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神被李丘平遠遠地甩在了身後,他仍是足急追,但臉上憤怒的表情卻漸漸地變成了凝重之色。
狼神畢竟是有着極高境界的真正高手,先前李丘平的言語雖然讓他憤怒,但那是因爲他將這個少年看成了不堪一擊的後生小輩。而經過這次失算,他已經真正地將李丘平看成了和他平等的對手。既然是平等的對手,那言語上無禮一點,在狼神的邏輯中則是理所當然的了。
狼神這一擺正了心態,那就很難再犯錯了,以他的習慣,除非有一天李丘平的武功能夠穩勝於他,否則這輩子就算是被他纏上了!
以狼神在金國武林中的聲名,若是換到中原,其地位絕不在六大派任何一位掌門人之下。李丘平得此人如此看重,也不知道應該是自豪還是擔憂!
靠近了那石陣,遠遠地就看見李丘平手中耀目的劍光。狼神放聲長嘯,想要提醒斷腸公子二人自己馬上就到,意思是讓他們多堅持一下。雖然狼神一點也不在乎這些大宋國依附過來的江湖人,但眼看着李丘平將他們在自己的眼前一一殺光,那種滋味的確不太好受。
“滅!”
李丘平的喝聲,遠遠地在大地上傳揚開來。
狼神出的嘯聲生生被打斷,他心中一震,“又是這一招,那兩人危險了!”
果不其然,眼看狼神就快要趕到的當口,斷腸公子二人受此一喝,非常明顯的震動了一下,然後被李丘平的憑欄問掠過了咽喉。
斷腸公子二人先是呆立未動,而後頸間忽然現出一條細細的血絲,轉瞬間血絲變大,鮮血狂涌而出。二人撲通。撲通兩聲,先後軟倒在地,就此斃命。值此,剿滅黃山派的元兇,就只剩下了狼神一人。
狼神見斷腸公子二人已死,立刻放慢了腳步,暗自裡調勻內息。李丘平連連得手。此時氣勢劍意都攀到了頂點,狼神雖然不懼。卻也不願貿然當其鋒銳。
李丘平斜持憑欄問,傲然卓立,濃重的劍意早已將身前丈許範圍盡皆籠罩。
照過幾次面了,而今還沒有真正地與狼神動過手,現在已無後顧之憂,狼神若是直接衝將上來,那是正合李丘平的意思。
但狼神終歸是吃了幾十年鹽米之人。李丘平雖然不曾中他的計,他卻也同樣沒有上李丘平的當。和先前他不肯入陣一樣,現在他也不肯在李丘平氣勢極盛的當口與其動手。
狼神奔行到李丘平身前丈許處便停了下來,這最後一步。正好踏在了李丘平鋪散開來的劍意的最弱處,這一停,盡顯高手風範!李丘平先前心中雖然頗爲鄙夷此人,此時卻也不由佩服,此人的行爲和江湖上的混混沒什麼兩樣,但他的武功,卻真的很強!
二人正各自提升氣勢。準備全力出手時。忽然,北邊方向的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那蹄聲既亂且急,悶雷一般,怕麼有上百騎正向這裡趕來。
二人同是心中一沉。
狼神臉上掠過猶豫的神情,忽然向後退了幾步,將渾身外的氣勢勁力悉數收起,竟是不再動手。李丘平卻也退到了石陣邊上,收起了憑欄問。
二人一齊向北面來人望去。
果然有上百騎的人馬正呼嘯而來!只見當先一騎右手拉着繮繩,左臂卻空蕩蕩的。迎面的大風吹得他衣袖烈烈飄揚,正是那斷了一臂的左啓弓。
李丘平一見帶頭的是左啓弓,心中一定,接着便不住地轉着念頭。
左啓弓遠遠地看見了這邊的情況,他一馬當先,越跑越快,眼見已然接近了李丘平,那馬竟然還是沒有減。而李丘平臉上卻是毫無表情,似乎不知道那匹馬即將撞上了自己一樣,仍是昂揚而立。
衝到石陣前,左啓弓手上略一使力,他座下駿馬人立而起,竟然在高奔跑的情況下生生站住。
李丘平心中暗贊,北人善馬,果然名不虛傳!這左啓弓雖然是有意賣弄,但這份精湛的騎術確實是已經出神入化。
心中轉念間,李丘平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想起了撕風。想來象撕風那樣的神駒,就是沒有人操控也能奔停自如吧,何況,又有什麼人能說,可以操控撕風了!
左啓弓坐下駿馬人立而起時,他一個翻身,輕巧地躍下馬來。“砰”地一聲,人馬同時在李丘平面前站定。
這一手漂亮之極,左啓弓身後還沒有趕到的那夥人,呼呼呼地喝起彩來。聲浪帶着呼嘯而來的騎衆,聲勢如排山倒海一般!
“這是在炫耀嗎?”李丘平心中暗道:“那麼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大宋國人的手段罷!”
李丘平精神力猛地集中於一點,心神彷彿又回到了初遇撕風的那一刻,他的靈魂似乎都已經飄揚了開來。
“呀!”
時間彷彿停了一下!原因是,一衆人跨下的戰馬似乎呆住了。
剎時間,場中所有的馬匹,包括左啓弓牽着的那匹,猛然間都停了下來,直望着李丘平。那奔行中的百餘人促不及防下,泰半經不起這股慣性,紛紛滾落馬下。
左啓弓早就在防着李丘平的驚神**,但這一聲長嘯卻並不是!這個是李丘平靈魂的呼喚,當日他能在大草原上結交撕風,就是憑着這一手越了人類理解的絕活。
這一次,他模仿着撕風的神情語調,那一下連綿不絕的嘯聲,其實帶着撕風卓越不凡地然氣息,似此等凡馬,如何能夠不受震撼。
“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左兄別來可好?”李丘平目的已然達到,便施施然對着左啓弓象老朋友一般打起招呼來。趕來的百餘人被他這一聲吼得連滾帶爬。休要說什麼氣勢,連面子也都丟光了!
狼神與左啓弓一樣,也都露出了驚訝之色,但隨即他嘴角邊卻掠出了一絲笑意,沒有人知道其人在想些什麼。
左啓弓先是向狼神拱了拱手,狼神點了點頭,神情倨傲。
左啓弓看了看亂石陣中那一堆的屍體。眉頭大皺,“李少俠果真好本事。看來咱們還是一直低估你了!不知我那斡定邦師弟現在何處?”
李丘平指了指身後的石陣,“還活着。”
“哦。”左啓弓想了一下說道:“咱們來的目的,想必李少俠心中明瞭。要殺你的人,是我大金國說一不二的人物,咱們沒有權力給你做出什麼承諾!不過只要你的條件不過分,那還是可以商量的。咱們也不要多說廢話,要怎麼樣你才肯放了我師弟?痛快着說吧!”
左啓弓是李丘平的對手中極少有地。從一開始就沒將他當作可欺之人看待的敵手,說話間也痛快地很,而李丘平卻也很是欣賞其人的這份痛快勁。
“很簡單,現在在場諸位。只要在此處停留兩個時辰,另外半天之內不與李某二人動手,李某就可以放了那翰定邦。”
衆人一鄂,李丘平的這個條件並不過分,但卻很有玄機。
先,李丘平說了,只限於在場的一衆人。那麼除了狼神。其他的人,相必左啓弓是能夠做主的。其次,兩個時辰雖然可以讓李丘平二人走出比較遠的距離,但卻不代表衆人就再也追蹤不到他們,何況前方一定還有重賞之下的勇夫在等着殺他們,想來二人也不可能一路策馬急驅。
至於半天之內不與李丘平二人動手,衆人則有點莫名其妙,他爲何不直說,讓衆人在此停留半天六個時辰呢?
左啓弓聽了李丘平的條件後卻不說話,直把眼睛看着狼神。
狼神點點頭。對李丘平道:“大金國的人,都小看你了!停兩個時辰,半天不得動手,這是對我說的罷!好小子,你可願意爲咱們大金國做事,本人與國師及王爺都能說上話。你若願意,本人可以全力保你!你和小左的恩怨那更算不上什麼,本人現在就可以讓他表態!”
這番話一出,不但李丘平,連左啓弓都呆了一下。這狼神橫行北原,向來就以殘忍狠辣聞名,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居然也有惜才之心!
左啓弓搖搖頭,心道:“他要是願意歸順大金,所有的恩怨都一筆勾銷了便又如何,一條手臂卻又算得什麼!但可惜這個年輕人卻是個真正的宋國人,宋國,表面上有很多沒有骨氣的人,但真正的宋國人卻都是些意志絕不可動搖的志士!大金的很多對手,雖然國內的人恨得牙癢癢的,但心底裡卻無不佩服!象岳飛,韓世忠等人就都是不可奪志的真英雄!”
李丘平臉上露出笑容,“多謝前輩,小子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前輩的好意恕丘平不能接受了!”
“好!”狼神讚道:“早知你不會接受的,老夫倒是有點失望了!不過你若答應了,說不定會叫老夫更失望吧!你的條件,本人接受了。不過,除非你逃到天涯海角,否則本人絕不會留下你這麼個危險的人活在世上!半天以後,你可要留神了!”
“左兄怎麼說?”李丘平聽完狼神的話,拱了拱手後便將眼光轉向左啓弓。
左啓弓點頭道:“狼神前輩都給了面子,左某還有什麼問題!李少俠招招先手,可要防着人力有時而窮纔好!”
李丘平昂然道:“多謝左兄提點,‘人力有時而窮!’,丘平未有片刻或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