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仲春,連續幾天的晴朗將隱藏在冰城一些角落中最後一絲積雪融化後泥濘烘乾。早上起來的時候,房間窗子就已經被打掃的蘇婭給敞開了。
閉上眼睛,四周老樹新芽的香氣就鑽進了鼻子,清晨微涼的陽光下,就連窗臺外去年的落葉都是好聞的。
шшш✿ тt kan✿ C ○ 一大早,本想着集團之內沒有什麼需要自己經手的事情,可以在家偷閒。可是薛靈的一通電話,卻將他從牀上叫了起來。
..........
新北集團,堪稱簡樸的會議室之中。
由北林國資辦着急舉行的董事會,就差李憲一人了。
等李憲到達的時候,邦業縣政府代表白永欣,新北職工工會代表趙棟樑,以及北林國資辦代表冉玉達和薛靈徐茂和都已經到位。
看着董事會全員到齊,再看到薛靈那“你看吧,就知道這簍子你肯定捅下了”,以及徐茂和那眨巴個不停的小眼睛,李憲轉了轉眼珠。
心裡邊兒,便已經有了逼數。
“呦,大家夥兒都有了啊。都坐,都坐。”
若無其事的對衆人虛壓了一下雙手,李憲大咧咧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下邊兒幾張面孔,笑的像個笑面虎:“怎麼了這是,北林這頭搞這麼大陣仗什麼指示?”
白永欣也是老面孔了,自打新北集團成立,就作爲北林國資辦的代表並參與集團的財務覈算工作。
平日裡跟李憲雖然不怎麼見面,但北林畢竟是新北集團第三大股東,平日裡相處的倒還不錯。只是現在,這位老熟人的臉上可沒了和氣。
見李憲一副揣着明白當糊塗用的樣子,白永欣清了清嗓子,直接發了難:“李總,我聽說昨天你從財務那頭劃了九百多萬出去。有這事兒吧?”
來了。
李憲略一沉默,隨即樂了:“有啊。具體的情況我已經讓薛總助傳達了,唉?薛總助,你沒跟大傢伙說嘛?”
正在喝水的薛靈差點兒噴出來!
面對這呼一下蓋到自己腦袋上的一口大黑鍋,心裡邊兒本就憋着氣的薛靈強壓下把被子甩到李憲臉上的衝動,輕輕的抹了抹嘴:“哦,是這樣的李總。昨天本想着開個晚會通知的,可是事情太多,這事兒我忘了。”
“嘖!”
桌子低下,李憲悄悄伸出大拇指,面上卻是一副痛心疾首:“薛總助,這我就得批評你了啊!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和董事會提前說一聲呢?你瞅瞅這整的,出誤會了吧?”
看着李憲一面虎着臉責備自己,一面在桌子地下雙手抱拳告饒,薛靈咬緊了牙關,將好一口大黑鍋扛了下來:“對,不,起,李總。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還以後?!”鬆了口氣的同時,李憲拿出了桌子下面的手,狠狠一拍桌子:“你這個態度,我看就很有問題!回頭給我寫一份檢討過來。”
“行了李總。”看着李憲和薛靈二人一唱一和的紅臉白臉,白永欣寒着臉,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出來,啪一聲,就拍在了桌子上:“集團動用這麼大額的資金,我們股東事先一點兒的消息都沒有。直到錢都匯出了,我們還被矇在鼓裡。我調了財務那邊兒的程序,這上邊兒就李總你一個蓋章一個簽名。李總,你是集團總經理,這不假,以往咱們集團做決定,小來小去的事情你獨斷專行也就罷了。可是這一次,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嗯......”看着那財務室的複印件,李憲皺起了眉頭。
有備而來啊這是。
他沒說話,等着下文。
“這件事情,孫主任和新上任的汪市長已經知道了。”白永欣板着臉,粗壯的手指狠狠的戳了戳桌子:“通過這件事,兩位領導對咱們董事會目前的狀態,相當不滿!”
手指戳擊桌子咚咚的響聲,在空曠的會議室中尤其扎耳。
對方這個態度,讓李憲明白今天的這個事兒,怕是不能善了了。
“那白處長,你們是什麼意思?”
對方撕破了臉皮,李憲之前心裡邊兒的那點兒忐忑反倒是沒了。坐正了身子,死死盯住了白永欣。
後者略一猶豫,微微避開了目光。可是隨即,眼神便堅定了起來,從座位上起了身,環視在座的股東一遭後,將目光迎了上去。
主席和副席之間的兩道目光如同磁石一般緊緊吸到了一起,李憲和白永欣二人也像是第一次見面,似乎想將對方的面貌印在自己腦子裡一半的對視,或者說是對峙着。
過來好一會兒,白永欣打破了沉默,沉聲道:“根據領導的指示,我正式請求董事會重新制定規章。對總經理和管理層的權利作出約束,以後公司金額涉及到三百萬額度以上的,需要董事會開會通過。從此之後......集團大筆投資和支出......單總經理簽字和財務處蓋章不做效!”
聽到這個,李憲眉頭一跳,迅速和一旁的薛靈交換了一下眼色。卻被對方的一個白眼兒滑了空——那意思很明顯,你自己作的,屁股自己擦。
這是......要用董事會來限制老子權利?還是有其他的安排?
聯想到北林市這一輪人事變動,李憲腦子裡的想法就像是爆豆一般噼裡啪啦的炸開,然後又一個個熄滅。
新北的董事會規模不大,第三股東和第一股東當面鑼對面鼓,讓其他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特別是工會幾個代表,老郭這些人雖然現在都是新北的工會領導,但可都是以前的北林紙廠出來的。雖然現在新北是家,可北林對他們來說是老東家,也是孃家。
畢竟在場很多人的工人關係還在北林那頭呢。
現在,幾人一個個廟裡的羅漢一樣,大氣不敢出,宛若雕塑。
“就這些?”
一片沉默之中,李憲歪了歪脖子。
“另外就是最近半年以來集團的業務嚴重偏移。紙業部分的投資和收益增長比例,相比於去年的增幅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兒。李總,市裡讓我代表問一問,新北以後的重心,在哪兒。”
一瞬間,李憲明白了。
這不是就事論事。
而是......借題發揮!
新領導,怕是已經瞭解到了新北集團最近一年的情況,對集團連續在保健品和白酒領域的不斷投入,而減小了紙業方面的擴張腳步。從而減少了北林地方對新北集團的影響力,不滿了。
之前新北集團衛生紙的熱銷,帶動的是整個北林的造紙業產業鏈。雖然新北這兩年不斷的在外地擴張,但是對於原來北林紙廠的投入擴建工作一直沒停。但是現在業務發生了偏移,這一部分就少的多了。
聯想到這些,再想到這一次的發難,李憲敏銳的察覺到,這裡邊兒或許不光是不滿。
但是至於其他有什麼問題,他現在掌握的信息還太少,暫時有點兒想不通。
“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
不過不管想得通想不通,此時的李憲都沒有讓步的道理。
一絲冷笑略過李憲嘴脣:“新北集團以前,現在,和以後的重心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賺錢。再回答你修訂董事會章程的請求,我明確的告訴你,不可能。”
“爲啥?!”
“因爲目前新北集團老子持股百分之六十三!”李憲一挑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瞪圓了眼睛:“按照董事會成立時候制定的章程,我有一票否決的權利。”
“哼昂。”一旁,徐茂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豬樣的笑聲。
申請限制總經理權力的請求被總經理一票否決之後,白永欣臉上青紅一陣。
氣得。
看着李憲絲毫沒有顧忌的囂張架勢,他扯了扯領帶,將雙手按在了桌子上,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李憲不會這麼輕易的就答應,甩出了北林的底牌:“李總,要是你執意想把董事會搞成一言堂,想在集團內部搞***式獨裁,那不好意思。我們北林......“
“就只能申請退股啦。”似乎頗爲惋惜,說這話的時候,白永欣沉沉的點着頭,滿臉的哀嘆。
“哎哎哎!白處長,這事兒可是得慎重啊!大家夥兒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關起門兒來不隔外。有事情咱們就商量怎麼解決,何苦嘛!”
在座的幾個職工代表一聽這個,慌了。從雕塑狀態擺脫,連忙勸道。
薛靈也是被嚇了一跳,她想到李憲之前的做法肯定會引起股東不滿,但是沒想到會引發這麼大的震動。
北林現在手裡抓着新北集團百分之十六的股份,雖然新北沒有上市,但是按照去年年底的估值,這起碼也得有三千五百萬。現在這個集團手頭上有卿島基地一個大項目不斷填大坑,李憲又支走了幾乎所有流動資金去投資廢紙板的節骨眼兒上退股,可是傷筋動骨的大事兒。
“嚇唬我啊你們?”
一聽這個,李憲.......倒是咧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