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陳冬升三十多歲模樣,說話時候像個商人,但是身上還有一種學者的書卷氣。和李憲後來所知道的那個大佬,還有不小的差距。
李憲雖然沒見過這位,但是這位的名頭還是聽到過的。
只是印象之中,他記得這位是做保險的啊?現在怎麼搞起了拍賣行呢?
不過不管現在做啥,這樣的行業大佬李憲得重視。客氣的接過名片後將人引進了宅子。
陳冬升一行四人在大宅的堂屋坐定,便下意識的將堂屋打量了一番。李憲注意到,當看到那一屋子的老傢俱時,目漏精光。
這時,蘇婭端着茶送了進來。對蘇婭謝過之後,陳冬升接過了茶碗,沒喝,放到了一旁。
李憲呵呵一笑,“陳先生哪裡人?”
“哦,湖北天門。”陳冬升很客氣。
李憲點了點頭,讚道:“楚竟陵邑,津門之畔,好地方啊。”
客套的讚了人家的老家,他呵呵一笑:“陳先生,東北這兒規矩小,我們請人喝茶就是真請喝茶。所以先說好了,天兒太熱,我一會兒要是端起茶來喝一口,可沒有要送客的意思。可別我喝完了茶一低頭,你們人沒影兒了。”
陳冬升一行幾人雖然身上西裝革履,看起來比李憲大褲衩白背心精神多了,但是現在外面天氣已經二十五六度,大老遠乘車邦業這麼個窮鄉僻壤,幾經輾轉之下襯衫領子都汗透了,看着蘇婭端上來的茶水早就吞口水。只是出於禮節,纔沒敢動。現在聽到李憲這番實在話,也就不客氣,笑呵呵端起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喝完了茶,陳冬升笑着將堂屋打量了一番,李憲注意到,這個傢伙的目光始終沒離開自己的那些老傢俱。
他端起了茶碗,“陳先生對老傢俱感興趣?”
“哦!”陳冬升馬上收回了目光,笑道:“沒有沒有,就是現在做了拍賣,習慣性的看到老物件就多看幾眼。李先生,你這傢俱……怕不都是紅木的吧?”
噗!
李憲一口茶水沒嚥下去,噴的像個鯨魚。
你傢俱纔是紅木!你全家都是紅木!
老子這是紫檀木和黃花梨啊!
就您這眼力做拍賣行?
怪不得以後改行保險!
一看這狀態,陳冬升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李先生您沒事兒吧?”
李憲一面咳嗽一面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再擡起頭來,看着陳冬升有點兒憋不住樂:“陳先生不懂古董?”
一說這,陳冬升臉紅了。他嘆了口氣,道:“說來慚愧李先生……別看我是做拍賣的,但是對這個古董,還真不怎麼懂。”
聽到這兒,李憲來了興趣。也不問對方什麼來意,也不問人什麼時候走,直接打聽起陳冬升怎麼想到做拍賣行了。
心裡面有所求,得知李憲雖然不是黑陶協會的會長,但是協會是他資助,能說得上話,陳冬升也就主動攀談了起來;“之前我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下屬的《管理世界》雜誌做副主編,那時候雜誌想辦個企業大型評價,選出中華五百個最優秀的企業。因爲是負責這件事,能最直觀的接觸這些企業的資料,我就順便將咱們中華的五百強和世界五百強做了一個對比,這一看……”
陳冬升有點羞澀的笑了。
李憲探了探身子,用目光詢問下文。
“世界500強裡,美國佔第一位,有140家企業,日本有110家,英、法、德各有56、57、58家。這就四百二十多家了。不提中華有多少,通過這些數據,我覺得一個國家的經濟強弱和本國跨國公司的多少直接成正比。我們現在總說我們要做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我覺得最優秀的民族也是跟跨國公司多少成正相關的,連家跨國公司都沒有怎麼能叫最優秀的民族?”
一聽這話,李憲拍了拍巴掌。
“這話說的對頭!”
他覺得這個理念戳中了自己的點。
他將差點兒沒被自己掀翻的茶碗往旁邊兒一推,點頭道:“其實縱觀西方近現代300年的歷史,就是財富創造的歷史。”
“李先生這話說的太對了!”陳冬升興致勃勃道:“按照你的思路來說,財富創造的歷史實際上是一個個企業創新的歷史,企業創新的靈魂是企業家。”
“可是你看,咱們過去中華只知道有偉大的政治家、文學家、軍事家,不知道有偉大的企業家。現在這個環境,只有再加上偉大的企業家,纔是一個完整、成熟的社會的標誌。
打那個時候起,我就想做點兒什麼。後來我和幾個同學就研究幹什麼,我一想,咱中華五千年文明走下來,竟然沒有一個像索斯比,佳士得那樣的拍賣行,國內在拍賣這方面更是一片空白,所以……
哈哈、說來慚愧,對古董我真是一竅不通,剛纔要是說錯了什麼,李先生千萬不要見怪。”
明白了前因後果,李憲笑着晃了晃腦袋。這才轉而問起了陳冬升的來意。
一問才知,原來這個佳德拍賣行自打去年年初就已經開始運作了,但是現在經濟體制改革纔剛剛開始,打着拍賣文物的的旗號很敏感,而且文物局那邊也不給批手續。足足用了九個月的時間,陳冬升才把佳德開成。
而現在已經是六月份了,成立整整三個月,佳德竟然連一場拍賣會都沒辦下來。
陳冬升辭職下海時候靠着以前的人脈找了十來個股東,籌集了兩千來萬。雖然現在手上不缺錢,可是這麼長時間一單生意都沒做成,他心裡着急。
實在沒辦法,想着文物不讓拍,那就先拍點兒現代藝術品,總之不管怎麼說先把張開了再說。
也是趕巧。
前兩天在冰城出差的時候,正巧見到了邦業這邊復刻出了失傳黑陶的事情,他想着將這事兒作爲一個突破點,過來看看。
一聽是這來意,李憲深深的點了點頭。
大佬剛起步,得支持!
他略一琢磨,心中便立刻有了方案。
當即,便讓蘇媽做飯,然後帶着陳冬升一行人去了協會。
這兩天,徐茂和已經幫着李憲僱傭了一些冰城美院的高材生過來,這些人雖然不會製陶,但是在外形設計上面作用是極大的。
按照李憲的想法,是想將黑陶分爲兩種,一種是傳承。將黑陶古拙簡單的風格和工藝流傳下去,作爲文化標籤來撐場子。另一種是振興,也就是給古老的黑陶賦予商業價值,將其作爲邦業高檔白酒的重要配套。來提升品牌的文化底蘊和檔次形象。
兩手抓兩手硬。
這兩天,在協會受到社會一定關注的情況下,已經有了一些成果。美院的設計師和楊淑珍等老工匠,已經做出了幾批成品出來,既有傳統造型也有現代設計造型。
成品陳列在協會意見平房的架子上,雖然環境不咋地,但是東西卻實實在在的美輪美奐。
特別是經過美院設計師之手設計,做出來的那些現代造型的雀翎黑陶,更是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珠。
陳冬升逢人一打眼兒,就相中了。
從協會裡出來,陳冬升便邀請李憲籌備一些陶品,參加拍賣。
沒想到李憲更加直接,“那還籌備啥呀?陳先生,既然咱倆相識,就算有緣。這麼樣吧,既然你現在急着想辦一場拍賣,那就替我辦個專場,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