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錡對衆人很是看重,但他手下的將領則個個眼高於頂,只是礙着長官的面子,不得不勉強應酬。
李丘平是何等人,諸將不屑的表情,言語間的輕視,如何瞞得過他!大宋王朝,文官看不起武將,當官的看不起平民,那是極正常的事情。
李丘平自然不會去與這些庸人生氣,他反而以眼神止住風刀七雄等人,讓他們也不要計較。而今當以大局爲重,過了這一關,這些人仍要去當他們的窩囊官,自己等人依舊嘯傲江湖,大家只這一面之緣,忍忍也就過了!
但其中一個姓馬的副將說出的一番話,卻讓李丘平不願再保持沉默。
喝了一圈酒,那馬副將便不再理會李丘平等人,卻對劉錡勸說道:“劉帥,而今您也爲朝廷立下了一功,旁人再也不能說什麼閒話,咱們該撤了!”
馬副將話一落音,諸將集體響應。
李丘平凝目一掃,竟然沒有一個人再有其它意見,衆口一辭地贊同撤軍。
總算知道爲什麼劉錡要親自帶兵偷營了,這些人簡直就是一幫混飯吃的人渣啊!難道他們的主官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就是爲這幫人渣逃命找一個藉口麼?
“好一幫貪生怕死的懦夫!”
劉錡面色陰沉,還沒答話間,一聲冷冰冰的話語聲響起。
馬副將初時一楞,隨即反應過來,臉上漲得通紅。他目露兇光,轉向李丘平等人喝道:“誰?剛纔那句話是誰說的?給老子站出來!”
“苦啊!苦啊!我大宋的朝廷苦,哪知家國屏障卻原來是一羣蛀蟲!我大宋的百姓苦,滿心期盼的救星卻原來是一夥懦夫!什麼叫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你們連一點基本的爲將之道都不懂嗎!大宋。可悲,可嘆啊!”
卻是李丘平在肆意嘲諷。
馬副將勃然大怒。大聲喝道:“來人,將這幫目無軍法的賤民給我拿下!”
“退下!”劉錡用力一拍桌子。將那馬眺地親兵喝退。轉而對馬副將罵道:“混帳,馬眺,你不要太過分了!這些義士是本帥請來的客人,輪得到你說拿下就拿下麼!”
誰知那馬眺竟是絲毫不懼劉錡,陰森森地說道:“劉帥,你如此袒護幾個江湖草寇。馬某人說不得要向朝廷參上一本了。”
劉錡冷哼一聲,“隨你地便,本人行得端。坐的正。豈懼小人誣告!”
劉錡說罷,便即請李丘平等人到自己居處說話,一場酒宴就這樣不歡而散。
劉錡本來以爲這場勝利可以大大地提高手下諸將地士氣。從而將士同心,迎接未來更大的挑戰。卻沒想到一衆將領竟然冥頑不靈至斯,直是心灰之極!
李丘平離開酒宴時,本想狠狠地教訓一下那馬眺,但不知其人底細,怕給劉錡惹來更大的麻煩,便又忍了下來。到了劉錡的居處,李丘平便立即向劉錡打聽這馬眺的來頭。
在軍隊中,歷來就是主將最大,生殺在握。似這般,下面的軍官竟然可以肆無忌憚地要挾主將,真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若是大宋地軍隊都是這樣的情況,那還打什麼仗,直接把江山都送與金國來得乾淨,還免得百姓受苦!
從劉錡處得知,原來,大宋的軍隊還真是有這樣地傳統。那馬眺名爲副將,實爲監軍,有質疑主將軍事行動,以及直接向朝廷參奏地權力。朝廷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爲了防止在外將領權柄過重,而專門設的一個牽制性職位。
若是主將與這監軍看法一致,關係良好,那也罷了。若是雙方有所分歧,如劉錡與馬眺這般,那問題可就非常之嚴重了!
李丘平問明情況後,也覺得不太好對這馬眺下手。自己無論如何是沒問題,甩手一走就是了。可這劉錡是朝廷大員,手下監軍莫名其妙地出了事,這筆帳肯定就要算到他的頭上。
不過若是不解決這馬眺,做不到令行禁止,那卻如何抵禦即將到來地金軍主力!
衆人聊了一陣,終覺處處制時。商量不出個結果,便也只得作罷,惟有見步行步了。
次日,雷雨大作。
面對着這般惡劣的天氣,饒是那金將極力想挽回昨夜被劉錡偷襲得手的面子,卻也不得不暫時停戰,讓軍隊避雨休整。
晚上,李丘平忽然向劉錡請戰,要求再次偷襲金軍大營。
劉錡聽過了李丘平的分析後,當即升帳,不理馬眺等人的極力反對,當場聘請李丘平爲幕僚客卿。而後親點了三千精兵與李丘平,令其率部偷營。
馬眺氣得直跳腳,卻也沒有其他辦法,便逼迫李丘平立下軍令狀,若不得手,或者損失過大,便要軍法從事。
李丘平只是冷笑,也不推脫,軍令狀一揮而就,於是率衆而去。
走前,劉錡拉住李丘平囑託,“不必將軍令狀放在心上,能取之便取之。不能取之便儘早回城,劉某絕非負義之人,捨得這一身官服,也定然要保君無事!”
劉錡已是將李丘平當成了心腹之人。卻也難怪他如此,滿營的將士竟沒有一個能爲他分憂解難,讓他如何不會這樣。
李丘平知道劉錡的意思,不過他並不擔心。這一陣他至少有九成勝算,他雖然沒有帶兵的經驗,但劉錡給的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又不用他帶,戰時只要略加指揮,亦可如臂使指。
兵法有云:“虛則實之!”,那金將顯然不是什麼有能力的人,天氣如此惡劣,而宋軍昨夜又已經偷襲過一次,諒其人也估不到己方膽敢再次夜襲。
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也不足以讓李丘平有這麼強的信心。
最重要的是,順昌之戰,正在按李丘平熟知的過程。一步步進爾這纔是令他最感有把握的緣故。
在別人眼中,血雨腥風地戰場。不可預測的變化,李丘平地感覺就象是即定了結局的遊戲。只要步驟不錯,結局是早已經定下了地!
既然是對大宋有利,李丘平也不介意做一個執行者。雖然他還沒有完全想好怎麼應付將來不利的那一刻,但此時也沒有時間由得他多想。時間還有很多,只盼莊子柳那邊能聚集到可觀的人手,到時候集中力量。以李丘平自己的預知能力,未始沒有一舉改變歷史的機會!
劉錡點的三千人,大都是參與了昨晚夜襲地精兵。這些人對李丘平等人的威勢記憶尤新。見是李丘平帶領他們偷營。全都是信心十足,士氣相當高昂。
那金軍的將領果然就如李丘平所料一般,根本就沒有想到宋軍還敢前來偷襲。這一支天鷹堂卻也讓李丘平等殺得怕了。觸之即潰。
沒有絲毫懸念,金軍又被殺得七零八落,李丘平率軍殺了個三進三出,方始大搖大擺地回到順昌城。
城中其餘宋軍聞知消息,無不士氣大振,連那些原本堅決想要撤退地中低級軍官也都開始動搖了起來。這個少年,說不定真地能助宋軍大勝,亦未可知!
消息傳開後後,這支精兵受到了城中老百姓英雄式的崇拜,而李丘平卻讓那些精兵好生休整,連自己一起,不去參與老百姓自的歡迎儀式。
次日,雷雨依然不歇,金軍只顧收拾殘局,無暇再行攻城,但其防衛和戒備卻明顯加強了許多。
傍晚,李丘平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再次請戰。
但這次,就連劉錡都覺得不妥了!
馬眺更是直接嘲笑李丘平狂妄。可一,可再,不可三,那金軍已經明顯地加強了戒備,以三千人面對十倍於已,而且是有所防備地強敵,那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這次李丘平卻不再解釋,他神情極是堅定,直接說了三個字:“軍令狀!”
馬眺象看白癡一樣地看着李丘平,心道:“這個人莫非自大得瘋了麼?不過也好,他既肯自立軍令狀,且看這劉錡如何處置。”
劉錡把心一橫,問道:“你要多少人?”
李丘平沉聲道:“還是昨天晚上那些就行了,多一個不要!”
“好!本帥準了!軍令狀不必再立,有任何事,本帥負仝責。”劉錡索性將事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他接着說道:“你去襲營,本帥就在這軍營裡等你。酒,我給你準備好,望你凱旋而歸!”
李丘平接下令牌,高高舉起,猛地虎吼了一聲:“殺!”便即轉身走出帳去。
李丘平轉身而去,那中軍帳裡卻徒然升起了一種氣氛,一種難以形容的英雄氣概!除了馬眺,包括劉錡在內的諸將,忽然間都非常的渴望,渴望那個轉身而去,義無返顧的背影就是自己!
良久,一個偏將忽然向劉錡跪倒,“末將請戰,末將願率本部精兵,爲李將軍開道!”
李丘平只有一個客卿的身份,並不是什麼將軍,但這偏將稱他爲將軍時,連那馬眺在內,竟無一人覺得突兀!
有一人開了頭,衆將一改常態,竟然紛紛請戰。
這些人大多出身卒伍,能一步步升到各級將領的位置,絕非溜鬚拍馬就可以做到的。他們曾經也是有理想,有抱負的鐵血男兒。只是,年輕時的那腔熱血,早已被大宋朝廷腐朽的官僚制度壓到了遺忘的角落。李丘平的風采,終於讓他們又依稀地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回過頭來才驚訝地現,自己原來和他也是同一類人!
“馬副將,你看如何?”劉錡強壓心頭的激動,對着馬眺問道。
馬眺神情恍惚,他根本就沒有聽到劉錡的說話。“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意氣風,遇事當先的懵懂少年麼!直到遇上了那個端……”
劉錡見馬眺不說話,便也不再理他,喝道:“衆將聽令!你們各自點齊本部人馬,咱們一齊爲李將軍押陣!”
衆人齊聲應諾。
李丘平根本就沒有對衆將抱有任何指望。他之所以要不顧一切地蠻幹,那是爲了要在這支精兵中樹立起無敵的形象,爲將來面對更強大的敵人,培養出一支無所畏懼的鐵軍。
臨走前他吼的那個“殺”字,並沒有刻意用上任何精神力,那純粹就是一種意志,一種堅不可拔的信念。至於居然能夠激起衆將的共鳴,則完全不在李丘平的計算中。
這一戰必須要勝,就算不利,李丘平還有自己的驚神**,還有若雨的琴,溫瑜的毒,必須漂亮,堅決地打贏這一仗!
初時的戰鬥是很艱苦的,李丘平一軍遇到了金軍頑強的阻擊。李丘平等人雖然在金軍中有着惡魔般的形象,但女真人的軍隊畢竟是史上有數的精兵,便是心中敬畏,卻也仍然悍不懼死。
兩軍對峙在李丘平連連施出驚神**後結束,李丘平毫不吝嗇精神力,一聲聲的“殺”字由他口中不斷吼出。每一下,都有大批金兵被宋軍砍倒。
那位統兵的金軍將領雖然安排了嚴密的戒備,但晚上始終都還是要睡覺的,不可能兩萬餘人都睜大了眼睛等人來襲。所以,當李丘平部將防備着的各支軍隊擊破後,金軍終於崩潰。
前兩次還可以說是宋軍偷襲,所以纔有些損失。而這次,幾乎就是正面的硬撼了!李丘平部擊潰的金軍總數近萬,天鷹堂中人幾乎死絕,這樣恐怖的戰鬥力,讓這支金軍如何還敢繼續攻城。
圍城金軍當夜便即撤退,順昌府之危暫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