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芝已經打算搬走了,她是市一中新來的英語老師,學校倒是給她分了單身宿舍,只是從小生活優越的她實在住不慣。學校周圍的房子不是條件不好就是路程太遠,難得碰到個合適的,卻被張鐸搶了去,難道自己真要每天開車上班?在這個幾乎所有的學校老師都蹬自行車的時*車上班,無疑是在向大衆宣佈,我是富家女,來追我吧,不知道會引來多少狂蜂浪蝶,招惹多少麻煩。“還是再找找看吧,實在不行也只能買一套了。”金玉芝心中暗想。
張鐸這幾天早出晚歸,生怕與那個暴力妞碰面,如果被她臨走時揍一頓就太虧了。只可惜,金玉芝再也沒有在這個房子裡出現過,讓他有那麼一點小失落。
他去文具店買了一堆稿紙,開始奮筆疾書地寫小說,名字就是《和空姐同居的日子》。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擁有了一項奇怪的能力,那就是過目不忘。他前世的記憶力雖然遠超常人,但也沒到過目不忘的程度。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前世看過的書,他都能清晰的記起每句話,每個字,甚至每個標點符號!這實在讓他欣喜若狂,這樣他根本不用構思情節,只需要不停地抄寫就能把前世看過的小說寫出來了。張鐸停下筆想象着原著中野蠻而溫柔的空姐冉靜,在對比冷漠暴力的金玉芝,不由得暗自嘆氣。
金玉芝在學校附近跑了幾天才知道,合適的房子並不好找,就像合適的人一樣。現在畢竟是00年,肯把房子好好裝修一番的人並不多,裝修了之後又租出去的就更少了。
無聊的軍訓終於在張鐸的無奈忍受中度過,休息了一天便是開課的日子,誰知上了課更覺得無聊。前世已經畢業好多年,混跡紅塵,純真的心早已蒙了塵埃,不復天真。雖然曾無比懷念過自己的學生時代,渴望人生重來。可真正回到到過去,才發現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單純質樸的少年了。
上了三節課後,大家新鮮勁過了大半,個個無精打采,而且臨近中午放學,更是不知道心飛到哪去了。張鐸也趴在桌子上,眼睛望着窗外發呆,鬼知道在想什麼東西。上課鈴響,張鐸也懶得看門口,英語老師那個老婦女是他前世最討厭的老師,談不上怎麼不好,只是看着不爽。
英語老師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靜,拿了根粉筆在黑板上寫了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紹道:“大家好,我是你們的英語老師金玉芝,今年剛剛在松江大學畢業,比你們大不了多少,課堂上是老師,下了課就是朋友,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找老師。好了,大家打開課本,現在我們來學習第一課。”
金玉芝話音清脆,婉轉動聽,容貌出衆,更兼氣質不凡自有一副端嚴之致,令人肅然起敬,不敢逼視。滿教室都是倒吸涼氣的聲音,竟無人喧譁。婉轉之音,在張鐸耳中,卻不啻於驚天炸雷,他猛地坐起來,呆呆地望着講臺上的佳人,喃喃說道:“她怎麼……怎麼……會在這裡!”
張鐸覺得頭有點暈,感到從未有過的慌亂,前世的英語老師是個對他產生極其深遠影響的人,否則他不會那麼討厭英語,如果不是高考時英語的失利,憑他良好的數理化功底,也不至於去念一所野雞大學。可就這麼一個人,不見了,他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星期,什麼都沒來的及做,世界說變就變了,一時間只覺無比的苦澀!
看到張鐸時,金玉芝也是一愣,沒想到他竟是個高一新生,還以爲是高三老油條呢。金玉芝衝着張鐸微微一笑,一副意味深長的味道!
中午放學,教室裡的人都走光了,張鐸才失魂落魄地離開教室,回到家。他實在沒什麼心情吃東西,推門正要進自己的房間,金玉芝從旁邊房間出來,說道:“你果然回來了,總算沒讓我白等,沒吃東西呢吧,走吧,老師請你吃飯!”說完踩着她那雙紅色的高跟鞋走在前面。小碎步踩地搖曳生姿,婀娜動人,張鐸也不說話,鎖了門,在後面跟着。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李四的店面。李四見了張鐸一愣,心說這小酒鬼好豔福啊,前兒是一水靈靈的小姑娘。今兒又換一大美人,敢情這美女也有眼神不好的啊,這小子長的也不怎麼樣啊,不如四爺我精神呢!李四自戀地想。
兩人在桌子兩旁坐了,服務員遞過菜單,金玉芝接過遞給張鐸,被他推了回去,“挑你喜歡吃的點吧,我怎麼都行。”金玉芝也不客氣,點了份油麥菜,鍋包肉,臘肉燒豆角,什錦水果,外加一個菠菜湯。
“我們吃不了這麼多吧?”張鐸問道。
“我吃東西比較挑,總喜歡把喜歡吃的東西要一堆,然後每樣吃一點,再說不是還有你嗎?小孩子正長身體,要多吃呦!”金玉芝一副吃定張鐸的樣子,讓他甚是無語,衝着金玉芝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一副懶得理你的表情。心中暗想:“原來不光是暴力妞,還是條貪吃蛇,老子詛咒你買方便麪沒有調料包!”
兩人沉默一陣,菜已經上了。他發現金玉芝吃東西很優雅,一副受過良好教育的樣子。金玉芝興致不錯,兩人前兩天還針鋒相對,如今自己卻可以擺譜,而張鐸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讓她心中暢快不已。她哪知道張鐸是因爲發現這個世界似乎因爲對面的女人變得陌生而不爽呢!
兩人吃的差不多,金玉芝放下筷子說:“張鐸,你能把那套房子讓給老師嗎,老師很喜歡,也很需要,當然你的損失老師會補償給你,如果你看上了附近哪裡的房子,老師也可以幫你租下。”
“不用了,金老師,我這兩天會搬走的!”張鐸一臉平靜的說。
看着張鐸一臉黯然的樣子金玉芝有些不忍,“如果你覺得爲難就算了,老師另找就是!”
張鐸依舊是平靜的聲音:“不用,我當時也只是想跟你爭一口氣,其實那套房子已經超出我能承受的範圍,你不要過幾天我也會轉租出去的。”
聽了張鐸的話,金玉芝很高興,也就不在推辭!掏出紙筆寫了個手機號碼給張鐸:“這是老師的手機號,有事記得打老師的電話。”
張鐸默默地收起紙條,看着金玉芝高興的樣子,心裡有些失落,看來和老師同居的日子是沒戲了,自己最多隻能在新書中意淫一下,把冉靜想象成金玉芝。他不是沒皮沒臉的人,既然如此,還是早些離開吧!
吃過飯後,金玉芝先回了學校,張鐸卻在分開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網吧!他必須得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爲什麼他的家庭與前世毫無兩樣,可前世那個對他影響深遠的中年老婦女不見了,卻變成了金玉芝那個暴力小美人?她竟然大學才畢業,什麼時候大學剛畢業的學生都能教省重點高中的英語了。這個世界肯定有什麼跟前世不一樣的地方!
張鐸進了學校附近的網吧開了一臺機器,在網上搜索國史。正找着的時候,QQ新聞彈出的一個頭條把他驚的目瞪口呆,“教育部最新規定,從明年起不再把古漢語四級考試作爲畢業必過科目,也就是說從明年開始面臨畢業的大學生即使古漢語四級考試過不去,也可以拿到畢業證了!”
這條新聞雷的張鐸險些一口血噴出,古漢語四級考試,尼瑪,我眼沒瞎吧!前世的時候不是英語過不了四級拿不到畢業證嗎?
心裡有了準備的張鐸耐心地看了幾個小時,大致地瞭解了一下這個世界的歷史脈絡!張鐸扔掉鼠標坐在座位上喃喃自語!“靠,老天你不是玩我吧,這到底算什麼啊?我究竟是重生還是穿越,究竟是活在現實中還在大夢一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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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鐸口不擇言地胡說八道,冷不丁聽到“咔嚓”一聲,外面響起一個炸雷,原來是下起了大雨,卻嚇得張鐸雙手合十向虛空中亂拜,喃喃說道:“童言無忌,老天莫怪,童言無忌,老天莫怪!”不能怪他信鬼神,您說您都能重生穿越了,然後你說你無神論,那也忒不要臉了!
張鐸現在生活的世界應該是一個與前世的地球平行的世界,在國際形勢和重大歷史走勢上和前世基本是一樣的,只是在華夏出了點小偏差。20世紀早期在華夏發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反傳統、反儒教、反文言”的思想文化革新、文學革命運動,史稱新文化運動。
在運動中,一些激進主義者對中國傳統文化全盤否定,相對於從前的救亡圖存思想,新文化運動不在滿足於向西方開放和學習,以求挽救中華民族及其文化,而是要找到客觀的標準,從思想能力、道德水準、民族特性上,全方位地、一勞永逸地判定誰優誰劣,從而取消中華文化乃至一切非西方文化的生存資格。這個標準就是弱肉強食的功利主義和被扭曲了的進化論。
由於新文化運動提倡打倒孔家店,全盤否定了中國傳統文化,甚至有激進分子提出廢除漢字,中國傳統文化真的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卻有一位大師橫空出世。此人姓王名劼字子任,光緒三十年甲辰科進士,其後棄官留學西洋,可謂學貫中西。論舊學,他考科舉中進士,論新學,他獲得三個博士學位。
王劼先是與那些提倡新文化的大師在報紙上論戰半年,其後在北大與之展開了一次長達三天的大辯論,可謂舌戰羣儒,一干大師最後被駁的啞口無言,運動半途而廢,憑一己之力,挽救國學於危亡。
王劼此後著書立說,著作等身,四處講學,呼籲兩黨放下成見,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聯手合作,共抗日寇,爲抗日統一戰線的確立與維持立下了汗馬之勞。王劼弟子滿天下,即便是西方的一些政治家,也有他的信徒,終成一代大儒。本朝開國以來,無數文化名家遠渡海外,太祖爲收天下士子之心,三次挽留王劼,並答應爲其推廣國學,展開復古運動。
王劼在國人知識分子眼中,儼然是聖人在世,豈料僅僅開國三載,便溘然長逝。未曾看到國學大興,是先生的大不幸,卻又是大幸。
其後,雖然有無數人提倡白話文,可惜缺少驚才豔豔的人物,始終難成氣候。而王劼門人弟子衆多,雖然有大師級人物在浩劫中隕落,卻還是有更多的人存活下來,成爲今天文壇中泰山北斗級的人物。
而由於意識形態和國際形勢的一些變化,太祖推廣國學最初不過是權宜之計,未曾想竟一直延續到今天,如今政府雖然不提倡推廣白話文,卻也不在大力推廣古文了。
但今天,這個世界,中國的傳統文化得以傳承,並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興盛。中華文明五千年,一脈相承,不曾斷絕,自然有他的優越性。雖數次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可畢竟氣數未盡,人心未失,一旦挺過,再逢盛世便會興盛起來。在這個世界的大學裡,外語是屬於選修課,而畢業是必須考古文四六級的。大學生屬於正經的知識分子,大學語文學的是詩詞歌賦,經義文章。出了校門,沒事寫寫打油詩,過年給自己家門口寫個對聯什麼的那都太小兒科了。
張鐸看完之後,喜憂參半,心說我靠,這哥們穿越來的吧,怎麼比我還像主角啊?都混成國學聖人了!他高興的是在這個世界,白話文文學作品數量稀少,成就不高,後世那些耳熟能詳的作品幾乎一部都沒有。目前成就最高的是宮白羽,憑藉《十二金錢鏢》、《血滌寒光劍》名揚天下。可宮白羽在文學上的江湖地位卻是不高,就連他也對自己的武俠創作極爲蔑視。
道理很簡單,這個世界上層文學是詩詞歌賦,經義文章。即便是通俗文學也是一些文言文的歷史演義,公案小說和由此演變來的官場小說、偵探小說大行其道。在整個社會大多數知識分子都推崇文言文的情況下,老百姓也以看文言文小說爲榮。就是文學修養差點的也得看個半文言半白話的,至於白話文小說,那是鄉間初識幾個大字的老農纔看的東西。
張鐸前世看過許多白話文小說,這個時代並沒有出現,像金庸古龍的新派武俠小說,拿到這個時代一定會一鳴驚人,可阻力也會空前強大!至於代入感更強的網絡小說,在這個時代恐怕太過超前,起碼要武俠小說興起,全民接受白話文才行。
這也正是張鐸的憂慮之處,憑他腦子裡記得這些小說,相信一出世就能揚名立萬,可他本人恐怕也立刻就會成爲文言文小說作者的生死大敵。他心說,他們應該不會把我人道毀滅吧,我就想抄兩本小說混口飯吃,應該不至於吧!可爲什麼我心裡這麼不安呢!
市一中的高一一班教室裡,蘇文恭氣急敗壞地走來走去,怒不可遏地說道:“張鐸逃了兩節課是吧,他沒跟班長說是吧!等他回來叫他到我辦公室,看我怎麼收拾他,這給你們慣地!”說罷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