戰鬥是在楊天嘯圍困皇城的第三天中午打響的,令大司馬楊天嘯困惑和憤怒的是,不但曹戈的南營沒有動靜,就連本以爲沒有絲毫問題的東營,竟然在接到自己的命令後也沒有出兵爲自己解圍。如此一來,二十萬的東營衛戍部隊加上從皇城衝出來的二十多萬皇家禁衛,兩倍於自己的兵力迅速從東西兩面向自己所在的北營包圍而來。本來楊天嘯看到皇城方面先行出擊,那自己就不用有什麼顧忌了。但是當明白所有的情況後,自己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了,逃跑或被抓。
戰鬥只是小範圍的,當北營士兵知道沒有援兵後,便乖乖地放下了武器。差不多六十萬的軍隊對壘,本應該血流成河纔是,其結果卻是雙方死傷不過五千人。
當楊天嘯帶領着百十來人剛逃到北城大門時,絕望地發現城門此時已經緊閉。城門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皇家禁衛,而回頭的路上卻已有數百人攔住了後路。
“逆賊,還不下馬就擒。”一聲嬌喝,正是蘭花公主周熙雯。
楊天嘯此時目呲盡裂,單手揮動大刀大喊一聲:“這丫頭便是蘭花公主,給我捉住她。”
話音一落,便有十幾名士兵衝了出去。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密集的箭雨,沒跑幾步,便連人帶馬倒在血泊之中。楊天嘯畢竟是經歷了十多年生死考驗的老將,此時也不顧身份,愣是撥開流矢想要強行殺出。可是此時卻從街道兩邊的百年老樹上躍下十幾名黑衣人,有人一刀便劈了楊天嘯馬頭,等跌在地上的楊天嘯剛要掙扎着起來時,十幾把刀卻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等蘭花公主周熙雯押着楊天嘯等人回到皇極門時,天已黃昏。而皇極門此時儼然成了一個大型的閱兵場,十多萬禁軍整齊地分列兩旁,黑壓壓陰森森威不可犯。
數百名朝臣跪在地上,皇帝周辰此時意氣風發地坐在一把龍椅之上,左右各四道明黃華蓋樹立兩旁。逆臣篡位向來都是誅九族的,以周辰的想法,將楊天嘯就地正法纔是當務之急。然而小太監口中那個黑衣人的信卻不可忽視。今天這麼順利,尤其是東營能保持沉默,很有可能就是黑衣人信中所說的會助自己成功的一個手段。
但是那信中還說要我們留那楊天嘯一命,這一要求不可不顧啊。誰能有這樣的能耐,能走皇宮如無人之境,能控東營不發兵。並且剛接到邊境的情報也說:不僅順利得到楊興的六十萬軍隊,而且楊興本人也被人暗中控制,二皇子也正派人去接管楊興的軍隊。
邊境與京城相隔數萬裡,兩邊的動亂除了自己的安排外。好像還有一隻無形之手在暗中操控,難道那人有這麼大的實力,兩邊都可以操控?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自己真不知道是喜是憂,剛除掉楊天嘯這麼一個大患,就又來一個更強悍的。
周辰思索一番,但是並沒有完全按黑衣人信中所講去做。見到公主押回楊家父子後,就迫不及待地命人宣讀早已擬定了的楊天嘯十大罪狀:誣陷太子,欺君罔上;擁兵自重,犯上作亂;結黨營私,黨同伐異;殘害忠良,私設刑堂等等,總之每一條都是死罪。
夜幕很快便降臨了,宵禁也解除了,城中的大兵們也已退去。憋了三天的人們,彷彿只有在大街上透一透氣才舒服。擎天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大街兩邊的燈籠都被點亮了。雖然是晚上,但是人們都不願意回家,小孩子們在大街上歡快地叫着,大人們則是三五成羣暗自議論着什麼。彷彿這麼大的動作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場戲,絲毫沒感覺到可怕。
然而此時皇宮的緊張氣氛還沒有完全退去,守衛依舊森嚴。由於剛剛控制大司馬楊天嘯,皇帝周辰不得不連忙佈置善後事宜。爲了將楊黨一網打盡,禁衛和公主的蘭花衛,出動了上萬人。天官宏陽載雖然一直跪到天黑,但是皇帝卻沒有接見他們。所有的具體朝政分別由太子和公主在有條不紊地處理着,直到兩人和身邊的太監催了第三遍,皇帝周辰這才擺駕離開理政殿。
理政殿離皇后的牡丹宮不是太遠,但是皇帝周辰卻並沒有停在那裡,龍輦直接朝御書房方向走去。
事情太順利了,順利的讓人不敢想象,本來是魚死網破的情況,但是結果卻雷聲大雨點小。現在周辰滿腦子的都是黑衣人和書信的問題,他實在想不出這事是誰幹的,但是現在這個問題不解決又不行了,他不可能讓楊天嘯繼續活着,於公於私這楊天嘯都必須死。但是黑衣人的書信明確要求要確保楊天嘯的性命,會是誰呢,總不會是?那邊五年前就說不會再管自己的事情了啊。
御書房裡燈火通明,一旦遇到麻煩事,皇帝周辰總愛來回踱步。此時房間裡除了門口一個小太監隨時伺候外,也就是皇帝周辰來回晃動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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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晃動幾圈,周辰又坐回龍案後。然後便吩咐人叫天機子和公主前來覲見,也許公主會有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這幾年楊天嘯給自己的壓力越來越大,以至於自己除了整天在想如何除掉楊天嘯外,基本就沒有考慮其他的事情。雯兒是自己的最疼愛的女兒,馬上就到了雙十的年紀了。自己不但沒有考慮她的終身大事,反而給她分配了好多事情。好在這個女兒好像天生就喜愛做這些事情,甚至有些不方便他這個做皇帝明面做的事情,都交給了這個女孩子去做。想起來真是虧欠了她太多,等這件事情過去,一定好好補償一下。
周辰正在胡思亂想,卻有太監稟報公主駕到。周熙雯並沒有像一個女兒見父親那樣隨意,反而是叫小太監通稟後才進入了周辰的御書房。而且進到御書房以後又要行大禮,這讓周辰感覺很不是滋味。慌忙起身親自扶起自己的女兒,然而等自己一旦又坐了起來,卻沒有寒暄其他的,直接就問起了正事。
“楊天嘯的死黨抓了多少?”周辰問道。
周熙雯看着自己的父親卻也沒有絲毫表情,直接回道:“我的蘭花衛最先動手,除了兩名兵事司的主事自縊外,抓了十三人。不過太子哥哥那邊派去各營的禁衛監察使還沒有消息。”
周辰點了點頭道:“嗯,這些先慢慢等消息吧。朕有一個問題想聽聽你的想法。”
“父皇請講。”
“這次楊天嘯兵變,沒有像預想那樣發生太大的波折,並且出奇的順利,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個,這次東營的雷木生本來是楊老賊的死忠部下,但是這次就在楊老賊下命令前被人控制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父皇安排的呢?”
“沒有,聽你太子哥哥說在他們出兵前他都沒接到暗探發回的確切情報。”
“我就是在這裡有點納悶,楊老賊要求攻皇城的手令卻是先到了蘭花衛手中。並且我知道蘭花衛之前並沒有進入東營的核心,然而卻有人控制住雷木生後,才交給了蘭花衛。”
“那你的蘭花衛,後來是怎麼說的?”
“他們說有幾個本來是東營教頭的人,裝扮成士兵的摸樣。控制了雷木生後通知了他們,然後這些蘭花衛才進入了雷木生的營帳的。其他具體的事情由於時間緊急,我還沒來得及問呢。”
這就說明公主也不太清楚事情的原委,周辰很是費解,想了想這才從懷中抽出那張獸皮信遞給了蘭花公主道:“你先看看這個,這也是朕在楊天嘯兵變前收到的。”
“楊天嘯今晚出兵,你要馬上安排應對,我會助你拿下楊家,但是必須留楊天嘯一命,切記切記!”蘭花公主默默唸完這不算長的密信,表情慢慢肅立起來。“這會是誰呢,既然要幫我們拿下楊家,卻又要留楊天嘯一命。”
楊天嘯被宣讀了十大罪狀後,皇帝周辰並沒有馬上宣佈對其的處理決定。而是同其兒子揚成,還有楊黨的一衆骨幹分別被關押在御劍司馬衙門的幾大牢獄中。周辰原想既然不能馬上定其死罪,那就讓這個御劍衙門按照黃昆國的法律去會審並裁定吧。當然他知道無論怎麼審,楊天嘯都是死路一條,不過藉助御劍司馬衙門就不算自己親自下手,如此一來萬一那個黑衣人出現,自己也好給他一個交代。畢竟在沒有摸清楚對方的來路之前,雖然自己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也不得不小心謹慎。別人可能不知道,他卻知道這個世上還是有比自己強大的人的。
楊天嘯被關押在御劍司馬衙門一號天牢,這個天牢本就是關押反對皇帝之人的地方,此時關押楊天嘯倒也無可厚非。但是知情的人都知道,被關在這裡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自黃昆朝以來,被關在這裡的人,不管被定的是死罪還是活罪,但是基本都是老死此間中的。
這個天牢其實是建在地下的,只有一個進出口。出口處被能工巧匠設計了一個機關,只要一轉外邊一個按鈕,一個重達數千斤的大石門就會自動合起來,如果裡面有動亂有越獄的情況,只要把這道門關上,其他各處的通風口也會自動關閉,那結果就是,裡面不管有多少犯人都會在一炷香的功夫裡全部窒息而亡。而且黃昆國的歷史上,有過不少案例,但是沒一人能逃脫的。反而是一人蠢蠢欲動全獄人跟着見閻王,有人甚至懷疑,建這樣的監獄根本就是另有目的。所以後來基本就沒有再發生過越獄事件,監獄的管理越是鬆懈,裡面有的人反而越是不安,生怕有人犯蠢害了自己。
楊天嘯被押在牢房的最後一個石室裡面,這裡倒不是想象中的陰暗潮溼。反而燈火通明,地上鋪滿了乾草用來防潮,並且兩天一換。有一張牀,被褥齊全,如果不挑剔的話,住起來倒也不會太難受。楊天嘯被押進來已經有兩三個時辰了,本來心如死灰知道自己沒有生還的機會了。但是自己還有兩個兒子,他此時早已沒有氣吞山河的豪氣,如果皇帝周辰此時在自己身邊,他寧願用最卑微的姿態跪地求饒,寧可自己千刀萬剮只爲能換回他楊家的一絲香火,然而此時卻沒人來管沒人來問。
其實他楊天嘯剛開始並沒有想過要跟皇帝周辰對着幹,但是隨着自己權利的膨脹,以及三個兒子相繼戰死。楊天嘯心理漸漸起了變化,有點囂張跋扈,仗着勞苦功高不把皇帝看在眼裡。最重要的是八年前自己叔父的楊天鳴的那番帶暗示話: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回楊家了但是有我在,量他們也不會把們我楊家怎麼樣。然後自己便鬼使神差地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如今自己身陷囹圄,難道叔父不知道嗎,他可是無所不知的神仙啊。
楊天嘯心中很煩悶也很恐慌,而此時遠處卻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間或夾雜這牢頭們罵罵咧咧的聲音,難道還有人被押到這裡來了嗎。這個牢房的傳說他楊天嘯可不是沒有聽說過,但是他並沒有向這邊想。如果他們想殺自己,完全不用這麼麻煩。他知道自己是什麼罪,他還想向皇帝請罪,寧可被流放也希望能保留楊家的一絲香火。
然而當突然一聲響亮的叫喊:“快來人啊,有人越獄了。”打斷了他所有的思緒,也破滅了他最後的一絲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