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深吸一口氣,不解又無奈地轉過身看向唐婧冉。
唐婧冉又重複了一遍:
“你以爲週近嶼喜歡你,所以很得意,是吧?”
司予聞言,挑了挑眉毛,心下愕然,她不知道唐婧冉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不過,如果唐婧冉心裡真是這麼想的,那麼一直以來,唐婧冉對她的敵意,也就不那麼難理解了。
一時間,司予內裡思緒翻飛,面上卻又說不出一句話——
唐婧冉究竟是怎麼想的?如果她和唐婧冉同時站在一個人面前,不管誰都會選擇唐婧冉吧。
司予想着,心裡有些發堵:
“爲什麼要來問我?你不是應該很清楚?”
她的意思其實是,她和唐婧冉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不光那些cp 粉們,連她也覺得週近嶼和唐婧冉很相配。
只是因爲這場故事裡註定沒有她,她不願意去深想,甚至不願說出口。
可這話進了唐婧冉的耳朵,卻成了挑釁。
眼看着司予要走,唐婧冉忙在身後開口叫住:
“司予……週近嶼和你的事情,我不瞭解,但只要他還沒開口承認,我就不會相信。
因爲我和他認識已經七年了,可能這段時間,你們之間有很多美好的瞬間,但那七年,是我和他共同的青春……”
司予背對着她,始終沒有轉過身來,可微微顫抖的身形卻暴露她內心幾近崩潰的情緒。
“他喜不喜歡你,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你喜歡他。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嗎?”
司予終於轉過身來:“你是什麼意思?”
“只是迫切地想要一個結果,如果他喜歡你,我也許不能夠坦然接受,但好歹可以死心了;但,如果他不喜歡你,那麼我不會放手,也請你與他保持距離。
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司予微微揚起下巴,她不得不承認,她動心了——
明明她重活一世,是爲了阻止葬送週近嶼舞臺生涯的那場事故,她以爲只要改變那場悲劇,一切都會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
可當她意識到,與此同時,自己也有可能失去週近嶼的時候,她慌亂了。
在那一天還沒來臨之前,她刻意逃避,甚至欺騙自己,可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了呢?
她又該怎麼辦?
現在和週近嶼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像是偷來的,遲早要還,而且,等到這正償還那一天,她一無所有。
這就像是一個註定要判死刑的人,自欺欺人地偷藏每一分快樂。
也許,她確實應該早一點知道答案,然後早日拋卻那些不知可畏、自欺欺人的念頭。
……
唐婧冉把司予拉到練習室一旁的樓梯間:
“接下來,你不要出聲,只管聽。”
司予看向唐婧冉拉着她的手,微微顫抖,原來唐婧冉也會緊張。
司予的嘴角擠出一抹笑容——
看吧,唐婧冉從來不是什麼壞女孩,相反,她很好,面對自己喜歡的,會勇敢追逐,更會緊張……
她和週近嶼纔是最配的。
唐婧冉一回過頭,看見司予微笑的表情,頓時莫名:
“你笑什麼?難道他還什麼都沒說,你就知道他會選你?”她刻意壓低聲音,語氣間還是抑制不住地生氣,“我勸你還是少得意些,畢竟我們倆一個大美女,一個大肥……”她突然噤聲,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幾天,她的身邊人總是安慰她,各種貶低司予,她雖然沒附和,但聽也聽慣了,導致現在一順嘴,就不小心說出來了:
“對,對不起……”
司予搖搖頭沒再說話。
雖然司予沒什麼表示,唐婧冉卻覺得兩人間瀰漫得全是尷尬——本來就是嘛,情敵之間,公平競爭,哪曉得,她一時嘴瓢,直接人身攻擊。
不過,兩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練習室的音樂聲停了。
司予想要起身:
“我給他們做的甜點還沒端出來。”
唐婧冉一把拉住:
“什麼甜點不甜點,你一出去,我的計劃不就全泡湯了?”
看着司予疑惑的目光,唐婧冉好心解釋——
原來,她所謂計劃,就是讓徐耀義從週近嶼嘴裡套話。
反正週近嶼一向是公司裡的八卦中心,尤其是關於他的感情問題。
就有人故意和徐耀義打賭,直接問週近嶼喜不喜歡司予,如果喜歡。
徐耀義平時最愛玩兒,再加上,他自以爲和週近嶼的熟悉程度,毫不猶豫地加入賭注,還選了“喜歡”,只要週近嶼承認喜歡,他就能贏得賭注,反之亦然。
話音剛落,司予的第一反應是,徐耀義未免也太不瞭解週近嶼了吧?
難道是不按套路出牌,想獨闢蹊徑?
那看來,他就只有輸光光的份兒。
司予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
“這還叫套話嗎?也太直接了點兒……乾脆直接上去問算了。”
唐婧冉嘴角抽了抽,沒好反駁——確實直接了點兒:
“那我不就是讓人上去問嗎?你,你該不會是怕了吧……”唐婧冉故意拋出一句。
司予看着她笑了笑,不說話——她確實是害怕的,也許先前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帶點兒期許,可接下來……
“司予?”練習室突然傳出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唐婧冉一把把她拉住,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兩人透過樓梯間的門縫看出去,週近嶼和顧植軒一起走出來——
週近嶼左右望了一圈:
“司予人去哪裡了?包還放在廚房裡……”他說着,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鈴聲從裡面響起,“手機也不拿……”
顧植軒端起一小碟拿破崙酥,邊吃邊道:“估計是等我們等得久了,自己出去轉轉……這不?甜點都做好了,周哥你要不要嚐嚐?”
週近嶼眼睛盯着電梯,搖搖頭:
“你們去吃吧。”
他說完,徑直轉向走廊一旁的落地窗前,微微俯下身子,撐着欄杆,往下望去。
從司予和唐婧冉的方向,正好看到週近嶼身側,清爽的白T外面套了件藏青色短袖襯衣,明與暗之間藏匿着陽光。
一時間,竟晃得司予有些失神——很快,她是不是連自欺欺人的資格都沒有了?
只見週近嶼擡起修長的手指,隨意翻動着手機,時不時地向樓下張望。
他單薄的脊背微彎,在陽光勾勒下,線條利落而有力,鼻樑高挺,陽光照耀着纖長的睫毛上,在白皙的眼瞼下投下淡淡陰影……
忽然,“吱嘎”的推門聲打斷了司予的思緒——
是徐耀義,他端着一份拿破崙酥出來:
“我在裡面聽着司予的手機響了好幾聲,果不其然,是你在找她。”
週近嶼沒有回頭:“你知道她去哪兒了?”
“她又沒提前給我講,還沒帶手機,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又不是司予肚子裡的蛔蟲……嚐嚐嗎?”
徐耀義把碟子端到他面前:
“特別好吃,這麼多年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拿破崙酥!”
週近嶼剛要搖頭拒絕,徐耀義連忙接着道:
“司予做的喔,說不定她馬上回來,一看只有你沒吃,小女生是會生氣的喔~”
徐耀義一向的不正經,惹得司予忍俊不禁。
唐婧冉瞥了外面一眼,便靠在一旁的牆上:“你們關係還挺好的嘛……”語氣裡不自主地透着股酸氣。
週近嶼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接過徐耀義手中的碟子。
徐耀義笑着搖搖頭:
“我算是抓住你的命門了……”
“嗯?”週近嶼挑了挑眉,看向他。
“見色忘友的傢伙!快說,你是不是喜歡司予?”他說着,也湊上身前,撐在欄杆上,兩眼冒星星地看向週近嶼。
司予沒想到他問得這麼直接,眼看着週近嶼頓下動作,神色微凝,唐婧冉也不禁緊張起來,和司予一起湊到門前。
週近嶼就像突然被定住了一樣,他眉眼凝滯間,司予不自主地握緊手指,耳邊像是轟鳴一片,卻又像是寂靜無聲。
“你又跟人打賭了?”週近嶼輕笑一聲擡起頭。
徐耀義都做好準備聽八卦了,哪想到週近嶼突然來這麼一句,當然是打死都不能承認的:
“當然是……不可能的啦,我們倆什麼關係?我能拿你去打賭嗎?”
週近嶼眉眼含笑,不說話,也看不出到底信沒信徐耀義的說辭。
徐耀義自覺尷尬,摸了摸鼻子:
“你要實在是不想說,那也沒關係,我也就一時好奇……”
徐耀義說完,悄悄看了週近嶼一眼,見他還是望着樓下,一動不動。
徐耀義轉過頭,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番——哪有打聽別人隱私,打聽得這麼直接的?
真是對自己無語了。
他想着,剛準備轉身離開。
一旁的週近嶼突然開口道:
“每個人都有難以接納自己的時刻。”
“嗯?”徐耀義立馬轉過頭,下意識指向自己,“你在說……”
他剛以爲週近嶼是在說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你是說司予?”
週近嶼轉過身來,靠在欄杆上:
“我說的是每一個人,比如我自己,因爲經歷過,所以格外理解。”
徐耀義猛地一聽,還有些雲裡霧裡:
“你的意思是說,因爲司予很多時候都自卑、小心……所以你……想幫幫她?”
他換了一種委婉的方式,說出“同情”這個詞。
週近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徐耀義只當週近嶼沒否認,便緊接着問道:
“僅僅如此?再沒有別的什麼?”徐耀義有些不甘心。
“那你想待,就繼續待在這兒吧,看看司予什麼時候回來。”週近嶼拍拍徐耀義的肩膀,轉身離開。
徐耀義一臉震驚地看着他離開,直到練習室的門關上,他憋了好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渣男!”
這次答應和人打賭,首先確實是覺得好玩,再加上他自己也挺好奇的;再者就是他想爲司予探探口風——
明眼人誰都看得出司予對週近嶼很好,就像上次甚至不顧自己的病爲週近嶼送U盤……
司予有那麼單純,這是明晃晃的“偏愛”呀。
但反觀週近嶼這裡似乎看不出什麼端倪。
這下好了,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搞半天週近嶼對司予好,都是因爲同情?憐憫?
這算什麼?也太過分了吧?
簡直渣男呀!
他想着越發義憤填膺,連忙又轉身回到窗戶邊,想看着司予什麼時候回來,也好早點告訴她——週近嶼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一個大渣男,根本不值得她這麼付出!
……
司予躲在樓梯間的門背後,她搭在把手上的手,不住顫抖,面色煞白,嘴脣微微顫抖,說不出一句話。
這本是意料之中,她卻難以抑制的心痛。
唐婧冉聽到外面的動靜,先是興奮地幾乎要蹦起來——
她就知道週近嶼不喜歡司予!
可一偏頭看見司予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又連忙收斂,想開口安慰,可一想到司予只要還在這裡工作,離週近嶼最近的還是司予,她便心裡有些不甘。
終於還是忍不住道:“你也聽到了,週近嶼說,對你只是同情和照顧……
你以後……離他遠點。”
唐婧冉自覺,已經很儘量剋制不說狠話了。
司予埋着頭,就這個最開始那個動作,僵硬了很久。
就在唐婧冉以爲她沒聽清,想再叫她的時候。
她突然擡起頭,兩眼水汪汪,毫不加掩飾的淚意與難過。
司予165的個子,不算矮,但她披散着長髮,穿着娃娃領的寬鬆衣服,總是一副軟軟糯糯的樣子。
許是方纔用袖子擦得有些用力了,她白皙的臉上泛起淡淡紅痕,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蓄滿淚水……看着實在有些可憐,彷彿誰欺負了她,就是十惡不赦。
只見她乖順地點點頭:“你放心……其實你一直都不必把我當作仇人,這種事情,只有按下不表,和挑明瞭,兩種情況,我……”她抿了抿脣,聲音哽咽,沒再說下去。
唐婧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別哭了……不然一會兒,大家還以爲我欺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