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常在田連夜抵達窯頭山時,魏辰鬆已經在現場指揮人員,一刻也沒有耽誤,開始了緊張的生死營救。
大兵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軍令如山,士兵們也按照戰時應急方案,搭建臨時指揮部、架設通訊電臺、勘測地形等,緊鑼密鼓地忙碌了起來,
爲了保障營救現場的秩序和‘交’通,全副武裝的士兵甚至對盤山公路進行了封鎖管制,無關人員和車輛一律不得進入。而隔着隔離帶,可以看到營救現場是熱火朝天,大功率探照燈將現場照‘射’得猶如白晝,不時有人員來來往往,忙碌的身影。
而爲了瞭解情況,飆車現場的全體人員都被暫時扣了起來,別看這些高幹子弟平時個個都囂張跋扈、耀武揚威,可真到了此時,見到這個陣仗,也似乎知道碰到了不得了的大事。尤其是幾個自恃身份,而破口大罵的公子哥,被這些士兵們毫不客氣地按到在地上,一陣槍托砸得鬼哭狼嚎的,慘嗥不止之後,其他人個個都是臉‘色’慘白,心驚膽顫,老老實實地配合調查,有問必答。
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是?
大批軍隊出動,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窯頭山所在的餘杭區主要領導當然也坐不住了,一個個趕到了現場,卻被攔在外面。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驚,要知道,裡面的這些高幹子弟們不乏有他們認識的,好些還是市上領導家的子‘女’。
一個副區長在自己的地頭被大兵們攔在外面,自然覺着自己顏面無光,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現在更看到自己認識的常務副市長家的公子居然在自己眼前被這些士兵打得頭破血流,自感自己的機會來了,衝到一位帶隊的少校面前,什麼大局觀早他媽扔到九霄雲外了,怒吼着:“你們是哪個部隊的?誰給你們的權力打人?你們哪還算得上軍人?簡直是一幫土匪,我要投訴你們,我要向你們的上級部‘門’反應。”
“你是什麼人?”少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問道。
“我是餘杭區副區長!”這名副區長更是得理不饒人,指着少校軍官的鼻頭大聲地說道:“趕緊給我放人,要不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誰知這名少校軍官不屑地冷哼道:“給我抓起來!”語氣毫無任何的緩和餘地。
衆人聞言都不由一驚,這名副區長還沒有反應過來,兩名士兵應聲衝上前去,一把擰住他的手腕。
這位養尊處優的副區長哪裡會是這兩名訓練有素的士兵的對手,被擰得彎下腰去,殺豬般慘叫起來。憤怒的吼叫着:“你們幹什麼?我是國家幹部……”話沒說完,已經被一名士兵一腳踹在膕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這下子其他幾個區上幹部個個是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都有些不敢置信的驚駭之‘色’。
要知道,駐軍和政fǔ雖然分屬兩個全然不同的體系,但一般來說,要是沒有非常之事,部隊是不可能在地方有如此放肆的行徑,何況還是扣押政fǔ官員,很容易引發政fǔ和軍隊之間的矛盾和衝突,這對軍方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難道區裡還真發生了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了不得的大事?
果不其然,這名少校看都不看那名倒黴的副區長一眼,冷冷地環視着其他官員,說道:“現在這裡已經被戰時戒嚴,擅闖者一律軍法從事。”
那冰冷冷的話語,讓人聽了之後不由得心底戰慄起來,這一刻,一股子死亡般的恐怖感覺籠罩着他們全身。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什麼叫戰時戒嚴,可他們心裡卻隱隱感覺,如果自己再不見機,對方說不定真有開槍將自己擊斃的可能。個個在那裡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只能誠惶誠恐地站在那裡。
區委書記周昊斯斯文文,可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勢,因此儘管年歲不大,在杭州還是很有一些威望。可今天他卻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淡定和氣度,臉‘色’‘陰’沉,要是觀察足夠仔細,你還可以看見,他的嘴角微微在‘抽’搐。
周昊平日裡是極其冷靜理智的一個人,雖然沒有搞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可卻也開始考慮事情的前因後果。事情既然發生在窯頭山,現在還扣下了許多的高幹子弟,想來或多或少應該和地下車賽脫不了干係。
一想到這裡,周昊心裡是將區政法委書記、公安局局長凌正鴻罵死,要是他將區裡的這種非法地下車賽掃平了,哪裡還會發生今天這樣子的事情?
可週昊心裡也明白,這個地下車賽的組織者背景通天,別說是凌正鴻,就連自己不也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說什麼嗎?沒有人會爲了這麼一個區區的地下車賽而想去得罪一個龐大的勢力羣體,即便這些人並不屬於同一個陣營。何況,車賽本身雖然也發生過各種事故,但都很快就得以妥善解決了,從來沒有給政fǔ增添過任何麻煩,只有這次除外。
但周昊不知道車賽上究竟出了什麼事,居然讓軍方如此緊張,把直升飛機都給調來,還搞出什麼戰時戒嚴。對此,周昊氣憤之餘,卻也只能苦笑,軍方要‘插’手這個事,地方的勢力也約束不了人家,再說魏司令的級別還比自己還要高,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正軍級的中將,和省委書記、省長都是一個級別,哪裡會將他一個小小的區位書記放在眼裡?可是有一點他已經認定,這一定是個不小的麻煩,自己還是儘量不要牽涉進去的好。
不過作爲一個區委書記,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士兵像俘虜一般扣押起來,他還是不得不出面,陪着笑臉解釋說:“各位,各位,我是區委書記周昊……我看這件事是不是有誤會?我們不影響你們執行公務,但你看能不能先放了我們的這位工作人員?”
這名少校軍官想了想,然後又仔細檢查了周昊的工作證,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後,這才點頭示意士兵將這名倒黴的副區長放了。
“周書記,我是第一集團軍三十七團團長袁江,奉命在此執行戒嚴公務。還希望周書記你們支持。剛纔的事情就算了,希望下不爲例。”袁江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周書記,我……我……”
這名倒黴的副區長灰頭土臉的,從士兵手底下掙脫之後,原本還想要說幾句場面話,可一想到剛纔的遭遇,似乎也知道和這些士兵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他的副區長身份或許在其他人看來不錯,但在這些士兵面前卻是一無是處。嘴角蠕動了動,卻再也不敢說什麼,只得低着頭灰溜溜地走到周昊的面前,滿是羞憤地說道,卻根本就不敢看周昊那恨恨的眼光。
周昊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道:“還不趕快回去?等着繼續丟人啊?”
當着這麼多同事面前出糗,副區長原本就已經是又羞又惱,此時又被周昊低聲叱責,似乎還隱隱聽到了一些幸災樂禍的笑聲,頓時是滿臉漲得通紅,恨不得地上有一條地縫,好讓他一頭躲進去,再也不出來。
他知道,今天之後,自己必定將會成爲笑柄。
就在此時,市委書記常在田也趕到了現場。
看到常在田的座駕,周昊不禁心頭狂跳,甚至小‘腿’都有些發軟,幾乎惶恐得連步子都挪不開了。可還是硬着頭皮迎了上來,誰讓他是這個區的區委書記呢?板子要打,也只會落到他的屁股上,態度好點說不定還能爭取一個好印象。
其他官員自然也是緊隨其後。
在領導面前‘露’臉的機會,誰也不會輕易放過。
向來喜怒不行於‘色’的常在田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生氣了,車子剛剛纔停穩,司機還沒來得及給他拉開車‘門’,常在田自己就‘陰’沉着臉,自己推開車‘門’走了下來。看到隨着周昊一擁而上的官員,還沒等他們說什麼,已經很不耐煩地揮着手怒吼道:“都擠在這裡做什麼?閒着沒事是吧?都做自己的事去!”說罷,鐵青着臉,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餘杭區區委書記周昊一臉的尷尬,抿了抿嘴,想要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目送着常在田走了過去,有些無力地揮了揮手,對其他人說道:“都走,別呆在這兒!”趕走了其他人,他卻一個人呆在原地,身軀在濃霧中顯得極其朦朧,雙手有些痛苦的揪住頭髮,顯得如此孤單如此寂寞……
常在田大步向前,那些士兵不知道是事先接到過指令,還是認識常在田,並沒有阻攔他。沒過多久,常在田就看到了正在發號施令的魏辰鬆。只見他臉上神情嚴肅一些,基本沒有流‘露’什麼驚慌的神情。
兩人雖然算不得很熟,但多少也有些‘交’情,常在田三兩步走了過去,急切地問道:“魏司令,怎麼樣了?人救出來了嗎?”
魏辰鬆搖了搖頭,一臉的沉重,說道:“霧氣太大,看不清楚下面的情況。加上地形實在複雜,只有一邊打樁固定一邊往下……”
常在田一聽就急了,嚷嚷道:“魏司令,這樣可不是辦法啊。要這樣什麼時候才能把人救上來?時間可耽擱不起啊!”
“你以爲我不想馬上把人救上來嗎?”魏辰鬆看着常在田,沒好氣地說道:“要知道,現在不光是刁部長的公子在下面,小寒也在下面,要是他有了個什麼意外,唉!”魏辰鬆一臉的苦意,嘴‘脣’亦有點抖顫,‘精’光四‘射’的虎目中竟然有淚光閃動。
常在田愣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摔下山崖的除了刁文清之外,還有什麼魏辰鬆口中所說的這個什麼“小寒”。卻是搞不清楚這個小寒是誰?難道是魏辰鬆的晚輩?可要是怎樣的晚輩,才能讓魏辰鬆如此牽掛動情?
可現在常在田卻沒有心思去琢磨冷冰寒的身份,而是急得跳腳,焦灼不安地說道:“魏司令啊,我是個外行,不懂要如何救援,可刁部長家的公子可是爲你來賀壽的,真要出了什麼問題,咱們倆可該如何向刁部長‘交’代啊?我看你帶來了直升飛機,能不能直接空降救援人員?”
魏辰鬆眉頭一緊,他最不喜歡這種不懂行還喜歡瞎指揮的,不過鑑於常在田的苦衷,魏辰鬆也不便指責,只是耐着‘性’子說道:“我們剛纔已經用紅外線探測儀探測過了,谷底地形異常複雜,加之能見度低,在這種天氣下直升飛機空降,成功率幾乎爲零。”
“就不能冒險一試?”常在田似乎還有些不死心。
魏辰鬆冷哼一聲,目光猛然變得咄咄‘逼’人,目光之中凜冽的殺氣已經向對方‘逼’迫過去,怒喝一聲:“常市長,你這是讓我拿士兵的生命當兒戲?”此時的魏辰鬆宛如山巔峰傲立風中的那棵青松,氣勢凌然。
常在田臉漲得通紅,他心裡確實有這個盤算,對他而言,只要能把刁文清救上來,死多少士兵無關緊要,可被魏辰鬆一針見血地叱責,卻也有些掛不住,臉‘色’很是尷尬,悻悻地說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魏辰鬆哪裡會不明白常在田的意思?只不過也不便和他撕破臉皮,重重喘了口氣,低聲道:“常市長,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你要知道,這件事情我比你還要着急。你知不知道那個小寒是誰?”
“是誰?”常在田內心一凜。
他已經連續兩次聽魏辰鬆提起這個名字了,心裡也隱隱有了幾分感覺,莫非這個小寒來頭更大?怎麼兒子就從來沒有給自己提過呢?
魏辰鬆湊在常在田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卻聽得常在田後脊樑發麻,瞠目結舌,完全給驚呆了,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呼吸變得急促而窘迫,‘胸’口一陣刺痛。他捂住‘胸’口,慌忙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瓶子,從中取出一顆膠囊塞入嘴裡,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方纔緩過勁來,低聲問道:“王老……知道這件事了嗎?”聲音中出奇的有了幾分顫抖之意。
作爲一個副部級大員,常在田除了執掌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之外,對於上頭的許多動向和變動自然也很是關心。畢竟到了他們這個層次,要是不能‘洞’察先機,就很難在瞬息萬變的政治漩渦中生存並茁壯成長起來。而冷冰寒這個近期的大熱‘門’人物,自然也難逃他的視線,只是當時聽魏辰鬆說小寒時,沒能和冷冰寒聯繫起來。
其實嚴格說起來,常在田還要感‘激’冷冰寒,要不是冷冰寒引發這一系列的變動,他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地再進一步,成爲副部級的杭州市市委書記。
有許多人都認爲冷冰寒之所以那麼引人關注,關鍵還是在於他是王老爺子最爲寵愛的子嗣,即便是乾親,只要和王老爺子扯上了關係,想不出頭都難。可常在田卻並不這樣認爲。在他看來,王老爺子是何許人也?那可是叱吒風雲的開國元勳,位高權重,僅存的元老們,除了最高首長之外,威望無人能出其右,即便是總書記見到他老人家,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王老。這麼一個隨便咳嗽一聲,都能讓國內政壇爲之‘色’變的老爺子,冷冰寒要是沒有過人之處,又豈能入得他的法眼?
而更令人驚駭的是,冷冰寒竟然和丁家二少丁辰銘起了衝突,還屢次讓丁家灰頭土臉,讓所有人是不由得大跌眼鏡。
公子哥之間的爭鬥不是沒有,但真正會牽扯進家族的,卻是少之又少,尤其是王丁這樣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豪‘門’世族,真要內鬥起來,對於國家政壇的影響和衝擊那是無以倫比的。但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就實實在在發生了。
王老爺子爲了冷冰寒受襲一事怒闖西山,更是把早已休息的最高首長驚起,這件事情在體制裡已經流傳出若干個版本了,但不論是哪一個版本,都不妨礙大家知道,冷冰寒在王老爺子心中那無可取代的地位。
常在田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自己怎麼就能撞上了大運,不僅是刁部長的公子在自己的地盤出了事,同時出事的,居然還有冷冰寒這個異常“變態”的存在。
魏辰鬆當然知道常在田此時的心情,他很有幾分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常在田的肩膀,輕嘆一聲,說道:“還沒敢告訴他老人家,看看情況再說吧。”
常在田苦笑了笑,喃喃道:“不是說只有刁部長家的公子衝下懸崖了嗎?這冷冰寒怎麼也?”
魏辰鬆喟然一嘆,神‘色’間頗有幾分愁緒,輕嘆道:“我也不知道,聽說是刁文清和冷冰寒兩人比賽飆車,在這個過程中刁文清不慎衝下了山崖,可冷冰寒的車子也停在這裡,人卻不在這裡,不知道是失足掉了下去,還是怎麼了,總之希望他吉人天相吧!”
說罷兩人默默無語,神情都異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