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電話,李憲真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
之前程六來找,讓他幫着引薦牟其中的時候,他就明確的告訴過程六,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大佬絕對不能沾!
當時爲了害怕程六不聽勸告,他甚至直接放話,南德獨家開發滿洲里的項目絕對成不了。投裡多少錢,就等於是往水泡裡扔多少錢。
他滿心以爲程六能聽。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說話,明顯還是沒有牟其中的光環好使啊。
“六爺……”良久之後,李憲才訥訥對電話說道:“這個錢,你……”
“哈哈、”電話那頭的程六笑的有點兒不好意思。
雖然和李憲接觸滿打滿算也就才兩年,不過李憲的爲人他還是知道的。二人沒有利益上的衝突,當時李憲勸誡自己時候的苦口婆心他都看在眼裡。
現在揹着李憲投了滿洲里項目,一向仗義的程六有點兒掛不住臉:“李憲吶,你的好心我知道。我不知道你是對牟其中有意見還是咋地,不過滿洲里的這個項目在我看來,可行性還是很高的。”
高個屁啊!
李憲抓狂。
不過他卻沒辦法反駁。
滿洲里這個項目最後因爲牟其中個人投資意向轉向了衛星計劃,也因爲南德集團資金不足而流產。
可問提是,那是之後才發生的事情。
不得不說的一點是;從現下看來,南德度假開發滿洲里計劃,看起來是相當可行。
爲嘛?
一來是因爲牟其中。這個當初把火車上的牛逼當成了真事兒去操作,然後斬獲成功的大佬,經過93,94連續兩年的媒體吹捧和造神,個人的名望已經到達了巔峰,儼然已經是中華商業界的一尊真神。凡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現在大衆商圈裡都是拿來當做名言來聽的。
別的不說,現在滿大街小巷,都是牟其中之前講話的各種理論。那情形比後來二十年微信朋友圈動不動就來個“馬雲十句話教你做生意”,亦或者是“阿里巴巴成功之道”的盛況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街小巷隨便找個四十歲以下識文斷字的,提起牟其中,肯定能跟你說上半個小時。就連菜市口賣菜的大媽,沒準兒都知道什麼是99加1度理論。
他發起的項目,本身就是帶着某種狂熱buff的!
而從滿洲里項目本身來說,南德集團已經拿到了滿洲裡市政府給劃撥的十萬公頃土地使用權,並取得了部分國家機構的支持。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程六的選擇不多。
“李憲吶,赤塔大市場雖然掙錢,可是面對的困境也很大。俄羅斯局勢動盪,各方面的都亂的很。另一方面內地口岸開放不完全,赤塔雖然距離國內不遠,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塊飛地。
別看你六哥我在省內呼呼哈哈的,可是在俄羅斯,我這樣的買賣人……算個屁啊?跟別的倒爺比起來,你六哥要說哪兒強點兒,也只能說錢多點兒。可是在那些老毛子眼裡,你六哥我就是一塊冒油的肥肉!
滿洲里這塊,南德確實吹的有點兒大。不過六哥我不盼這鳥不拉屎的地兒能變成啥北方香港,我想着,只要滿洲里這頭能有個成規模的口岸。咱們爺們就有了後方,就有了根兒啊!到了那個時候,咱們這些拋家舍業到國外討生活的,才能立的穩,站的直!能輕點兒受欺負,遭禍害不是?”
聽到電話那頭程六嘆息連連,李憲長吁了口氣。
他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沉吟片刻,李憲將電話的話筒拿好:“六爺,你的苦衷我知道。這錢你給南德已經划過去了是嗎?”
“嗯。前天就給轉完了。”那頭,程六確認到。
“行。”李憲點了點頭,“六爺,你要是信我的話,您給自己留條後路。南德不是拿到了滿洲里十萬公頃的土地使用權......對了,還有咱冰城的7831地下工程嘛?您想想辦法,跟牟其中商量商量,先拿下來幾塊地皮,或者您在7831工程裡頭,挑幾塊地段好的地下人防道。這些地……萬一,我說萬一啊。要是南德未來幾年都不開發的話,您還能利用起來,自己做做文章。”
聽到李憲的勸誡,程六有些動容,“行。李憲,六哥聽你的。這事兒我回頭就辦。”
歷史上,南德跟滿洲里簽了三十年的土地使用權,不過這些地皮除了極少數利用了起來,象徵性的修建了幾個倉儲之外,其他的大部分都一直荒廢。
牟其中進了監獄才反映過味兒來,這些地皮要是利用起來,南德就算是混的不如意,也絕對能東山再起。所以到了六七十歲的時候,還嚷嚷着南德還有二十億的資產。
這二十億的資產,說的就是滿洲里的土地使用權。
只是他不知道,隨着他的入獄和南德的衰敗,滿洲里方面早已經把這些土地給收回了。沒變現的土地使用權,從來不能算資產。
李憲情知道滿洲里的地皮再過十幾年也不怎麼值錢,不過與其讓這幾百萬美元打了水漂,還不如實實在在的留下點兒東西。
蚊子再小,它也是肉不是?
“那行。”聽出程六這回事真聽進去了,李憲也就放了心。
正當他想掛斷電話的時候,程六卻突然惦念起了他打這個電話的初衷:“對了李憲,你現在是缺錢?”
“嗯……主要是缺外匯。”
程六一聽這,打了個哈哈,“李憲,這事兒你找我現在算是晚了。”
李憲翻了翻白眼兒,“六爺您敢情故意氣我的是嗎?”
“可沒有熬!”程六呵呵一笑,道:“你小子不是輕易能張嘴求人的,能給我打這個電話,想必是真急了吧?”
“……是、”找人借錢,李憲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嗯。”電話那頭的程六認真道:“不是六哥吹,要是我不投這個項目,你張張嘴,百來萬的外匯還真不是事兒。不過既然趕在這了,沒辦法。你急着用,那我給你指條明路吧。”
本已失望的李憲不禁來了精神,“六爺,您有什麼辦法?”
“找謝龐。這小子年前年後外貿公司那頭來回都沒少倒騰,年後這段時間國內是汽車銷售淡季,外貿生意出大於進,這小子手裡肯定有貨。而且……以這小子在香江那頭的關係、就算是他手裡沒有,也能給你倒騰來。不然,六哥跟你在中間做個擔保,你跟他挪動點兒?”
李憲不是沒想過謝龐。
不過交情在這放着、
“六爺,我跟人家剛認識沒多久,張嘴借錢……好嗎?”
“那有什麼不好的!做生意的,誰能說自己永遠沒缺錢的時候?今天你拉幫我,明天我拉幫你。他能借你,那你就把這情分記下來,以後人家有需要的時候幫襯回去。要是沒有或者不借,也不傷和氣。以後該怎麼處怎麼處不就完了嗎。李憲,你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太獨。有時候要強是好事兒,可是太要強,太相信自己,在生意場上可走不遠。”
聽着電話那頭程六的告誡,李憲不禁點了點頭,心說不愧是老江湖。
有道理。
想着和謝龐僅僅接觸過一次,現在自己讓程六做中間人擔保借錢,對方要是抹不開面子不好做,李憲便謝絕了程六穿針引線。
謝龐的電話,之前他是留了的。
拿出電話本找到號,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就給撥了過去。
那頭似乎正在卡拉OK裡邊,接起電話之後,李憲吼了好幾嗓子報了名號,那頭才傳來一句臥槽。
緊接着,李憲就聽到一陣啤酒瓶子嘩啦啦響動的聲音。
足足半分鐘之後,話筒那頭才安靜下來。
“唉呀媽呀,要給長城鑲瓷磚的李總嘛這不是?”
李憲帥臉一黑。
媽噠!
老子的名聲,這回算是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