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附近的市一小是全市最好的小學之一,和市二小等幾所小學同屬於市重點小學,當然還有一所省實小那是全省最好的小學,全市唯一的省重點校。
孩子能進重點校就是邁向大學的萬里長征走出了第一步,每年的七八月份多少家長削尖了腦袋卯足了勁把孩子往幾所重點校裡送,進市一小這樣的重點校不僅得交一筆鉅額贊助費還要有門路。
陳竹的外公外婆時因爲成分不好被下放到了農村,住在他們隔壁的幾個下放幹部和兩位老人性情都頗爲相投,後來先後回城,其中一位被提拔爲市教育局局長。爲了讓陳竹能夠到市一小讀書,兩位老人找到了教育局局長,乾脆讓陳竹認這位僅有一面之緣的老人做幹外公。
陳竹心裡自是不願,自己和外公的感情好得很,卻要喚另一個不相干的人作外公,心裡覺得彆扭極了,不過她卻知道這位幹外公五年後就因病去世了,前世與他也沒什麼交集,在外公外婆的殷殷期盼下只得點頭。
“市一小已經答應收小竹了,明天我就帶她去交錢,聽說學校還要面試的。”晚飯的時候李明清在飯桌上說道。
“明天我陪着你們一起去吧。”外婆想來想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身上帶那麼多錢不安全。”
“小竹,你明天要好好表現,機靈點,要是沒通過面試就糟了。”陳琪嚴肅地叮囑她。
“就是,不止明天,上了小學後要好好讀書,考上重點初中,以後纔有希望上大學,纔對得起爸爸媽媽爲你花了這麼多錢。”李明清也接口道。
陳竹上小學要交一千兩百元錢的贊助費,在九一年這真是一筆鉅款,李明清一個月的工資才三百出頭啊,爲陳竹的贊助費得不吃不喝攢上四個月。
前世她就是揹着這樣沉重的壓力讀了六年書,一旦成績出現滑坡,爸媽的臉就黑得和包公一樣,輕則責罵,重則痛打,幸好最後考上了重點初中,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不過自己前世的表現的確是挺糟糕的,長大後她也常和爸媽開玩笑說,以後生孩子可絕不敢生我這樣讓人不省心的孩子,不然做父母的可就慘了。
第二天的面試自然是在陳竹的掌握之中,就是肥頭大耳的教導主任和她說了幾句話,確定她不是弱智不會影響升學率就OK了,根本沒有家人想得那麼嚴重。
確定陳竹八月三十一日下午要到學校報到後,李明清就開始爲陳竹準備上學的用品了,李明清和陳琪在陳竹的學習上不吝花錢,但是在她的穿用上就儉省得很。
書包是李明清在地攤上買的,二十來塊錢一個的紫色揹包,鉛筆盒是陳琪幾年前的部隊上發的獎品,那種很古老的泡沫鉛筆盒,裡面裝着幾支中華牌鉛筆和已經看不出原來形狀的橡皮。
陳竹穿的是外婆給她做的連衣裙,外婆的手很巧,陳竹小時候的所有衣服,無論是連衣裙還是毛衣大衣全是外婆親手做的,只要到百貨大樓瞅一眼款式,外婆回家就能仿製出來。
穿戴整齊後陳竹照照鏡子,清秀甜美的小蘿莉一枚,就是這個年代的水紅色繡花連衣裙實在有點土,披肩的長髮被媽媽梳成兩個小辮子垂在胸前,還細心地在她頭上戴了個大紅髮箍,眼見媽媽還要在她的辮子上綁上兩朵大紅花,她趕緊躲開。
“媽,我不要戴那個髮箍,也不要綁花。”
“這孩子,你不是最喜歡戴髮箍綁紅花嗎?平時不讓你戴你還吵着要戴,今天怎麼又不躲着不肯戴了?”
陳竹心裡惡寒了一下,自己從小都比較臭美,在讀大學之前審美觀怪異得很,天天在學校裡穿黑撲撲的校服,一旦有機會穿便服就喜歡穿紅戴綠,把自己搞得像調色盤一樣,給人的感覺特別不協調。
上大學後常常翻閱時尚雜誌,上網的時候也總在美容穿衣打扮的論壇裡轉悠,平時經常和舍友們研究切磋才逐漸形成適合自己的穿衣風格。
“反正我以後不戴這些東西了,我要好好學習。”陳竹撇撇嘴說。
李明清一聽大喜,“真不愧是我的乖女兒,懂事多了,天天想着打扮,怎麼能念得好書?”
下午陳琪特地騎車帶陳竹去學校報到,陳琪平時一心撲在工作上,對女兒的生活和學習都關心甚少,兩人也不常在一起交流,父女之間竟是有些生疏。
一路無話,陳琪牽着陳竹的手到了學校一看榜,陳竹分在一年級二班,把女兒送到教室門口,父母就不能進去了,陳琪低下頭只對陳竹說了一句話:“聽老師話,好好表現。”
陳竹點點頭,朝講臺上的年輕老師走去,所有的流程她都爛熟於胸,二十年後又重歷這一幕,看到年輕的老師和稚嫩的同學,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感傷。
班主任萬孟華今年剛從師範畢業,剛滿十八歲是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看得出講臺上的她有點緊張和生澀。
“萬老師,您好,我叫陳竹。”
“你好,”萬孟華對她一笑,“陳竹,我找找。”在她那本花名冊上來回地找陳竹的名字,卻因爲緊張一時沒找到。
“18號陳竹。”陳竹盯着講臺上的花名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連忙在她身側低聲提醒道。
“啊,找到了。”萬孟華對陳竹感激地笑笑,然後在她的名字旁打了個勾,“先坐那裡吧。”隨手往教室中間的空位一指。
陳竹乖乖地走過去坐下,等所有的同學都到了之後還要重新站起來排座位,發書,指定班幹部等等一堆雜事。
百無聊賴的陳竹擡頭往窗外一看,窗邊站滿了家長,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好無聊,陳竹下意識地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小說,突然想起這個年代還沒手機呢!真鬱悶,後悔沒帶一本書來看。
打量着身邊這些熟得不能再熟的同學,不由得笑開了,一個個都是小蘿莉小正太啊,雖然穿着打扮和十幾二十年後的小孩子比老土了不少,但是一個個都乾乾淨淨,體體面面的,看上去精神着呢。
陳竹和自己的小學同學感情很深,因爲同窗六年後,還有不少同學在同一個初中,在同一個高中,就算不在一個學校也在同一個城市裡,平時逛個街都能碰到。上了大學不在一個城市了,放假的時候同學之間也經常聚會活動什麼的。工作了以後大家更是緊抱成團,經營了一張屬於他們這夥同學的社會關係網。
有句話說的好嘛,感情深的三種朋友,扛過槍的,同過窗的,嫖過娼的。
側前方一個馬尾巴上綁着朵大紅花的女同學突然轉了過來,正好和陳竹目光對了個正着,兩人都微微一愣,隨即笑着朝對方點了點頭。
這個女孩子叫黃文潔,是班上數學老師的女兒,爲人穩重大方,學習努力上進,初中時候成了陳竹的同桌,兩人從那時開始成了不錯的朋友,大學時候黃文潔去了北師大,到陳竹重生之時她還在讀博。
“同學們都到齊了,好,我們先排下座位,請同學們都起立!”萬老師的聲音很甜美。
大家都很聽話地站起來,老師按高矮調整好座位,陳竹還是坐在前世的老位子,第二組第三排,同桌仍是前世那個老愛欺負她的程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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