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那河面上飄飄蕩蕩的仝是鮮花,打開窗子,輕蚓椏面,花香襲人。
若雨纖手一招,內力到處,一朵純白牡丹凌空而起,翩然落入手中。若雨定神看去,只見那朵牡丹嬌豔似雪,猶帶露珠,顯然是新近摘下。
若雨將那牡丹置於桌上,洗漱完畢後走上了船頭。但見河面上飄蕩着的鮮花,僅就停留在她的這隻畫肪四周,鋪盪開來約有十數丈方圓。旭日初昇,薄霧未散,鮮豔的花海將她這隻畫肪四周襯托得有如仙境。
秦準河上的姑娘歷來就沒有早起的習慣,然而此起彼伏的驚訝聲,卻還是吵醒了不少姑娘和遊客。若雨本就極美,卻又喜着白衣,在衆人眼中,那個卓立於旭日花海中的少女,便是天界下凡,纖塵不染的人間仙子。
過得一陣,若雨回入船中,那圍繞着畫肪的鮮花也被流水漸漸盪開,但若雨在一瞬刻留下的絕代芳華,卻被當時的幾個真名士用筆墨記錄了下來。不過,那幾張畫卻並未傳世,只是在傳說中,有着秦淮仙的故事。後人憑着傳說空想而繪,卻沒有一幅可以成爲經典。
若雨看着桌上的牡丹暗自思索,到底是誰,能有這般大手筆,卻連名字也不肯留下呢?這滿河鮮花,很顯然就是送給自己的,而其中花費的人力財力,只要是略一細想,便知那已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
且不說這數萬朵的鮮花的價值。要在同一時間聚集在一起,那就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了。搜遍揚剛,也不可能有這許多的花。送花人顯然是準備已久,蓄意而爲,必定在外地也購買了許多,這纔能有如此規模。還有,要在日出時分借流水之力。將這許多花都集中到一處,這其中所需要的人力及計算亦需大費思量。
揚剛歷來富庶。有此財力者想來不下百數十人。但要去花如此地人力財力以及心思,去博取一瞬間的燦爛。以若雨所知,絕對沒有。這一場事,可謂千金博一笑,但若雨雖然笑意盈盈,其實卻另有思量。
這事當然就是李丘平所爲,錯非五德園地財力人力。到哪裡去弄如此多的鮮花!不過李丘平絲毫沒想過,此時地若雨,會將他與周幽王戈到了一個類別。
李丘平早上還覺得意氣風。這一擲千金的痛快感。還真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得到的!人生苦短,而今內功既失,遠離江湖。若不縱情快意,想爲己之所爲,卻如何對得起這再世人生!
纔到了下午,麻煩的事卻就來了。
那個剛剛請來的教書先生,才只教了半天,便即向李丘平請辭。李丘平問其何故,先生掩住了額頭,大搖其,只說:“不可教也,不可教也!”也不向李丘平討學錢,便即揚長而去。
李丘平無奈下,喚來兩個徒弟詢問詳情,武山不語,蘇星靈卻道出了實情。
原來,李丘平這兩個徒弟,表面上聰明機靈,卻竟都是極惡讀書之人。那先生搖頭晃腦地說個不休,二人卻趴着桌子打瞌睡。等那先生被鼾聲驚動,放下書來看時,兩個竟然都已睡着,打鼾的正是武山。
這一下將那老學究氣得不輕,重重地拍着桌子將二人驚醒後,便舉起戒尺要罰二人。武山心知有錯,便即老老實實地讓先生打了幾下。而蘇星靈卻怕痛,便將一股偌大地真氣凝聚在掌心,以做抵禦。
那先生哪裡知道其中奧妙,戒尺這一下去,猛地就被蘇星靈的真力彈起,結結實實地敲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立時就腫起了老大一個包。
師道尊嚴都沒了,卻讓先生如何還願意再教,當即便向李丘平請辭。本來到這琴淮畫肪之上教書,這先生已經是大感面上無光,但看在李丘平承諾地學錢過了普通地三倍以上,於是才本着有教無類的心思來的。卻沒想到才半天不到,就即喪失尊嚴。
這先生在揚剛一帶,士林之中,頗有些人望。張天賜請來地人,自然不是尋常私塾的秀才可比。此人一走,這事必定會流傳出去,要想再替武山和蘇星靈請到好老師,只怕就是不可能的了!
而這事卻也不能責怪武山和蘇星靈。李丘平心裡清楚,這個時代教書的人,根本就不懂得因才施教的道理,更加不明白什麼叫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教不好學生的老師!
李丘平自己雖然不是滿腹經綸,但他本來也不是想要教這兩個徒弟考狀元,他來教習,原本也是可以的。
但修文不同習武,需要一步步來,從一開始就給弟子灌輸些大道理,那是沒用的,這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行。
李丘平不是沒想過親自教導他們,但金人南侵在即,他早已打算好了,只待內力一復,便要離開此處。江湖也好,軍旅也罷,總之是想要爲大宋盡一點心力。而到時候卻又上哪裡再給二小找個老師,學得皮毛不如不學,這是李丘平一貫的理念,沒的弄不好讓兩個弟子斷章取義,那纔是真正地誤人子弟!
到哪裡再給二人找位真名士呢?李丘平想過父親,但李勝賓常年在外,教他自己的時候都是斷斷續續,又哪裡有空來替他管教徒弟!
真名士,真名士!李丘平猛地想起一人。這個人李丘平一直將他當成了江湖人看待,早忘了其人本應該是學富五車的當世大儒。此人就是李丘平僅見過一次,卻彼此都視爲可以絕對信任,肝膽相照的朋友,洛陽莊子柳。
一想起莊子柳,馬上就憶起了他的修身之道,他說的儒家之劍。若由此人來教導二小,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李丘平心中涌起一股思念之情,想來以莊子柳的才學見識,必定也會意識到金國即將南侵的事實,此時若能與其人做一番暢談,必定也能對下一步的行動有所益處。
想到這裡。李丘平就再也坐不住了,便讓武山去請張天賜。自己卻拿起紙筆伏案疾書。
不一陣張天賜請到,他聽說要送信到洛陽。不由得心下躊綽。
李丘平大感奇怪,這張天賜精明幹練,自己差他做事感覺極是得力,此時卻爲何做此姿態。
張天賜持信道:“公子,請恕天賜多言。洛陽之地,金人探子極多。而今大掌櫃和武老兄都不在,五德園已無心腹之人,除非是天賜親往。否則公子你尚未復原。萬一手下出了點問題引來金人,則天賜百死莫贖了!”
“這個,確是問題。且容我想想。”
這張天賜好歹是一地掌櫃,此時揚剛離他不得,這一點李丘平很清楚。而若是派了其他人去,確如其所言,風險很大。自己出事倒也罷了,弄不好再連累了莊子柳,那纔是糟糕之極。
李丘平考慮再三,對張天賜道:“你看武山這小子如何?”
“不可!武賢侄地武功,天賜見過,行走江湖是沒有問題的,但那霹靂拳天下皆知,讓他送信,卻還不如我派個夥計來地好。”
二人合計了半天沒辦法,吃飯時蘇婉得知情況,便同李丘平推薦了自己船上的那個船伕去辦理此事。那船伕原是江湖上地一個大盜,名叫芶旬,蘇婉曾救過其人性命,芶旬於是便死心塌地地跟隨在蘇婉身邊。李丘平的事他卻也知道,不過芶旬除去蘇婉,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李丘平在船上這麼久也沒有泄露過消息,已足可見其可靠了。
芶旬聽聞蘇婉委託他送信,也不二話,問明瞭去處,當即便動身走了。李丘平也沒說一個謝字,對這樣的漢子,說謝那是多餘的。一看他對着蘇婉的眼神,就知道緣故了,要謝,也不該由他來謝。
李丘平估摸着芶旬至少也要近月才能回來,這些日子便加緊練功,希望能有所突破。至於對若雨的那事,做一次就夠了,李丘平可不希望再被人當作花癡!
這天夜裡,李丘平正在房中行功,那經脈間地苦痛方起,忽然聽得琴聲響起,那空靈流動的音律,一聽就知道是出自若雨之手。
只不過這一次的琴音卻與以往有所不同,李丘平一聽之下,就覺出了其中帶有了感謝之意。很顯然,若雨已然得知送花人就是他,這次是特地來獻琴以謝地。
除了琴音中地謝意,李丘平又感覺到了若雨釋放的靈魂,彷彿正在找尋他。
李丘平心念微動間,保持着運功狀態,卻已經將意識飄散了出去,一瞬間就找到了若雨的那絲呼喚。
一種強烈地的震撼由體外的意識傳來。說傳來也不對,那其實就是整個靈魂的顫抖,也包括身體外的那部分。那是一種找到了知音的喜悅,二人的意識在虛空中無隙地糾纏,雖然不能直接交流,但那種空明無礙的觸感,就象遍歷了**的**,每一分知覺,每一處毛孔似乎都在歡呼雀躍!
李丘平早已不知道自己在作什麼,任由體內的混元真氣一處處衝開了受損的經脈,那些微的痛感早已無復存在。若雨也不知道自己在彈些什麼,纖纖玉指只是隨心而動,渾不知那竟是伴隨着靈魂的千古絕唱!
過了良久,二人似乎驚夢般同時清醒,李丘平一個大踏步衝出了房間,卻只見到一隻知板小船,載着那個夢幻般的白衣女子正背對着這裡離去。
方纔若雨就是在這隻舢板小船上,圍着李丘平繞了三圈。一曲琴音既畢,李丘平正好也是全身的經脈盡通,而二人純靈魂的交流卻也正好達到了最高點,一切都十分地完美。
“若雨!”李丘平忍不住喊了一聲。
若雨的身子輕顫了一下,頭也不回地回喊道:“李丘平!”
二人再無話說,若雨手抱瑤琴漸行漸遠。
李丘平站立良久後,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運功。
經脈是已經完全打通了,但左啓弓與狼神的異種真氣卻還停留在體內。此時李丘平已經可以任意調用混元真氣,他禁不住內心的喜悅,便想使混元真氣逐一消除那些異種真氣。
天色將明,李丘平長嘆了一聲,站起身來。那些異種真氣的強悍和頑固,遠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狼神的真氣還好,每行一遍功,就消失了一分,而自身的真氣卻又強勁了一分,估計將狼神的真氣化解盡時,自身的修爲也將會得到一個,可觀的提升。
而那左啓弓臨死前聚集的一記亡神掌可就厲害了,不管李丘平想了什麼辦法,似乎就固定在了他的經脈中,無論如何也消除不了半分,本身的真氣一經靠近,便自輕輕滑開,象不聽使喚一樣,怎麼也不肯去抵消這股亡神掌力。
李丘平雖然全身經脈皆通,內力積蓄比之傷前猶有過之,但受制於這異種真氣堵塞了經脈,可以揮出的威力不及傷前五成。
李丘平收拾心情走出了房間。不管怎麼樣,這總是一件大好事,最大的難關都已經過了,以目前的修爲雖然暫時找不出消除異種真氣的辦法,但《混元真解》中更高層次的境界卻未始沒有解決問題的法子,他現在已經明顯感覺到,即將進入混元功第七重高段境界的徵兆了!
剛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卻見到河上似乎比往常要熱鬧了許多。很多畫肪在張燈結綵,平常這個時間很難見到的姑娘也露出面來,三三兩兩地往城中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今天莫非是過什麼節?”李丘平向正端來早點的蘇婉問道。
“不是今天,是後天,大家這都是在準備呢。也不是過什麼節,不過對這秦準河上的姑娘來說,卻是很重要的大日子!”蘇婉一面將早點鋪上桌面,一面答道。
“難道是“”李丘平不敢肯定,話語間便也帶了幾許猶豫。
後世有位著名的女子叫柳如是,因得秦誰花魁而聞名天下。當然後世人記得柳如是,是因爲她的其它事蹟,但若她沒有這秦雛花魁的名頭,只怕其人的名聲便要遜色幾分了!
蘇婉卻笑道:“弟弟還真是淵博啊,連秦誰河上的這點小事也知道。你猜對了,後天就是這秦淮河上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