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平要尋岳飛原有兩大難處,一是要找出其囚處,二是如何進入森嚴佈防的大牢之中。
然而,自皇宮一戰後,李丘平六識之敏銳,精神力之強悍已然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偌大一個臨安城,他只是延着嶽府留下的一點點微弱的氣息,就已經找到了岳飛之所在。
臨安京師天牢,戒備森嚴,刁斗林立,這等氣象,只怕是連只蒼蠅也難於進出。
岳飛被單獨囚在深陷地面的一座地牢,從地面處入口到地牢須經三重石級,每重石級拐彎處均有禁頭負責督管守牢的獄卒,每名禁頭統領五十人,每人各司其職,不得擅越,更不許在天牢內交頭接耳,以防有內應向犯人通報訊息。這百多人守衛的囚室卻僅此一間,別無分店,囚室三面皆爲石壁,前面開有一道腕粗鐵欄門,地上鋪了一把禾草,別無他物,犯人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出天牢。
這時,已值傍晚。岳飛盤膝坐在禾草上面,閉目沉思。這接踵而來的變故,便連他也幾乎弄糊塗了!據獄卒言,高宗與秦檜忽然病重不起,皇帝一整天就清醒過一次,在那短短地一柱香的時間裡,下的唯一一個命令,就是輯拿他岳飛!難道自己遭忌之盛,已然到了這種地步了麼!
“嶽元帥!請用膳!”石級底層禁頭捧來一碟饅頭,恭恭敬敬地遞上,用手指了指,又道:“牢裡沒有好東西,大人且將就着,小人已與同僚計議妥當,待明日。定不教大人有絲毫委屈!”
岳飛微笑點頭,他原也不太講究這個。饅頭佳餚莫非果腹罷了。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隗院順。”那獄卒眼中滿是崇敬的目光,恭敬地應道。
這眼光岳飛見得多了。但此人在危機關頭猶自如此恭敬景仰,倒是難得的忠義之人了!歷來每多錦上添花而落井下石之人,似這般心口如一,真心仰慕的真丈夫,世上能有幾個!
院順這個人李丘平是知道的。歷史上,其人在岳飛無辜被害後。冒着生命危險將遺體連夜背出城外,偷埋在九曲叢祠旁。而且,爲了日後瓣識。院順又把岳飛身上佩帶過的玉環系在其遺體腰下。還在墳前栽了兩棵桔樹。
魄順之所以能留名於世,皆因二十年後,宋孝宗趙慎爲順應民意。特降旨爲岳飛澄冤昭雪,並以五百貫白銀的高價徵尋岳飛地遺體。
其時院順已然逝世,他的兒子把其父藏屍地真相告知官府,岳飛的遺骨才得以遷葬杭剛西子湖畔棲霞嶺,讓後世之人絡繹不絕地於墓前憑弔。要不是院順,華夏後裔今天憑弔地恐怕就不是民族英雄的真正遺體了。
小人物亦真英雄也!
岳飛慢慢吃了些東西,看看已是入夜時分。天牢內早燃起一盞油燈,燈光幽暗,囚室四周更是陰森。
“怒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此時,一陣柔和的吟唱穿越天牢層層石壁,竟清晰地傳了進來。那聲音時而亢奮,時而低沉,似是在訴說岳飛一生的功績與不平,幽幽暗室,分外顯得淒涼苦楚。
囚室中的獄卒立時一驚,紛紛悄聲驚道:“是誰這般斗膽?竟敢在天牢禁地吟唱詞曲!……”
岳飛嘴邊掛起微笑,“這個年輕人,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就在此時,吟唱聲忽地一歇,隨即一陣尖嘯猛地傳了進來,聲音雖然要比先前低了許多,而卻若針刺耳,透腦直入。
獄卒起初尚面露驚詫神色,有些膽大的,便要出去查探,但走出幾步,先就摔在地上,再也沒爬起來。隨後衆獄卒東歪西倒,全翻在地上,內囚禁頭自送飯後,這時也不知躲往何處去了,這內囚室登時一片死寂。
岳飛知道這是李丘平又在使驚神**了,他雖然有心抵禦,但神智也不禁一陣迷糊,幾乎就要朦朧睡去。李丘平不知岳飛具體方位,使地是覆蓋式攻擊,岳飛的意志當然遠勝於衆獄卒,但他本身並未修煉內功,如何能抵禦得住。
正在要失去知覺的當口,突然,他身上有硬物擊中,岳飛猛吃一驚,睜開眼皮,一看原來是李丘平如天神般已突現在鐵欄外面!
李丘平朝賴岳飛作了一個手勢,岳飛哈哈一笑,站起來,走近鐵欄邊與李丘平相見。岳飛此時臉含微笑,渾不似將被斬頭地天牢重犯。
“你還是來了,不是讓你回洛陽好好幹嗎!”
李丘平禁不住一陣悲憤,伸手執住岳飛地衣袖,嘆道:“嶽帥,丘平如問忍心眼見你受這般苦楚!……”
說至此處,李丘平也忘了自己此行之意,也忘了原本對岳飛的瞭解,霍地抽出憑欄問,就要運神力向牢門鐵欄斬去!這一斬下去,鐵欄雖然極粗,但在李丘平的神功凝注下,也勢必應聲而斷,劫牢之舉便勢所必行矣!
岳飛一見,連忙喝止道,“慢!賢侄切勿魯莽行事!”
李丘平憤然道,“嶽帥爲甚阻止丘平?到此時此地,莫非尚要論甚君臣之說麼!”
岳飛嘆道:“賢侄何必如此費心,嶽某生死無關緊要,你卻是神州軍地領,華夏民族未來的希望,若是有所閃失,豈不讓金賊佔了便宜,你還是回洛陽去吧,不要牽涉這些朝廷大事。
李丘平高聲道:“大元帥此言差矣,丘平不過是個江湖人,我若死了自有別人可以統領神州軍,可是若無大元帥指揮若定,如何可以中興我華夏,大元帥豈能坐視金軍反撲,甘心被那奸臣所害!”
岳飛苦笑道:“賢侄,你是一片好心,只是嶽某生死已經無關緊要一縱然我可以逃出臨安——也將成爲叛逆。到時候秦相必然下今清洗我的舊部,大宋內亂將起。賢侄難道要我率部謀反麼?與其引起內亂,自相殘殺,不如就讓飛伏法而死,有諸位義士捨身爲國,大宋尚可平安無事,再過些年。或者皇上忽然醒悟,那時盼諸位可以盡心輔佐,則我大宋中興可期!”
“你在做夢嗎!”李丘平出離憤怒了。“這就是你說的大宋那最後一線希望?你居然還認爲趙構有朝一日會醒悟?該醒悟的人是你。是你自己啊,你明不明白!嶽帥,你現在隨丘平走。待咱們掃平天下,你自己做皇帝也好,隨便擁一個姓趙的當皇帝也罷,總之都好過束手待斃的不是!”
岳飛微微一笑,道:“嶽某一人生死事小,家國安危事大,秦相必然已經在嶽某舊部之中安插了刺客心腹,一旦嶽某脫逃,只怕他們都會遭到戕害,而且軍中士卒的家眷都在江南,一旦奏相疑心他們謀反,他們便是家破人亡地結局,豈可爲嶽某一人,害了麾下這些將士。賢侄不要再多說了,你去吧,嶽某是絕對不會逃出臨安的。”
李丘平急道:“事急從權,嶽帥若是擔心下屬安慰,出去後丘平即刻動江湖令,咱們救得多少是多少,想來您地那些部下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不行!”李丘平地言辭雖然犀利而合理,卻並未在他心湖之上留下任何印痕,這一切早在一年之前,他就已經想得清清楚楚了。
李丘平怒上心頭,眼中閃出精芒,就欲不顧一切強行破門,索性將岳飛打昏了帶走也罷!
岳飛是何等人物,一眼之下便已知其打算,他卻也不再辯駁,只是露出堅定淡漠的微笑,然後舉手,食中二指便如利刃一般刺透了左胸,鮮血涌出,雖然手指只刺入了一分,並未觸及心臟,可那意思卻是明明白白。
李丘平心神劇顫,目光有若實質,在岳飛面上凝注片刻,見他眉宇間皆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之意,乃顫聲嘆道:“爲什麼呀?”
岳飛眼中露出歉意卻並不說話,手上又加了一分力,那鮮血流得更急了。
李丘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天牢的,但覺得整個人神情恍惚,腳步虛浮。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一代名將隕落麼!
不,絕不!李丘平一捏解縛訣,又清醒了過來,觀止大師教的神功當真妙不可言,無論什麼的糟糕的情緒,只要一捏此訣立即恢復如常。若是換了之前,經此一事,只怕又是心境混亂,難以收拾了。
李丘平霎時間從負面情緒中回頭,整個人奇蹟般地又充滿了鬥志。他只是略想了想便決意留在臨安,只要岳飛未死,哪怕只有一線希望,那也要盡力而爲。
李丘平清晰地記得,歷史上岳飛被殺地時間正是本年除夕之夜,而在此之前他將遍歷無數酷刑。要救岳飛,單憑武力是沒有用的,唯有等其自行醒悟,只要他自己能相通,以李丘平的手段,不過是費點力罷了!
此時別無它法,這有名地愚忠名臣既然抵死不肯逃獄,那麼讓他受點苦也罷了!
李丘平趕回破廟,同衆人說明自己地決定,便讓溫瑜,丁秦關,仲孫明霜護送趙玉返回洛陽,而他則與兩個徒弟及唐凌絕,杭天昊留在臨安郊外等待時機。
此時,臨安城中已無內應,李丘平迫不得已使用了五德園的力量,五德園在臨安早已根深蒂固,要傳遞幾個消息還是輕而易舉的。
而在這個時候,劉夏經過了長時地準備,錢莊生意也已經鋪開,這臨安城恰好就是融通錢莊的總部所在。
金融,即資金融通。劉夏記得李丘平曾向他說過這金融二字的解釋,因此將未來將要席捲天下的機構名爲“融通”。此時,臨安富甲天下,乃是融通錢莊總部的不二選擇,劉夏可不會因爲洛陽是李丘平的屬地就會將錢莊總部建在那裡,在他眼中,錢莊高於一切政治體系。
在李丘平的授意下,這兩大機構一齊動,臨安城內,以及天下各處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到了郊外這不起眼的破廟之中。
就在本月,趙構秦檜在對李丘平動手的同時,令張浚爲帥,取道西南,集劉琦、古祥、吳玠並秦鳳路經略使孫渥以熙河路經略使劉錫爲都統制將馬步兵十九萬,號稱四十萬,五路其直指陝西和尚原。
大宋的決然開戰雖然出乎了洛陽總部的意料之外,但莊子柳等行動迅,立刻便將狄戈統率的鐵血旗投入了陝西。
戰役中,宋軍把狄戈統率的鐵血旗作爲進攻的重點,攻勢兇猛,狄戈軍被重重包圍。狄戈軍前斷箭盟誓,死戰不退,從中午戰至黃昏,衆將士血透徵袍,牽制了宋軍的主力,爲扭轉戰局贏得了時間。
杜青峰率神州軍主力於天黑前趕到,苗翰南大神威,奮力召喚下,鋪天而至,有若陰雲般的野禽籠罩了戰場,宋軍人人驚懼,氣勢大跌,鐵血旗衆將士因而暫得喘息。在苗翰南的幫助下,杜青峰不多時便現了宋軍最弱的一處——古祥統率的宋軍,於是親臨戰陣,以其所率的全部精銳騎兵衝擊古軍,古軍一觸即潰,杜青峰與狄戈合兵掩殺,神州軍士氣大振,致使南宋十九萬大軍頃刻間上崩瓦解。神州軍乘勝追擊,再次以少勝多,取得了陝西之戰的勝利。
和尚原戰役,一方面由於張浚自恃強大,判斷失誤,沒有利用神州軍弱而宋軍強,且神州軍尚未合兵的優勢,果斷動攻擊,貽誤戰機;另一方面也由於狄戈的剽悍勇猛,牽制了敵人主力,而神州軍人才濟濟,居然連飛禽走獸亦可招來作戰。最終的結果以洛陽方面大勝而結束,那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了!
經過此一役,趙氏皇朝主動斬斷了與洛陽方面再行結盟的可能,鐵血盟諸人對大宋朝廷出而反爾,不宣而戰的行爲已厭惡到了極點,只待李丘平一衆安全歸來,便要實施大規模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