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香古色的客廳內,武植坐於寬大的座椅上,聽着朱武給自己講起這些日子的情形。
在京城和金蓮幾女團聚了幾日後,武植開始操持和遼國交接幽雲事宜,武家莊就成了他的前站。
幾月前武植走後,把和吳用聯繫還有武家莊大小事務等事宜都交給了朱武,這兩個月晁蓋的人馬已經大量進入河北,不過遼國正和金國開戰,幽雲更歸屬未定,事情也只有緩了下來,倒是吳用隔三差五就跑武家莊,看來是想打探自己的底細。
說着說着朱武笑道:“王爺,告訴您個好消息,劉山客已經離開柴家莊了。”
武植笑道:“柴進肯放他走?你又想出的什麼名堂?”
朱武笑道:“不是小的想出的名堂,實在是劉山客氣焰囂張,柴進受不了他的脾氣,偏偏陪劉山客去的統領又不吃柴進的孝敬,柴進也不好把劉山客怎樣,於是假裝送客,想半路在劫掠回去拷問,有楊志在旁,他又怎能得逞?哈哈,劉山客可是有驚無險的逃了出來。”
武植點點頭,恩,過陣子再去炮製柴進吧,這廝手下有幾個硬點子,若不炮製炮製終究是不放心。
“王爺,幽州的事情怎樣了?”朱武笑着問道。
“恩,耶律淳側也識趣,沒出什麼妖蛾子,禁軍大部已經開進幽雲了,明日我也要去北平府了,就是不知道女真人怎會沒有動靜,我這心裡總是有些不踏實。”
“莫非他們真的是不想和遼宋同時開戰?”武植琢磨了一會兒又道。
朱武眉頭深鎖:“這個小人也不得而知,女真蠻族的心思不可以常理計啊。”
武植點點頭道:“此話不假,該當小心提防,恩,說起來這段日子鬱保四有沒有消息傳來?”
朱武搖搖頭。武植笑笑,自己也吩咐過鬱保四,沒有緊要之事不得與武家莊聯繫,看來最近也沒什麼大事。現在想想,得回幽雲後,鬱保四這個臥底的價值也就不大了,倒是這傢伙會養馬,可以招來協助禁軍打理幽州的馬場。至於曾頭市,在鬱保四協助下也派進了數名侍衛,有名侍衛還甚得史文恭看重。也不怕鬱保四走後沒了內線。
“罌粟花栽種的如何了?”武植不經意的問道。
朱武笑道:“栽下了幾百畝,等明年春時武家莊外定然是萬花爭豔。王妃見了必定喜歡。”
武植笑着點點頭,他吩咐種下罌粟時只說夫人喜歡看,凡是栽種者都給了厚厚的賞賜,旁人自以爲是老爺爲了取悅夫人,又哪知道其中地玄機?
當下武植又囑咐了朱武幾句,纔在朱武的陪同下去練武場檢閱鄉軍,中午少不得又和李逵大喝特喝。這次有林沖和花榮幫襯,武植卻是沒有醉倒,李逵邊喝邊嚷嚷不公平,但林沖和花帶敬酒時又是酒到杯乾,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到得最後自然是李逵仰天栽倒,那小山似的身子震得地面一陣顫動,武植笑着和林沖等把李逵抱進房中,這纔回來痛飲,林沖和花榮可不敢學李逵那般肆無忌憚的和武植拼酒。倒令武植少了許多樂趣,和幾人談論了一陣武家莊鄉兵雜事後盡歡而散。
幾日後,河北禁軍已經陸續進駐了幽雲諸州,遼軍斷斷續續撤離,中間雖然偶有小摩擦,但在武植和耶律淳彈壓下,也沒有出什麼大亂子。
這日北平府一座宏大氣派的府邸前,幾匹快馬如飛而來。馬上乘客皆是短衣襟,小打扮。看起來乾脆利落,幾人在府邸前下馬。府邸前的下人盤問幾句,然後飛快進去通稟,不多時就有名金甲侍衛走出,領着幾人進府。
前院寬大的客廳中,武植一襲紫袍,正悠閒的品茶,當侍衛領着一名黃髮黃鬚的漢子進來後,武植微微一笑:“鬱保四,這次給我帶來什麼好消息?”
黃髮漢子也就是曾頭市鬱保四走上幾步跪倒,磕頭道:“小民有眼無珠,不知道您是貴王千歲,以前冒犯王爺虎威,草民罪該萬死!”
武植笑道:“算啦,還是說正事吧,曾頭市可是有什麼動作?”
鬱保四道:“曾長者又命我去女真部落送信,不過信的內容小人看過,乃是規勸女真莫與大宋爲敵,不過小地想起當初王爺在小人衣服內搜出密信之事,小的想來此信斷沒有那般簡單,是以纔去武家莊來見王爺,朱管家卻是遣人送小地來了北平府。”
武植聽得一笑:“那你的衣物可曾拆開過?
鬱保四道:“沒有,朱總管說不得王爺允許,他不敢擅專…”
武植笑笑,吩咐旁邊侍衛領鬱保四去一偏僻小屋,把衣服扒得乾淨仔細搜查,鬱保四苦着臉和侍衛退下。
武植這杯茶還沒喝完,侍衛已經興沖沖的跑了進來,手裡拿着封信箋,武植接過問道:“這次又是藏在了何處?”
侍衛憋着笑道:“在鬱保四的褻衣中…”
武植笑笑:“去找鄭通判來!”鄭通判乃是朝裡精心選拔的,此人精通北事,更會說寫契丹文字,以前本是禮部官員,此次幽州急需官員小吏,鄭通判才被提拔,不光鄭通判,這次幽雲大批補進官吏,倒是大宋那些閒官的福音,他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爭破了頭來補幽雲諸州的空缺。
比起官員們地爭先恐後,小吏的選拔就顯得波瀾不驚,畢竟小吏大都是本府本鄉的士紳,在當地才能如魚得水,有的年頭久了,就是地方官員未必有其風光,有些資歷的誰也不想跑來一沒根沒底的地方任人使喚,最後朝廷緊急招募了大批吏員補充進幽雲,如此匆忙選拔,那些吏員的品性就不免有些良莠不齊了。
這幾日武植忙着和遼人交接。北平府事物都交與了鄭通判,據說鄭通判這人也算有心,來北平後專門去#州韓知州也就是以前大名府韓通判請教了如何做好貴王身邊的通判,韓通判笑着送他十二字真言“兢兢業業,大事請命,小事自理。”
和韓通判一席深談後,鄭通判已然知道武植喜歡當甩手掌櫃,自然盡心盡力處理好北平府各種瑣事,考察大名府官吏也是武植特意吩咐的,武植可不想初到北平府就弄得百姓怨聲載道。短短几日,鄭通判就處理了幾名藉機斂財地小吏。看得出他倒是名精明幹練的官員,頗得武植賞識。
鄭通判匆匆趕來時,武植正研究那彎彎曲曲的契丹文字,琢磨這個字是什麼意思,那個字又該是什麼詞語,見得鄭通判,武植笑道:“快來快來。本王這不變作了睜眼瞎子麼?”
鄭通判笑道:“貴王日理萬機,若再通曉蠻族文字豈不是成了神仙?”
接過信箋看了幾眼,鄭通判臉色大變,霍地站了起來:“這…這…”
武植從沒見過韓通判失色,就算處理官吏時,其中一名小吏據說和朝中某位二品大員沾親,韓通判還是毫不手軟的杖責後把他趕出了北平府,其手段也甚得武植欣賞。
見他臉色鐵青,武植不禁笑道:“急什麼?快說與我聽聽。”
鄭通判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告罪後道:“王爺,這封信中說的是幽雲禁軍的糧倉設在涿州,並且說涿州已有信主的人手潛入,其中有一人更是涿州小吏,只等金主回信後約定好時日,他就可派細作破開城門,從內接應!…王爺,這…這信主是誰?怎如此大膽!”
武植哈哈一笑:“信主是誰你不必管了。恩,現在我心裡這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鄭通判不解的看向武植。武植微笑道:“我就說女真人定然不會這般老實,任由咱們把幽雲收回。這些日子我可是費勁心思猜測也不得解,現在好了,哈哈,這回咱就讓蠻夷小族領教下大宋地威風,嘿嘿。”
鄭通判雖然氣憤,但見貴王成竹在胸,心中的焦慮也就放下,武植看了他兩眼打趣道:“鄭通判可莫把我隱瞞信主地事情報上朝廷啊!”
鄭通判連連搖頭,誠惶誠恐道:“下官不敢,王爺神機莫測,小的怎敢揣度?又怎敢壞王爺地事?下官雖然愚鈍,還是分得清好歹的。”
武植笑笑,鄭通判什麼都好,就是不知道變通,自己也是給他提個醒兒。
“王爺,貴王府的匾額不知道何日送到?府門門牌處老是空空的有些不妥啊!”鄭通判笑着說道。
武植笑笑道:“等過些日子安穩了,遣人接王妃的時候順路帶來就先”
武植現在住的乃是以前魏王耶律淳的府邸,雖然比不上自己在京城地王府,卻也相去不遠,趙佶聽說後又給武植置了塊“貴王別院”的牌匾,等金蓮幾位王妃上路時帶上,不過現在幽雲頗不太平,武植不放心,強令金蓮等在京城等上幾日。
“恩,你退下吧,今日之事不要和第二人提起!”武植笑道。
鄭通判點頭:“下官自然理會得!”說着躬身告退。
武植拿起曾頭市寫給阿骨打的信箋細細端詳起來,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金蓮幾女來到北平府已經是十幾日後的事了,迎來趙佶親筆書寫的牌匾,武植雖不情願,也只得隆重的搞了個掛匾儀式,當天鞭炮齊鳴,鑼鼓震天響,貴王別院前歡聲笑語,北平府幾名數得着的大員都來慶賀,中午武植大擺宴席,在王府設宴招待幾位官員,後又匆匆趕去軍營巡視,一直忙活到晚間方纔迴轉。
王府後院偏廳,一張小桌子上擺滿各色菜餚,金蓮幾女圍坐在桌前說笑玩鬧,厚厚的布簾挑起,冷風吹進,武植走了進來,偏廳內四壁牆角處擺着通紅的火爐,廳裡溫暖如春。武植剛進來不由得叫聲“好熱!”
金蓮幾女搶着來爲武植寬衣,惹得武植哈哈大笑,脫去皮氅,武植邊走邊笑道:“這一天忙地?總算能和你們吃頓團圓飯。”
金蓮溫婉一笑,拉着武植在桌前坐好,說道:“這陣子相公辛苦啦,今天的菜都是妾身姐妹幾個親手做的,相公嚐嚐吧。”
武植笑道:“平日裡你不也經常下廚?廚子燒的菜有幾個我愛吃的?也就老鄧地手藝還成。”
金蓮笑道:“相公聽清楚了,妾身說的是姐妹幾個親手做的,可不是妾身一個人哦。”
武植一愣:“你們幾個?你們都下廚了?”轉頭看。七巧幾女連連點頭,就連坐在七巧身邊地千葉子也在點頭。不過千葉子不時扭動身子,顯見七巧不老實,在桌下捉弄她呢。
武植愣了半晌,看着七巧道:“你…你也做了?”
七巧見武植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不滿地道:“本姑娘燒的菜可是一流地,幹嘛皺眉頭?”
武植乾笑幾聲道:“恩,一流一流…”心裡打定主意可不能去吃七巧的菜。也不知道她燒的菜會不會把人毒死。
“恩,金蓮做得自然還是你最拿手地清蒸鯉魚了?”武植笑着品了一口,“真是百吃不厭!”
金蓮笑着道:“相公吃這道菜也有幾年了,怎麼就吃不厭呢?”
武植笑看金蓮,一語雙關道:“有的菜卻是日日吃,年年吃,越吃越有味道地…”
金蓮看到武植臉上的壞笑,不由得臉一紅,低聲道:“莫教壞小孩子。”偷偷對千葉子努了努嘴。
武植見千葉子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笑笑道:“她又聽不懂!”話是這麼說,卻也不再調笑金蓮。
“恩…這是玄靜燒的吧,看起來就有高麗風味…不錯不錯”武植邊咀嚼邊道,本來武植還是很看重幾女身份的,雖說面上不分大小,但武植處事總是按進門先後,例如從遼國回來帶的禮物,送的順序也是按金蓮七巧玄靜。本來品完金蓮的菜該去品七巧地菜餚纔是,不過武植實在擔心自己的舌頭受苦。故意不問七巧,直接去嚐了玄靜的菜。然後又笑問竹兒道:“你這小丫頭又燒得什麼菜?”
竹兒指指桌上一碟翠綠的青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竹兒做的最好的就是素菜,肉啊什麼的竹兒老是弄不好”,
武植笑道:“不忘本,很好,今日就嚐嚐你的幹炒青菜…恩…好吃…”
聽武植誇讚,竹兒欣喜地一笑,站起身道:“我去看看給老爺燙的酒好了沒。”輕快的跑到火爐旁去看砂鍋裡的黃銅酒壺。
輪到千葉子時,武植早就見到了桌上的那碟切成一片片的生魚,武植有些厭惡的皺皺眉,叫自己吃這個,還不如被七巧毒死好,轉頭去看七巧,七巧正滿臉期待的看着自己。
武植嘆口氣,自己吃菜時可是打破了平日地順序,幾女卻是毫不在意,就是金蓮這般細心的人也沒什麼異議,看來幾女平日是真地姐妹一般相處了,她們也沒注意自己平日的細節,自己倒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恩…七巧,你做地什麼菜?”武植無奈的問道。
七巧笑道:“相公這般聰明,自己看看不就知道啦?”
武植愕然,七巧也會拍自己馬屁了?看了看桌上的菜,目光馬上就盯在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上,那團東西上本來有銀皿罩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掀開了,武植苦笑搖頭,就說嘛,方纔看桌上的菜都還正常,哪個也不似七巧的傑作,原來卻是這般華麗的登場。
“這…這縣什麼啊?”武植指了指那盤好似一塊塊黑炭的菜。
七巧笑道:“相公以前不是念叨拔絲果子麼?這是七巧給你做的拔絲雪梨,你嚐嚐,很好吃的!”
武植目瞪口呆,拔絲雪梨?不是拔絲碳塊吧?武植和幾女在一起吃飯時,偶爾會念叨幾句後世的菜名,幾女問起,武植也就把做的方法大概一說,別人都是當笑話聽了,只有七巧愛鼓搗,今天就想起以前武植說過的拔絲果子,這才作出了這盤“拔絲雪梨”。
武植皺皺眉,看看七巧期待的目光,咬咬牙,拼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絲是肯定沒有的,硬着頭皮把“黑炭”放入嘴中,嚼了幾下,恩?味道不錯啊?甜脆可口,武植大奇,見七巧緊張的看着自己神色,搖搖頭,嘆了口氣。
七巧的目光馬上黯淡下去,低下了小腦袋。
“唉…你這懶丫頭怎麼會作出這般可口的菜餚,你這生懶惰,以後我想吃可怎麼辦啊?”武植唉聲嘆氣。
七巧馬上擡起頭,眉開眼笑道:“以後相公想吃七巧就做給你吃!”
武植點頭笑道:“這是你說的,可不能賴皮哦!”
七巧仰頭道:“七巧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武植轉頭對金蓮等道:“你們都聽到了?”
金蓮和玄靜嬌笑道:“聽到啦!”
武植對幾女笑道:“你們也嚐嚐,七巧這菜燒的不錯,你們嚐嚐!”
金蓮和玄靜嘗過也是讚不絕口,七巧臉笑得花兒似的,等了好半天忽然回過神,小聲對武植道:“相公…相公不會以後天天叫我做菜吧?…事先說好,七巧只有…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才做給相公吃!”
武植笑道:“又說話不算數不是?七巧大俠不是一言九鼎嗎?”
“七巧要心情好的時候做菜纔好吃,若是心情不好,做出來難吃死啦,相公若不嫌難吃,七巧做來也無妨。”七巧振振有詞的道。
衆人笑得絕倒,半晌後武植才問道:“七巧,你這拔絲雪梨是怎麼做得?怎麼樣子這般難看?”
七巧也有些疑惑:“是啊,我剛做出來的時候也以爲吃不得呢,嘗過才知道味道挺好的,相公以前吃過的拔絲果子不是這樣子嗎?”
金蓮笑道:“相公什麼時候吃過拔絲果子?金蓮怎麼不知道?以前還以爲相公說笑話,想不到卻是真的。”
武植愣了下,笑道:“年幼時吃過,隱隱有些印象,卻是忘了在哪裡吃的了。”
金蓮點頭,不疑有它。
“啊…我知道啦,這拔絲果子是不是應該用白棉糖?”七巧忽然失聲驚呼。
對七巧一驚一詐的性格衆人已經習以爲常,武植點頭道:“是啊,你?啊…你用的蔗糖?”
七巧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下次再做給相公吧。”
武植笑着點頭,一直微笑不語的玄靜忽然道:“千葉子,你怎麼了?你哭什麼?”衆人看去,就見千葉子低着頭,大顆的淚珠滾落。
七巧心情正好,伸手把千葉子抱在懷裡笑道:“啊,最最可愛的小葉子妹妹這是怎麼了?不哭不哭,七巧姐疼你!”說着在千葉子臉上親了一口,和平日總是揪千葉子小辮子,擰千葉子小臉的“女魔頭”判若兩人。
金蓮和玄靜也急忙問她怎麼了,千葉子哽咽道:“大哥…大哥不喜歡我做的菜…”
幾女愕然,七巧笑道:“胡說,你大哥哥還沒嘗呢,你怎麼就知道他不喜歡?”
千葉子眼淚掉的越發快了:“我…我就是知道…”,
幾女看向武植,武植偷偷點了點頭,金蓮悄聲道:“相公就是不喜歡吃也吃幾片,千葉子爲了做菜可是把手都切傷了…”
武植一愕,就見千葉子正擡手抹眼淚,可不是,粉嘟嘟的小手上包着厚厚的白紗,看起來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