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心頭似乎還是有些不信,又都看了看劉建軍,似乎要從他這裡得到確實的答案。
劉建軍見杜國平都說了,自然理會意思,好不顧忌了,大聲斥責他們道:“我一進門就給你們說了,那是冷市長,是專門來看望小薇的。你看你們兩口子這鬧得是什麼事?還是人乾的嗎?”
這下子兩口子心頭的最後一個希望也破滅了,鄉黨委書記不可能那這種事情來騙他們,其實只要看劉書記那謙卑的態度,也能想得到呀,不是市裡的大幹部,他一個鄉上的書記至於如此嗎?
兩人都驚住了,劉建軍後面還說了些什麼,他們根本沒有聽進去。特別是方琴,想想剛纔自己還對着市長大喊大罵的,心頭就是一陣發憷,腳底下也是一陣發軟,還不曉得等會兒會怎樣懲罰報復回來呢。她兩隻眼睛左轉轉,右看看,趁大家不注意,就想往外頭溜。
“站住!”身後傳來的聲音雖然嚴厲,但並不大聲,不過在方琴耳裡,卻彷彿是一聲響雷,震得她兩眼發黑頭髮暈。她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方上,哭着給冷雲翳磕頭道:“冷市長,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有眼不識泰山呀,不曉得您是市長,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您就大人大量饒了我這一遭吧。”哪裡還有當時那種彪悍潑婦的半點影子?
肖解放是早就傻眼了,腦子裡一片空白,而劉建軍、杜國平和小王都冷冷地看着方琴,這樣的女人,還真不是東西,他們生不起半點同情憐憫的意思來。
冷雲翳拉着畏畏縮縮不敢過來的小薇,陰冷着臉看着方琴,又看了看肖解放,很是嚴厲地說道:“你們的家務事我不想過問,但虐待孩子,巧取豪奪霸佔孩子的利益就是犯罪,我就要管。”
如果說是別人給他們說這是犯罪,方琴肯定跳起來唾他一臉的唾沫,叫囂着:“你說犯罪就犯罪呀,你當派出所法院是你家開的?有本事你喊他們來拘我呀,我還正想到牢裡去吃那政府不要錢的飯呢……”可這話從一個市長嘴裡說出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方琴當即就嚇癱了,似乎連跪的力氣都沒有了,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而肖解放也臉色也變得煞白,兩腿禁不住瑟瑟發抖,嘴角也不停抽搐,連話都說不出來。
小薇十二歲,其實已經比較懂事了,舅媽的虐待她自然也是曉得的,不過她沒有辦法,一夜之間媽媽沒有了,小妹沒有了,家也沒有了,她除了在舅舅家來,還能怎麼呢?不過不論如何,她都沒有哭,她很堅強,還要堅強的活下去。
她也曉得這個看起來很神氣的伯伯肯定是個大官,坐那麼漂亮的車子,其他的幾位叔叔都很是尊敬他。可他對自己真的很好,她能夠從他看自己的眼神裡看出來,裡面不像其他人那樣是都是裝出來的。他的眼裡真的有很真誠的的憐愛,有心痛,有喜歡,還有好多好多,讓自己感到很有親切感,感到很是溫暖。此時他牽着自己的手,真的像小時候的爸爸牽着自己的手一樣,好溫暖,好溫馨呀。爸爸死了好久好久了,久遠到自己都快要忘記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可此時,她居然覺得,這是那麼地清晰,深刻。
自己雖然痛恨舅媽,痛恨舅舅,痛恨這個家,但現在看見這個伯伯要懲治他們,似乎又有些於心不忍,他們要是真的坐牢了,表弟表妹們又該怎麼辦呢?會不會又重蹈自己的覆轍?
於是小薇輕輕拉了拉冷雲翳的衣袖,兩隻眼睛滿是乞望地看着這位對自己很好的大官伯伯,希望他能夠放過自己的舅舅舅媽。
冷雲翳自然是看懂了小薇的意思,在讚許小薇心地善良的同時,更是痛恨這對夫妻的惡行。不過還是不想讓小薇傷心,於是沉吟片刻後說道:“你們對小薇的傷害就是判幾年都不在話下,不過看在小薇給你們求情的份上,我也不想追究你們的責任了。我這次來就是要帶小薇走的,我不放心把他交給你們來撫養,我要收她做乾女兒,以後她就住在我家了,我會待她像親生女兒一樣,一切的事情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肖解放方琴兩口子聽說市長不追究自己,就已經謝天謝地,感恩戴德了,哪裡還敢有什麼想法,更何況,市長要收小薇當乾女兒,這可是小薇的福分呀,自己怎麼着也算是和市長搭上了一點關係。兩口子自然連忙說好,沒攔口地答應。
方琴在誇讚市長大仁大義的同時,心頭腹誹着:小薇這個掃把星可算是飛上高枝當鳳凰,怎麼自己的女兒沒有這麼好的命呢?要是她能當上市長的乾女兒,自己這個當媽的就和市長有了乾親,那走出去,這些村裡鄉里的幹部誰還敢不把自己放在祖宗神龕上供起?
簡單幫小薇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幾件衣服,還有幾本課本,雖然被舅媽孃家的侄女給替換回來,小薇就沒有再上學了,舅舅舅媽捨不得那點錢,不過她還是一直沒有放下功課。
看着冷雲翳帶着小薇出了家門,肖解放和方琴這次長長舒了口氣,那威嚴的氣勢,起伏跌宕的情節發展,恐懼害怕的情緒,真是讓這兩口子是大氣也不敢出,生恐一個不小心就遭遇滅頂之災。現在市長和小薇都走了,他們這才放下心來,感覺背心都溼透了,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輕鬆而又複雜心情。
“香港公司留給小薇的那些慰問金……”杜國平走到最後,冷冷地給他們提到了錢,兩口子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兩眼也直盯着杜國平,生恐他說要把錢拿走。這個人能和市長一起來的,肯定也是市裡的高官幹部,真要把錢拿走了,兩人也不敢說什麼,但絕對比在心窩子裡挖走了一塊兒肉還要心痛。
“那些錢就留給你們了,也算小薇孝敬你們的,不過市裡冒名頂替的,趕快換回來,領了的生活費,也給還回去,我會親自盯着這件事。三天內要還沒辦好,你們就等着在牢裡過年了吧。”杜國平出門前很是嚴厲地看了他們一眼,這才轉身追趕冷雲翳去了。
兩口子都苦着臉,一個看着一個,誰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香港公司補貼給小薇在昌府生活用的兩百塊錢算是泡了湯,大舅哥那裡的一千塊錢也只有去退掉了,雖然不捨,但有什麼辦法呢?剛纔那個人臨走前的那一眼,就彷彿要看穿自己,看到靈魂深處一般,讓自己不寒而慄,悄悄嚥了一口唾沫,誰還敢去試一試他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舅哥雖然不好說話,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難道他還敢和政府對抗不成?
上了車,劉建軍頗有些好奇地問杜國平道:“杜秘書,你剛纔都給他們說了些什麼呀?”
杜國平看了一眼冷雲翳和小薇,把剛纔的事情提及了一遍,然後很是忿然說道:“他們實在太過分了,我剛纔去幫小薇收拾東西,才曉得他們讓小薇住的地方,居然就在堆放柴火的雜物間的一個角落裡墊個草墊子,牀單被子都是又薄又爛,連點好的棉絮都沒有,這麼冷的天氣,我真不曉得小薇這些天是怎麼樣過來的?”
“雜物間旁邊的就是他們家的牛圈,而兩間屋子之間只隔着半堵牆,真是又髒又臭,屋子的屋頂還有些漏風,我在那裡只呆了幾分鐘都受不了了。我看呀,他們的良心都被狗吃掉了,那個地方怎麼不自己去住住看?怎麼不讓自己的兒女去住住看看?”
劉建軍聽了也顯得義憤填膺,罵道:“真不是人的東西。”接着又有些埋怨道:“也是杜秘有這樣的好心腸,要是換着我,一分錢也不留給他們。留給他們還不如喂狗。”這倒不是他吃了豹子膽敢明目張膽的和杜國平較真兒,指責杜國平的不是,其實有時候通過這種方式也是能快速拉近彼此之間距離的,不論說得對與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都把自己定位在了這個圈子裡了。
杜國平雖然年紀比他小,不過能在市長身邊做事的人,哪個沒有個七竅玲瓏心?沒有說什麼,只是有些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冷雲翳看了看身邊的小薇,微笑說道:“我倒是覺得小杜做得不錯,就當是看在小薇的份上吧,仁至義盡,小薇也不欠他們什麼了。”
小薇雖然沒有說話,不過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冷雲翳,單薄的身子還朝冷雲翳身上擠了擠以示親近之意。
看見小薇願意和自己親近了,冷雲翳心情也大好,摸着小薇的頭哈哈笑着。
車裡的其他人的心情都是圍繞着冷雲翳轉的,現在冷雲翳心情好,大家也輕鬆起來,車裡原本有些壓抑陰霾的氛圍頓時愉悅起來,彷彿立即雨過天晴,雲開霧散一般,滿是和煦明媚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