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客到江南,長憶吳山好。吳蜀風流自古同,歸去應須早。
還與去年人,共藉西湖草。莫惜尊前仔細看,應是容顏老。
李丘平生平最愛蘇軾的詩詞.他,是中華民族的驕傲,在中華文化的歷史長河中,他的名字就是一座豐碑!
而此時,丘平既無心欣賞江南風光,也沒空懷念這偉大的詞人。紹興八年,中原應該已經淪陷,那五嶽派豈不是有四個支派在淪陷區!爲什麼師父和父親從來沒提過呢?
丘平看着道上過往行人悠悠出神,北方雖已淪陷,這江南之地倒不愧是繁華富庶之所,往來商旅不絕。那周鏢頭說的很有道理,誰說武林中人就不要使錢了,自己也是看小說看得多了,滿腦子天真想法,好象那些大俠都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之人,渾然忘了大俠也肉長的,衣食住行一樣也少不了,自己不就是這一類人了麼。
有詩云: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這次去臨安就是想看看這個南宋都城到底有多繁華,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憑藉自己領先這個時代的眼光做一些賺錢的事。一來圖個好玩,來到這個時代後一直有一種表現欲。盜前人詩詞固不可取,再說南宋之時,中國詩詞真正的名家幾乎已經出盡,自己即便是吟幾佳作,在此時的人看來也就是,還行,不錯罷了。以自己越時代的眼光,賺錢應該纔是自己最拿手的。二來五嶽派那其他四個支派在淪陷區日子只怕也不好過,自己既然是五嶽派弟子,自然要想辦法爲師門分憂。對於抵抗金人,保家衛國什麼的丘平現在還沒有什麼興趣。除非自己能改變歷史,否則金也好,宋也罷,今後都是要亡於蒙古的。做一點實在的事好過去空談,自己也可以爲師門做些默然而又確有價值的事。
這個時代應該有紙幣了吧!是直接開錢莊還是做些製造業呢?開錢莊可是自己的對口專業,憑自己的銀行學知識,相信不出幾年自己的錢莊就能壟斷全宋甚至全金,不過起始資金沒有着落,父親雖然有些身家,但是說要開錢莊只怕還是杯水車薪。製造業呢?那就要去臨安實地考察了,南宋的生產力展到什麼程度了自己還真是不清楚。或者可以先弄些製造業,等有點積累了再開錢莊。自己的武功正好已經到了一個瓶頸,做些雜事不影響修煉,何況自己只需要灌輸些知識給以後的手下就行了,花不了多少時間!嗯,管理人才也是個問題.........
“嗖”。正想到高興處,又聽見砰的一聲,前方林中一支響箭在半空中炸開,煙花凝成一個東字。丘平心神一凝,便聽得打鬥之聲不絕於耳。
響箭是江湖人常用的一種聯絡工具,有求救的,示警的,召喚的,不一而同,一般小門小派的響箭都是以聲音來辨別意思,需知響箭製造頗爲麻煩,所費亦高,象前面這支居然能以煙花凝成文字的,那就更不是一般的門派可以用得起的了。丘平身上也帶有幾支,五嶽派的響箭能以煙花凝結成劍形,這也是名門大派的面子,卻是隻有入室弟子以上的核心成員纔有資格佩帶的了。
丘平禁不住心中好奇,策馬來到林邊,將那馬隨便栓在樹上便即步入樹林中。
“那小娘皮剛纔放了她主子家的響箭了,大夥加把勁啊!”丘平見林中一小片空地處居然擠着二三十人鬥得正歡。一個身着鵝黃長衫的少女居中,手持長劍,卻不上前打鬥。她衣着華麗,容顏典雅,雖年少卻自有一股雍容的氣質,一望既知是名門閨秀。身邊有一個侍女打扮的小姑娘,神情慌張,想來剛纔聽到的放響箭的小娘皮說的就是她了。少女身邊還有一老者,武功頗高,只是右手運轉不靈,想是已經受傷,老者左手持刀與人爭鬥,危急時方以右手補以拳掌,卻已是岌岌可危。其他還有三兩個年輕男子,應該是護衛,也是人人重傷。外圍則是二十餘壯漢,聽得此番話語後攻得越急了。
丘平並沒有掩飾行蹤,那圍攻衆人已然現有外人到來。
“這位朋友請了,太湖水盟和東方家清算舊帳,若非相識就請離開。”
丘平順着聲音來源看去,只見一虯髯大漢目視自己,此人左手長錐右手短錘,果然是水道上混的綠林人物。
“和東方家清算舊帳怎麼不去我們姑蘇紫煙庭,卻來這裡設伏我一個小女子!太湖水匪,無膽鼠輩!”長衫少女冷笑。丘平雖然年少,但手握長劍氣度非凡。太湖衆人固然不敢小看了他,長衫少女更是希望得到丘平相助。久混江湖之人畢竟有些眼力,豈是齊家諸人可及。
自齊家送鏢後,連帶東方世家在丘平心中也掉了一個位置。不過行俠仗義始終是丘平心中的願望!苦練武功爲的是什麼?不是爲了練武而練武吧,做一個受人尊敬的大俠也是燦爛人生的一部分。再說這東方家的小姐說得不錯,無論有什麼理由,一大幫子人設伏一個小女子的確有些下作。
打定主意後,丘平乃大聲喝道:“路見不平,那個什麼來着?”他存心逗樂,手腳卻不停,抽出佩劍直撲太湖衆人。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侍女噗呲一聲笑出聲來接道。
那老者獨鬥多人,形式最是危急,丘平先是一招雲光千幻將面前衆人逼退,接着飄渺劍法的精妙招數源源而出,直撲圍攻那老者的諸人,劍光到處,太湖衆人的包圍圈瞬間就被丘平撕開了一個口子。
“那我沒有刀怎麼辦?應該改成,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纔對。”丘平猶有餘暇,便又接着說。
“五嶽弟子果然不凡,所謂劍出五嶽,不如改成,路見不平,太湖羣兇捍,憤而相助,劍嶽弟子忙!可好?”長衫少女眼光犀利,東方世家本來就以武學淵博著稱,她又自幼便博聞強識,是以丘平一出手便知是衡山劍法,見丘平存心逗樂,便以言附之。
“小姐好才學,好見識!”丘平說話間手腳不停,將重重壓力都接到自己身上。
“久聞東方世家以武學淵博著稱,在下有一路劍法要請小姐品評。今日弄斧於江南寶地,不知小姐願以香山居士《憶江南》相和否?”那虯髯大漢是衆人之,見丘平劍法犀利,便也上前攻之,丘平頓感壓力倍增,竟然有吃力之感。而雅興忽起,豪氣干雲,就欲試試不久前體會的兵家劍術。
“湖湘亦是人文薈萃所在,公子有命,小女子豈敢不從!”那長衫少女久居閨中,似丘平這般灑脫人物生平未能得見,早已心旌神馳,乃放下矜持緩緩念道:“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丘平聽得詩起,劍法徒變。只見那劍光忽地一聚而後散開,重重疊疊無處不真,便似千軍萬馬一般。本來使出這套劍法應該讓人感到威嚴肅殺,丘平聽詩舞劍從善如流,劍意中便多了許多詩意。描寫歷史的是史詩,描寫戰爭的便是戰詩了,只是這《憶江南》卻未免有些不合。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長衫少女面帶驚訝,這是什麼劍法,竟然宏大如此,偏又詩情畫意!
丘平幾乎在剎那間便融會了詩意與劍意!本來《憶江南》並不能配合這路宏大的兵家劍法,丘平只是隨口一說。不想天下萬物本同源,丘平劍隨詩舞,早已沉醉其中,哪管它兵法何雲,江南哪處,劍路只管隨心所欲的展開。太湖衆人均有同感,彷彿面對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千軍萬馬,而且都是衝着自己來的。最重要的是,那舞劍少年好象根本就是置身事外,正看着自己陷進重圍。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除了和丘平動手的人外,其餘數人都已經罷手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人,上一個陷一個,都被丘平纏住了,餘人已知即使是出盡全力也無法再戰勝那老者和幾個護衛的了。何況對方還有一個不知深淺的小姐正在莫名其妙地念什麼鬼詩,東方家的嫡系怎都不會差到哪裡去的!還是先看看這邊的結果再說吧!
詩雖不長,那長衫少女看着丘平獨戰羣匪,早已心湖澎湃,眼光迷離,哪裡還看得見身周的異樣眼神。
說時長,其實不過短短十數招間。丘平打得過癮,自從衡山悟劍以來,這套劍法從未現世,這次對手很強,使來當真是痛快之極,卻忘了自己正在被十餘人圍攻。
太湖衆人更是暗暗叫苦,萬沒想到這個少年的劍法如此神奇,上三五人是略處下風,再上兩人還是略處下風,這下好了,上了十餘人,居然還是略處下風!而且還無法脫身。衆人都有一種感覺,如果要是停手後撤,那麼所有的壓力全都會朝着自己一人而來。衆人當真是進退兩難,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唸到此處,一《憶江南》已盡,長衫少女定了定神,那五嶽派的少年早已經佔得上風,詩已盡,便看他如何。
丘平聽到這句早晚復相逢。整個人瞬時猛醒,便趁着詩意未淡,劍意正濃出了兵家劍法最後一招,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是楚漢之時,漢元帥韓信以重兵對楚霸王項羽的至勇之師設的一場經典戰役。項羽當年能以三萬楚卒擊潰漢高祖劉邦的四十萬漢軍,當真是勇不可當,便是以十倍軍力圍之,只恐猶未足已。韓信於是設下了這十面埋伏大陣,處處留有生機,卻是處處殺機,慢慢消磨了楚軍的鬥志。終於,項羽僅得一人突圍乃自刎於烏江。
太湖衆人只覺得壓力一輕,卻見漫天劍影撲面而來,衆人以爲這是丘平動絕招前的空隙,皆退。丘平要的就是衆人這一退,十面埋伏全力動。
劍歸鞘,劍氣已收,太湖一衆人人皆傷,而這還是丘平手下留情。
“閣下可否留下姓名?”虯髯大漢左肩中劍,鮮血直流,他毫不理會卻死死盯着丘平。
“五嶽衡山李丘平。”丘平背劍傲然而立,風拂衣襬,無盡地倜儻風流。
“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馬雄是打不贏你的了,水盟會來找你的。我們走!”
待太湖衆人離去,長衫少女對着丘平盈盈下拜道:“多虧公子仗義相助,小女子方得免受辱,東方素雅這廂拜謝了!”那老者與侍女衆護衛一齊隨東方素拜倒。
丘平本是瀟灑之人,相助於人而受一禮本來也沒什麼,不過東方素身後老者與幾個護衛也都跟着向自己行大禮,這就有些彆扭了,尤其是那老者。敬老尊賢的思想容不得丘平受此一拜。
丘平閃身避開道:“大家都是武林一脈,豈有遇難不施援手之禮。謝則謝亦,如此大禮丘平則不敢當!”
東方素心中讚歎,起身道:“如此素雅便聽公子的,有道是大恩不言謝,李公子雅量高致,是我俗套了!”轉身對衆人道:“大家都起身吧。”便上前略扶了下那老者。隨即又回身對着丘平道:“不知公子**何處去?”
“臨安。”
“哦!”東方素沒來由一陣失望。
“李公子可否送我家小姐一程?”那小婢頗知小姐心事。“這裡距姑蘇城還有十餘里,李公子若是離開,萬一那賊人去而復返便如何是好?”
“恩,這位妹妹言之有理。丘平左右不急,如果小姐不嫌棄,不如丘平和小姐聊一聊這江南美景?”東方素容顏秀美氣質高雅又不失江湖本色,李丘平很有好感,也盼得多相聚一會。
那小婢臉現紅暈,“婢子是小姐的侍女,不是什麼妹妹,公子叫我小菱就好了。”
李丘平哈哈大笑,“小菱啊,好名字!不過你看來就比我小,叫一聲你妹妹也沒什麼不對的!”
出得樹林,丘平牽過馬一行人便有說有笑的向姑蘇而去。
路上丘平很快就和衆人熟絡了,從衆人言語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太湖水匪本是幫橫行水上的烏合之衆,東方世家亦是依湖而居,豈能眼看盜匪橫行,便派出族人清剿。區區水匪怎是東方家的對手!就在水匪即將做鳥獸散時,不知道是何時已經聯成一氣的水道羣雄突然收編了這夥匪徒,於是乎太湖之上一夜之間高手雲集,東方家頓時落於下風。不過東方世家根基深厚,倒也不至於怕了去。只不過這水盟從此卻再也不怕事了,這次攻擊東方素雅就是有爲而來。那老者名東方木,是東方家上代的家僕,武功甚高,早已被奉爲家中長輩。東方家就是怕東方素雅這次訪親有危險才特地請其護衛,卻沒想到對手算得極準,派來的高手穩勝諸人。若不是丘平恰巧趕到,後果殊難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