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出現在北展舞臺上的時候,臺下的觀衆都驚呆了,儘管之前德芸社一直在宣傳,這場演出,張老爺子的三位弟子將全部登臺。
可是在人們看來,宋錚充其量也就是上臺跟着德芸社的演員互動一下,誰也沒想到,宋錚竟然真的穿着大褂上來說相聲了。
給宋錚捧哏的是郭班主的老搭檔於騫,倆人往臺上一,整整三分鐘,掌聲都沒停下來,能看着宋錚上臺說一段,光是這麼一出,今天的票錢就絕對值了。
宋錚倒是一點兒都不怯場,笑了笑:“三千人的劇場,拋去空座都滿了,我很欣慰啊!”
這是郭班主慣用的開場,不過現在宋錚拿出來使,現場的反應竟然出奇的好。
“這是我和於老師第一次搭檔說相聲。”
於騫捧着說道:“沒錯。”
宋錚繼續說道:“於老師大家都熟悉,相聲界的才子。”
於騫忙擺手道:“不敢當,您是才子。”
宋錚笑道:“說句良心話,讓於老師捧着我說,我這是高攀了!”
“您氣!”
“昨個我還緊張呢,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說相聲,要說不緊張,那絕對是瞎話,要說這事兒也怨我師父!”
“怎麼呢?”
“您要是多教我兩段,我也不至於上臺來心發慌啊,還搭進去一頓燒羊肉!”
於騫連忙攔道:“這怎麼話說的,您先說清楚了吧!”
宋錚道:“這不就是爲了讓於老師託着點兒嗎,我這上趕着請人家吃飯,燒羊肉,有這事兒沒有!?”
於騫笑道:“這倒是有!”
“那羊肉真叫又酥又爛,咬上一口,那個嫩呀,就跟於老師他媳婦似得。”
“這叫什麼話?”於騫一下子急眼了。
現場反應倒是極好,特別是看着宋錚拿於騫開涮,全都笑噴了。
這些包袱都是郭班主幫助編好的,就算宋錚差了點兒火候,又於大媽捧着,效果也能出的來,郭班主來自民間,說起相聲來從來都沒什麼顧忌的,他只看觀衆的反響,觀衆喜歡怎麼聽,他就怎麼說。
於騫的功底很深,宋錚怎麼說,他就怎麼捧,反正不管宋錚來哪種風格的,他都能捧得住。
相聲還在繼續,於騫側着身子罵道:“沒有你這麼說話的。”
宋錚還在跟人家解釋:“誤會,都是誤會,我跟嫂子的關係太純潔了,我對嫂子只有尊敬,沒有別的什麼心思。”
“這就對了。”於騫點頭說道。
宋錚對於騫說道:“要說這個,我就要恭喜你啊。”
於騫疑惑道:“恭喜我什麼?”
宋錚道:“恭喜你能娶到那麼好的一個媳婦啊。”
於騫樂呵呵地說道:“還行還行。”
宋錚指責道:“什麼叫還行啊,多優秀啊,嫂子身上幾乎沒什麼缺點。”
於騫還問道:“爲什麼加上一個幾乎啊?”
宋錚道:“因爲嫂子還有一個缺點。”
於騫問道:“什麼呀?”
“她睡覺愛打呼嚕。”
“哦,這樣啊。”於騫點頭表示瞭然。
觀衆這時候卻笑了出來了。
聽到觀衆笑,於騫才反應了過來,驚叫:“等會兒吧你,你先說說,我媳婦打呼嚕,你是怎麼知道的?”
宋錚不假思索道:“我跟嫂子一起睡過覺?”
“什麼?”
“不是不是。”宋錚急忙解釋,“我跟嫂子是同事,我們在辦公室午睡的時候聽到的,辦公室,趴在桌子上睡的,還有好些人在呢。”
“哦。”於騫大鬆一口氣,“嚇我一跳。”
宋錚擦擦頭上的汗水,說道:“也嚇我一跳。”
現場這幾位觀衆特別吃這一套,都笑得前俯後仰的,類似的段子,郭班主曾無數次的用過,但是現在被宋錚這個業餘選手拿起來,效果卻出奇的好。
今天台下還有不少宋錚特意請來的圈內好友,一個個都是大腕兒,此刻隱身在觀衆席裡,聽着宋錚葷段子狂甩,一個個都笑瘋了。
相聲表演還在繼續,宋錚還在責怪於騫:“你看看你這個多是非,一天到晚淨胡思亂想,思想太齷齪了。”
於騫一指自己:“我呀?”
宋錚用手指指指於騫,說道:“可不是你嘛,就知道懷疑我和嫂子的感情。”
於騫也都快無語了:“這還怪上我了。”
宋錚恨鐵不成鋼說道:“你說說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啊,啊,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啊,長大了還一起學相聲,這多少年的交情了啊,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啊。”
於騫都被宋錚的悲憤給臊的說不出話來了。
宋錚繼續往下說:“還記得小的時候,我們倆被一羣大孩子欺負,哎呀,那個一頓打呀,嘖嘖,我到現在都還記着疼。”
於騫點點頭:“是。”
宋錚道:“後來那羣人也缺德,還不肯放我們走,就指着地上一堆狗屎,就說把這玩意吃了,就可以走了,你是二話不說,就趴在地上”
宋錚頭一揚,手一指,然後比出一個大拇指,做出佩服的神情。
於騫驚訝叫道:“吃了啊?”
宋錚搖搖頭道:“還不止呢,你吃完了還說了一句話。”
於騫問道:“說什麼了?”
宋錚一聲吆喝:“再來一坨。”
“啊?我這是沒吃過癮呢?”
觀衆們都在哈哈大笑,反響很是熱烈。
宋錚對他比出大拇指,道:“您是這個。”
於騫卻直接拍掉他的手,道:“你別來這套,哦,我都吃了屎了,你幹嘛去了?”
宋錚理直氣壯道:“這不後來他們說要吃完蛋糕才放我們走嘛,這我義不容辭啊。”
於騫冷笑幾下:“這敢情是我吃屎,你吃蛋糕啊?”
宋錚笑了笑,說道:“我說的是我們倆的這個交情,交情好,咱們倆絕對是鐵哥們兒,按照古人的話來說,這叫一貴一賤,交情乃見;一死一生,乃見交情。穿房過屋,妻子不避,這是有託妻獻子的交情。”
託妻獻子。
這段相聲還是宋錚這些天跟着張老爺子學來的,當然,郭班主也點撥了不少。
剛纔都是墊場的話,現在這纔算是入了活,於騫心裡也踏實了不少,道:“這句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一貴一賤,交情乃現啊?您給解釋解釋!”
宋錚反問道:“你不知道啊?”
於騫搖頭:“不知道。”
宋錚道:“那我跟你解釋解釋,一貴一賤啊,就打個比方,我很窮,家裡很窮,都窮的沒法子了,那大冬天啊,零下三十多度,連狗都不敢出來了,地面的水泥都給凍得裂開來了。”
“這麼冷啊。”
“對啊,天寒地凍的,就我一個人在大街上,身上也沒衣服穿,上身就披一個化肥袋,下身就一根鞋帶。”
於騫疑惑道:“鞋帶?這綁哪兒啊?”
宋錚含糊其辭道:“這個我們還是接着說說嫂子打呼嚕的事兒吧。”
於騫忙攔道:“沒人愛聽那個,您還是接着說吧。”
頓了頓,於騫接着道:“這麼慘啊?那你這大冬天在馬路上幹嘛啊?”
宋錚道:“找飯轍啊,家裡沒飯吃了,老婆孩子都在家餓着肚子呢。”
於騫道:“哎呦,這麼慘啊,那他們怎麼不出來啊?”
宋錚苦着臉道:“沒有辦法啊,家裡沒衣服了,就我身上這一套了,誰出門誰穿啊。”
“啊?你們家就一化肥袋,還有一根鞋帶啊?”
宋錚道:“對啊,這不沒轍嘛,出來找點兒東西吃啊。”
於騫又問:“那找找沒有啊?”
宋錚搖頭嘆道:“沒有啊,天寒地凍的,連棺材鋪都不開門啊,哪裡有吃的啊。”
“那怎麼辦呢?”
宋錚道:“沒有辦法啊,我只有去垃圾房哪裡翻垃圾了。”
於騫臉都皺起來了:“嗬,不嫌髒啊。”
宋錚都快哭出來了:“沒有辦法啊,垃圾房裡面都沒有能吃的垃圾了,正當我沒辦法,一陣寒風飄過,一輛豪車停在我面前。”
於騫好奇問道:“什麼豪車啊?”
宋錚比出一根手指:“一輛加長版二八自行車,全景天窗,手動換擋,自由加速。”
“自行車啊?”
宋錚解釋道:“加長版的。”
於騫沒好氣說道:“那叫加重,現在郵局送信都不用這破車了,還豪車,丟人不丟。”
宋錚笑了一下:“這是你身份的象徵,有錢人都開這個車,後面的鱷魚皮做的真皮座椅上面坐着你的小蜜,一個特別好看的女人。”
於騫嚷嚷道:“什麼呀,什麼狗屁真皮座椅啊,那就一破自行車後座,鐵的,頂多墊兩塊布上去。”
宋錚道:“你有錢。”
於騫揮了一下手,道:“有什麼呀,窮的都騎自行車了。”
宋錚道:“你穿的好啊,這一身名牌,鼎鼎大名的名牌。”
於騫問道:“這都穿的什麼啊?”
宋錚在身上比劃:“你這上身穿一件二十年沒洗的中山裝,下身穿一件你太爺爺傳給你的牛仔褲。”
於騫喊住了宋錚:“你等會吧,我太爺爺傳給我的牛仔褲?那時候有牛仔褲嗎?”
宋錚解釋道:“這太爺爺不是親的,是你認的。”
於騫瞭然:“哦,是乾的啊?”
宋錚點頭道:“對啊,你小時候爲了埋汰我,就喊我太爺爺了。”
“啊?你啊,我這叫埋汰你啊?”
宋錚理所當然道:“那可不是嘛,你說咱倆都差不多大,你還非要埋汰我,還要喊我太爺爺,這不是埋汰我是什麼。”
於騫皺着眉頭說道:“嗬,我有那麼賤嗎?”
宋錚點頭,語氣誠懇道:“你的賤超乎你的想象。”
於騫喝了一聲:“去。”
宋錚繼續苦着臉往下說:“此情此景,讓我心生慚愧啊,我窮的連褲子都沒得穿了,只能綁一個破鞋帶,而我的發小現在卻已經發達了,當上了大老闆了,家裡資產幾百億,還開着豪車過來。”
於騫揮揮手道:“別提那豪車。”
宋錚道:“我沒臉見當年的小夥伴啊,臊的我啊,拿着化肥袋擋着我的羞臉,頭都不敢擡起來啊,這時候,你突然看見我了,你驚喜地大叫一聲。”
“叫什麼。”於騫隨即應了一聲。
宋錚做出驚喜的表情:“太爺爺,太爺爺是你嗎,太爺爺。”
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於騫推了一把,道:“有這麼叫的嗎?”
宋錚趕緊解釋:“你是爲了糟踐我,糟踐我。”
於騫也有些怒了:“我這是糟踐你啊?”
宋錚忙不迭點頭:“我長的老氣,你從小就是這麼糟踐我的。”
“嗬。”於騫捂着臉,都快崩潰了。
觀衆們也看的是津津有味的,倫理哏是有其不雅的地方,但是這種哏卻是最好笑,有句老話說得好,理不歪,笑不來。
宋錚繼續做出驚喜的樣子:“太爺爺,我又見着你了,你怎麼在這裡啊?我自己都捂着臉,都沒好意思說啊,太丟人了啊。這我們的差距也太大了,你再三追問之後,我才把我家裡的慘狀跟你說了一下。”
“你聽完非常同情我啊,一點兒也不嫌棄我這有窮朋友,現在你有錢了也肯幫襯我,就讓你小蜜從你豪車的真皮座椅上把支票本拿出來。”
聽到這裡,於騫默默吐槽了一句:“什麼真皮座椅,那就是自行車後座的夾子上夾着一破本子。”
宋錚沒理他,繼續往下說:“你把支票本拿過來,抽出一隻鋼筆就在上面刷刷刷寫下一串數字,我拿過來一看,之前前面一個一,後面十幾個零,我這當時就懵了。”
於騫道:“你先別懵了,還是先去銀行,看看能不能兌出來吧。”
宋錚繼續道:“我都傻了,感謝的話就堵在嗓子眼兒,說出不來,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你卻一點兒不在意,揮了揮手,蹬着你那豪車,後面載着你漂亮的小蜜就走了。”
於騫又來一句:“蹬的啊?那還是自行車。”
宋錚道:“有了你這筆錢啊,我回到家裡是有飯吃了,也有衣服穿了,這家裡也過上好日子。這就叫一貴一賤,交情乃現。”
於騫明白了:“哦,是這個意思啊,那什麼叫一死一生,乃見交情呢。”
宋錚反問道:“你這個也不明白啊?”
於騫搖頭:“不明白啊。”
宋錚道:“那行,我給你解釋解釋。所謂一死一生,乃見交情啊,嗯,舉個例子,就是你煤窯挖煤,然後煤礦塌方,你給壓死了。”
“啊?我壓死了?憑什麼是我死了。”於騫不樂意了。
宋錚橫勁兒也上來了:“廢話,是我給你解釋的,你不死難道我死啊?想聽,你就得死!大家想不想聽,於老師是不是得死!?”
“死”
於騫都無奈了,道:“我就這麼招人恨啊,行,我死!”
宋錚笑了,道:“你死了,你被壓死了。”
“是。”於騫忍着心中不快說道。
誰知宋錚聽完更開心了,繼續說:“你死了,你被壓死了。”
“沒完了啊。”於騫大吼一聲,把宋錚往旁邊一推。
宋錚大笑了幾下,臺下所有人也都笑了。
宋錚默默走回來,端正好了,笑了一下,道:“不鬧了,說正事。”
於騫正色道:“你早該說正事了。”
宋錚道:“你被壓死了,然後你家裡剩下孤兒寡母的,沒人幫忙要賠償錢啊,我是你好朋友,我還活着啊,這我總得要幫你吧。”
於騫道:“這是應該的。”
宋錚繼續道:“我指定得上你們煤礦上去啊,我就找到你們老闆,跟他論理啊,這人都死在你們煤礦上面了,這你不能不管啊,你總要賠錢吧。”
於騫應道:“對啊,這肯定要陪的啊。”
宋錚道:“經過我的多輪談判,你老闆答應賠錢了,最後給了八十五塊二。”
於騫皺着眉頭問了一聲:“這怎麼有零有整的啊?”
宋錚解釋道:“哎,你不是852公斤嘛。”
於騫瞬間明白了過來,驚叫道:“哦,一塊錢一公斤啊,敢情我跟芹菜一個價錢啊?”
宋錚揮揮手,皺着眉頭,還責怪了於騫一句:“你這叫什麼話,什麼叫跟芹菜一個價,芹菜買一百多斤人家還給你抹去零頭呢,你這個一分都沒抹,你比芹菜可金貴多了。”
聽到宋錚如此理論,於騫都傻眼了,話都說不出來了。
宋錚笑了一下,繼續往下說:“我就拿着你這八十五塊二賣命錢往你家走,你家裡孤兒寡母的,還要靠你這個賣命錢過日子呢。”
於騫無語說道:“就一百多斤芹菜,過個什麼日子啊?”
宋錚動情說道:“我是一路上小心翼翼啊,生怕路上強盜小偷什麼的,把我這八十多塊錢都偷走了啊,這對他們來說只是八十多塊錢,但對我來說,這就是你的命啊。”
於騫卻根本不吃這套,揮了一下手,道:“你少來這套,就八十多塊錢頂什麼啊。”
宋錚反駁道:“這你的賣命錢的,你用命換來的,這叫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於騫大吼道:“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一個小包袱又響了,現場反響不錯,本來大家對宋錚說相聲是沒抱多大期望的,也就圖一個熱鬧,誰知道,他還真行,這相聲說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