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和老鄭的戰爭還在繼續,老哥倆雖然沒明着打起來,但是處處針鋒相對,就連早上起來刷牙都得對着吐對方兩口牙膏沫子。
李憲在當間兒又不能說什麼,只能讓他們二人自己個鬥法。
反正有王林和和老秦呢,不動手就行,其他的愛咋咋地。
廠子裡有朱峰和老朱照看,李憲也不用天天點卯,整個人就閒了下來。每天睡到日曬三竿起,變成了資深鹹魚一條。
不過這大宅裡比他鹹魚的還有。
就是李道雲。
自打老太爺到了宅子,徹底的被老朱的小燒征服,天天喝的五迷三道,興起之時拿着根柴火就舉卦問天,六的一逼。
鄒妮和李友原本想強行限制老頭每天喝酒不能超過一杯,可是見着之前一宿一宿不睡的老太爺現在跟李憲一起起牀,睡得呼嚕震天響,也就沒事兒唸叨注意身體,聽之任之了。
不過這樣的後果,就是每天蘇媽得給這爺倆單做一頓飯——人家都快吃午餐了,這爺倆纔起來吃早餐。
院子裡,看着李道雲就鹹菜喝着清粥,眼睛卻又開始四處亂飄,李憲咳了一下:“爺啊,適量。晚上喝點兒也就罷了,哪有大早上起來就找酒喝的?”
李道雲知道自己孫子說的有道理,撓了撓脖子憨笑。
李憲見老太爺跟個孩子似的,也是無奈,轉而問起了吳勝利和鄭唯實的敢情問題,“爺,您看蘇媽跟老吳和老鄭有戲麼?”
“那誰知道、”李道雲扒拉口粥,將站在鬍子上的米粒彈下去,含糊道:“小吳倒是過來想找我測一卦,可是這人世間的氣運好測,測得無非是起伏之勢。男女之間的那點兒逼事兒,誰又能說的清楚。有的看似了無瓜葛,可是千里姻緣還存有一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有的人明明是百年好合,可是哪一方突然什麼時候犯了桃花,便折了一樁姻緣。現在又不是早時候,許三妻四妾,時代變了觀念也變了,所以姻緣算不得,也算不準。我沒理他。”
聽着老太爺的分析,李憲覺得甚有道理,不住點頭。
看來三命通會這本事也有時代的侷限性啊……
正這麼感嘆的時候,老太爺突然訕着臉湊了過來,“孫兒,爺給你解釋的這麼清楚,是不是得賞點兒酒喝?”
我親爺!
看着這堂堂三命通會真傳沒出息的樣子,李憲斷然拒絕:“老頭,爲了你的身體,別想!”
見臉一向最疼自己的二孫子這兒都說不通,老太爺一臉失望:“哎、我就說那老朱太幾把坑人,你說一個小燒做的那香乾啥?我說孫兒啊,你們實在不行把那酒提提價吧,一瓶兩塊五,太他娘便宜那些想喝就喝的王八蛋了。”
正在喝粥的李憲一聽這話,心中一動。
是啊、
太便宜了。
這麼好的酒,不能總指着走量啊。
現在銷量上去了,得起高調了啊!
李憲嘿嘿一笑,放下了飯碗。拍了拍老太爺肩膀,眉飛色舞道:“爺,中午我準你喝兩杯!”
說完,便穿上衣服和皮鞋,一溜煙兒的跑出了宅子。
看着自己孫兒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後,李道雲訥訥的放下了筷子。
“這他娘是哪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呢?”
……
來到了酒廠,便將老朱父子和幾個廠子的骨幹召集了起來。說了想在現有的邦業小燒之上,專門劃出一條生產線來,做高端產品的想法。
這讓酒廠的一干人等都撓了頭,目前酒廠已經是開動了全部的產能,就這還滿足不了市場供求呢,哪裡還有多餘的生產線可以讓出來?
更何況,老朱已經將自己的看家本領拿了出來,現在的邦業小燒就已經是他制酒手藝的巔峰了,再整高端,咋整?
好酒倒是有辦法整出來,無非就是將新酒窖藏,讓色味更加淳鬱。可時間上來不及啊?
等個三年五年再上市?
黃花菜都涼了怕是。
這些問題李憲來時的路上都已經想好了。
之前的豬毛屯的那基建小平房,都是用的最原始的蒸煮方法制酒。在現在的人看來,生產線機器上出來的東西質量穩定,是好東西。可是在李憲看來,這種原始的,手工的,纔是真手藝。
是有靈魂在裡面的。
現在廠子的技術員都已經完全掌握了流水線的製備工藝,李憲想讓老朱親自負責小燒房這塊,製出更加純粹的酒,充作邦業酒廠的高端產品。
聽到這個想法,老朱自然是沒意見。
事情就這麼愉快的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兩天,李憲先是搞註冊,又到了縣印刷廠,親自設計了一套紙質外包裝,然後又到了陶廠那邊,令其做出了上面帶了簡筆山水印花的陶土瓶子。
待老朱將第一批手工小燒做出來,灌裝,還是採用黑陶蓋的防僞,然後聯繫了渠道商,直接投放了市場。
定價嘛……
平裝的邦業白酒是兩塊五一瓶,這種被命名爲精裝版的,定價二十五。瞄準的,就是大酒店和送禮的用戶。
現在市面上走的最好的禮品酒就是孔府家,度數不高,只有四十二度。與傳統的清香型蒸餾白酒動輒五六十度相比,這是唯一一款低度白酒。
在沒有老朱的小燒之前,李憲也喝過。
雖然不得不承認的是,因爲山東地區酒文化千年底蘊,在調和勾兌,以及入口入喉的前後中味上,這款酒確實有獨到的地方,但是對於真正懂酒,愛酒的人來說,這種低度酒喝着就是跟鬧笑話似的。
尤其在喝慣了烈酒的東北地區,這樣的酒一般在桌上擺着,無非就那麼幾種情況——家人朋友送的,不喝不行的。宴會上有女士,照顧酒量不行的。或者乾脆就是招待的人特殊,奔着三十塊錢一瓶的價位,擺闊以表對客人尊重的。
畢竟在東北地區,再好一點兒的茅臺,武陵春都是醬香型,北方人少有喝的慣的。
所以在李憲看來,靠着邦業白打下的良好羣衆基礎,精裝邦業肯定能成。
在精裝邦業白鋪向市場之後,李憲抱着萬分期待,開始等着經銷商回饋補單訂貨。
每每想到一瓶成本三塊錢多錢,出去經銷商百分之十的利潤空間外,賣出去一瓶利潤就有十幾塊的白酒,要是賣能有邦業白……不,只要有邦業白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十分之一的銷量,那下個月廠子的收益妥妥又是翻倍!
一天。
兩天。
三天。
四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天守在酒廠裡等待着返單的李憲越來越泄氣。
“憲子……咳咳、”
每天前來彙報銷售狀況的朱峰再一次敲響了李憲的辦公室門,見到睡的臉上都有了紅印子的李憲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朱峰有點兒尷尬。
“那啥、和昨天一樣。”
聽到這話,李憲直接把面前的一堆銷售報表掀了起來!
報表如大片的鵝毛一般在辦公室房間裡揮舞,一片片落在李憲的頭上,打在他的臉上。
“媽噠!”
李憲一拳打在了辦公室的牆上。
窗外,車間之中職工用錄音機放的《一剪梅》響起。
“真情,像草原廣闊,層層,風雨不能阻隔~~~~”、
“啊!憲子,不要這樣!不就是一箱補單的都沒有嗎?”看着一臉頹喪裡的李憲,朱峰立刻上前拉過了他的手,查看有沒有受傷。
“別提它!”李憲猛地又錘了牆一拳,如此狂躁,將朱峰嚇了一個激靈。
“雪花飄飄,北風瀟瀟。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爲,伊人飄香~~~”
“我好懊惱!”在一剪梅BGM之中,李憲低下了頭去。
“我李憲自從商以來,沒有一款產品銷量撲街,今日竟然被精裝白酒破了金身!整整五天,連一箱補單的都沒有,沒有一點點全市傑出企業家,黨積極分子的樣子!”
“不!”
“不!”
“不!!!!”
在房間之中一片紛飛的報表之中,在《一剪梅》那悠揚的笛聲伴奏之中,李憲仰天長嘯。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
此情,此情。長留,長留。心~間~~~~”
窗外,《一剪梅》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