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件沒長翅膀就飛到了自己身上的大衣重新在門口掛好,李憲便出了門。看着被打掃的格外整潔乾淨的走廊,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李憲纔將北林紙廠那邊的事情辦妥。
到了下午三點多,這邊剛讓陳樹林和徐德全帶着廠裡的兩名技術骨幹和幾個銷售員去了北林市。郭棟樑那邊就打來了電話,說是那面已經收拾好了設備,並且已經收到了原料。
這兩天哈市那邊的訂單都是從新浪紙廠裡抽出去的,這將新浪紙業本來就捉襟見肘的產能給壓榨到極限了。
得知那邊萬事俱備,李憲心中大定。
他已經告訴了徐德全,令其到了之後馬上組織開工,用最快的速度全力開動生產線。又令陳樹林在北林市就地發貨,抓緊時間將哈市的訂單搞定。
忙完了這些,李憲才終於鬆了口氣,來到了財務室找到了李潔。
李潔是初中文化,但是上學的時候數學學得還不錯。李憲安排她到財務室,她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廠裡的會計也知道這個廠長的妹妹在財務這塊將來會是什麼地位,一個多月的功夫,李潔儼然已經成了廠裡的第一會計。
廠裡的大帳雖然還是老會計在經手,但是大小支出收入,都是李潔開的票據蓋的章。
早上得知李憲回來的時候,李潔已經去騷擾了一圈。見到自己的二哥果然沒有給自己買錄音機,正生悶氣呢。
聽說李憲要查賬,直接將這一段時間廠子裡的收支明細和資產負債表扔在了李憲面前以表不滿。
李憲嘿嘿一笑,告訴她自己的辦公桌下面有個旅行包,旅行包裡有東西。
聽到這話,李潔“呀”了一聲,一溜煙的跑了。
錄音機太大,來回拿不方便,李憲肯定是不能買的。可是那幾天等着水軍發揮作用的時候,在中央大街附近他倒是給李潔買了件女士的長款皮夾克。
看着自家老三一溜煙沒了蹤影,李憲搖了搖頭,拿起了桌子上的報表。
現在廠裡每天的出貨量已經穩定在了十六七噸左右,由於產量穩定,經過採購股方面的努力,已經將生產成本進一步降低。
每噸衛生紙的利潤現在可以達到225左右。雖然廠子裡剛剛發了工資,而且今天又匯給了北林方面一萬塊錢的預付代工費,可是算上之前透籠十幾家商鋪的訂貨款,廠裡的現金已經積累到了九萬多塊。
將所有應付去掉,廠子上個月純利潤竟然達到了近五萬塊錢!
對於這個利潤,李憲很滿意。
會計室裡,見李憲一臉的喜色,老會計邊偉江撫了撫酒瓶子厚的眼鏡,笑道:“廠長,咱廠照這麼下去,那些貸款幾個月就還清啦!”
李憲嘴一撇,對這種說法不能贊同。
現在透籠的市場馬上就要打開,透籠現在面向的是整個東三省的市場。目前在市面上,新浪特優衛生紙雖然是售價最高的,可同時也是銷售利潤最大的,他不信那些批發商看不到這一點。
按照李憲的估計,如果透籠那邊操作好了,現在的效益翻上幾番都說不定。
四十萬的貸款,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可話雖這麼說,這些債務,他壓根就沒想着一次性還清。
現在自己正處於高度發展階段,每一分錢投出去都能翻着翻兒的往回蹦。而且目前全國經濟體制正在轉變,生產物資成本的提升,正在引導着人民幣不斷貶值,這些債務拖得越久,對自己就越有利。
更何況,馬上到來的十二月北面就要有一場狂歡盛宴,等待他去共襄盛舉。錢,他必須留住。
從會計室出來,李憲便將銷售股的幾個骨幹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令其改變目前現款結賬的採購方式,和邦業的二輕局談原料月結的問題。
這件在李憲看來很簡單的問題,現在實行起來其實挺困難。二輕局現在已經被各項債務弄得焦頭爛額,就指着周邊這些生產企業的訂單才能勉勵活下去了。
進程不順利。
在李憲的溝通下,打了足足十幾通電話,並且賣了徐朝陽的面子,最終才得以敲定。
……
一番忙活下來,外面天都黑了。
將幾個銷售股的骨幹送出辦公室時,李憲樂了。
走廊裡,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在拿着拖把,撅着屁股奮力的擦着地面。感覺到身後有人,她回身看了看。
見到李憲看着自己笑的燦爛,蘇婭咬了咬嘴脣。默默的站在走廊一側,等到幾個銷售股的人都下了樓,她纔拿着拖布走到了李憲面前。蹙起眉頭,用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了過來。
見這小妞也沒動作,就這麼盯着自己,李憲有點兒發毛了,“你……幹啥?”
見他眼神有點兒慌,蘇婭才挑了挑眉毛,彷彿得到了什麼了不起的勝利。
在李憲的慌亂中,她揚起腦袋,用溼漉漉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擺了擺手。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伸出了大拇指。
再之後,吐出舌頭翻了白眼,做了個非常貼切的二傻子形象,馬上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使勁兒的搖頭擺手。
噗、
李憲被她這一系列的動作逗笑了。
這姑娘,肯定是趁自己不注意,看了留在大衣外面兜裡的紙條。覺得李憲說的“媽媽不讓和傻子玩兒”是在侮辱自己,特地過來爭辯的。
所以,按照這個情景,以上那一套動作翻譯過來應該是……我雖然不能說話,可是腦筋好使,纔不是傻子。
李憲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弄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傻子我就放心了,今天回去把大衣穿上。要是你凍感冒了不能上班,我可得扣你工資。”
扔下這句話,李憲眨了眨眼睛,便下了樓。
他身後,蘇婭嗔怒的跺了跺腳,用口型發出了無聲的抗議。
李憲倒是沒想和蘇婭怎麼樣,只是覺得這個小啞巴挺有意思。她身上有骨子靈氣,和她的缺陷產生了一種特別的矛盾,讓人忍不住想去了解。
絕對不是因爲自己看她長得好看纔去接近。
嗯,自己是一個高尚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嗯,絕對是這樣的。
帶着這種自我安慰,李憲走出了廠子。
大晚上,廠子外面已經大黑。可是在黑暗之中,幾個紅色的火光正在一閃一閃。
“嘶、真他媽冷,那小啞巴咋還不出來?”
“孃的,我說這小娘們怎麼最近不見了,怎麼跑這麼老遠幹活兒?”
“二驢哥,咱們在這堵她……沒事兒吧?這廠子裡看着挺老多人呢。”
“怕個雞霸,來人了咱們就跑,你還怕那小啞巴去派出所告你狀啊?”
“哎哎哎、出來人了,別說了別說了。”
當李憲走到那幾個火光之前的時候,就見到幾個凍得鼻子通紅,叼着菸捲,吸溜着大鼻涕的小子。
看樣子,歲數比李匹大不了多少。
幾個人看李憲打量過來,狠叨叨的瞪了回來。
“艹,瞅啥啊?”
其中一個個子很高的,衝着李憲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