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如煙

開始的時候,姥爺幾次都忍不住要把老人接過來,可是姥姥總是想起老太太抱着孫子不顧自己女兒的一幕,還有老爺子幫着小兒子幹活,卻完全沒有理會自己家的事情,所以總是阻攔姥爺。直到老爺子被氣死了,她也有些後悔了,便和姥爺商量着把老太太接過來。

小叔子和小嬸子樂不得這樣的事,所以老大一去說,他們就趕緊的把老太太給送過來了。卻沒有說什麼米糧的,好似老太太只有老大一個兒子似的。姥姥雖然生氣,可也沒有和他們計較這些,就當老人只有他們這一個孩子吧,從那以後兩家完全當成了陌生人。

而老太太在姥姥的照顧下,身體也漸漸恢復了些,能幫着姥姥看孩子做飯什麼的。姥姥家的日子越見紅火起來,就是姥姥的肚子也是爭氣,雖然後來沒有生過兒子,可是女兒卻又生了兩個,而且各個都聰明懂事。再看小嬸子,只有那一個孩子,還被她慣得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

而老太太雖然喜歡這個孫子,可惜孫子不喜歡她,也從來沒有來看過她,就是路上遇到了也是趕緊的跑過去,好似她是個病毒似的。倒是姥姥家的孩子都很敬重她,有好吃的第一個想起她,這更是讓她無地自容,如此過了幾年在解放後的第二年,她也就去了。

隨着孩子們的長大,老人的故去,兩家更是形如路人。姥姥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而姥爺弟弟家的日子則緊緊巴巴。

好在後來解放了,孩子們都能讀書了。他們家的小子讀書倒是不錯,最後初中畢業後被市裡的工廠招工給招走了。而這一走也就再沒有回來過,當然這個回來不是說一次都沒有回來過,是那種不再回來住的意思。而回來的次數也是有限的,第一次是要結婚了,過來要錢買傢俱;第二次帶着媳婦回來,給老人看;第三次。則是帶着孫子過來,那時是三兩糧,在城裡吃不飽,而這次住的時間長。最後孫子更是留在這裡。直到城裡環境轉好,他們纔回來把孩子接走,而從此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據姥姥的小叔子和小嬸子對別人說的,給匯錢了。可是沒有誰見過匯票,更沒有誰見他們的生活改善了。大傢俬底下都說這是報應,誰叫他們不孝順老人了?所以他們的兒子有樣學樣也不孝順他們。而且他們連兒子家都沒有去過,住在哪裡都不知道,就是兒子的單位他們也說不清楚。至於後來生的孫子孫女就更沒有見過了,想必現在孫子孫女都結婚了吧?可是誰見過來接奶奶和爺爺的?

聽了姥姥的講述,童新蕊心裡倒是覺得很解氣。可是看着姥姥糾結的表情。再想想今天的事情,她知道這是老太太有些心軟了,想請他們過來一起吃晚飯。

“姥姥,你還想和他們說話嗎?”姥爺故去後,兩家更是沒有說過話。就是那時他們家也沒有過來幫着姥姥安排姥爺下葬的事,所以童新蕊的舅舅和姨媽也不理他們,就是見面了也不說話。

姥姥想起了過往,聽了童新蕊的話,倒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童新蕊知道姥姥還在猶豫,“你想和他們恢復關係嗎?”

姥姥還是沒有回答。

“那麼你用什麼藉口去接他們來吃飯?是說你服軟了?還是說你原諒他們了?或者說你可憐他們沒兒子盡孝?”

童新蕊越說,姥姥的臉色越難看。最後更是氣惱的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不贊成。”

童新蕊笑嘻嘻的說:“這事是你們老李家的事,我不參與,但是要是問我意見的話,我是不想理會這樣的人家的。他們上對不起自己的父母公婆,下對不起自己的兄嫂叔侄,旁對不起左鄰右舍。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好讓人惦記的?根本就是臭狗肉,扔哪哪臭。再說了,犯了這麼多的錯誤都可以被原諒,那麼像我爸爸那樣的是不是就更能得到諒解了?”

姥姥聽到她提起那個殺了自己女兒的人時,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發生了變化,最後更是變得堅定。“你說的對,這樣的人家根本就不用諒解他們。或者他們根本就不稀罕我們的諒解,心裡把我們當傻子在笑呢。”

越說,姥姥越覺得是這樣,心裡也就越氣憤。最後倒是釋然了,是呀,自己現在是借了外孫女的光了,可以招待村裡人吃飯。要是沒有外孫女,自己過得還不定什麼樣呢?哪裡來的精力去考慮他們過得怎麼樣了?

看着姥姥的臉上終於恢復了原來的淡定和溫和,童新蕊知道她是已經想明白了自己的事情。她也放心的笑了,要知道老人最怕激動,尤其姥姥最近還檢查出了高血壓,更是不能刺激。所以那樣的人家能不接觸還是不接觸的好,不然還不知道要有什麼波瀾呢。

姥姥在童新蕊的攙扶下回了前院,因爲當初蓋房的時候沒有留後門,倒是在一側留了一個衚衕通向後院,所以他們走到房山頭穿過衚衕到了前面。

現在前面又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大家休息夠了都自動自覺的過來幫忙。一是感念童家的大方熱情,再也是爲了節約一頓晚飯。要知道現在可還沒有達到想吃什麼就買的時候,這些大魚大肉的可不是隨時都能看到的。就是誰家辦事情也沒有童家這樣大方,肉和魚都足足的,而且還兩頓都是這些菜。再想到大家跟着種菜改善的生活,心裡對童家姐弟更是愛戴和尊重。所以童新蕊和姥姥來到前面,也不管是歲數大的,還輩分大的,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就是新邁和新磊也是受到這樣的待遇。

姥姥看着和大家說笑在一起的新蕊和新邁她們,心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驕傲。這就是自己的孫女,是自己女兒的孩子,是她們老李家的孩子。自己前半輩子受些苦算什麼,這不老了有了回報?再想想自己的小叔子,年輕時或許比自己要負擔輕的多,身體也要好的多,可是現在呢?有兒子等於沒兒子,老兩口靠着那點地,每年也就出個口糧錢,和自己家現在的日子根本就是一個天一個地,自己還有什麼好和他們計較的?兩家已經不在一個起跑線了。自己的兒子雖然不如他們的兒子有出息,可是那又怎樣?至少他在自己的身邊,現在也在鄉里上班了,在村裡的地位也是一目瞭然的。家裡就更不用說了,孫子輩的一個比一個出息,自己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所以想開後,她倒是能把小叔子兩人當做不認識的人看待了,沒有了計較也就不再和他們生氣了。

想開後,姥姥的臉上掛上了以往的笑容,跟着那些個老夥伴們進屋繼續聊天。

姥姥的變化童新蕊是知道的,擔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和妹妹跟着大家一起忙碌,這種忙碌很快樂。而六點多的時候,新磊跟着表姐夫一起騎着摩托車回來了。看他那興奮的樣子,就知道這一下午他玩的很開心。

“新磊,我記得你開學了不是要讀高三了嗎?怎麼你們假期不用補課?”新蕊看着弟弟滿臉的開心,不由升起了逗他的心情。

“當然要補了,可是我和校長請了假,老師也沒有辦法。”看新磊的樣子就知道他的驕傲了,學校裡有幾個能跟校長請假的?

旁邊的德滿舅舅就很佩服他,“我說新磊你小子厲害呀?竟然和校長請假?這樣你們老師今後還怎麼敢管你?你不是成了你們班的頭了嗎?”

“那是,就是不用和校長請假,和老師請假我也能請來,只是要被說道一頓,我嫌麻煩才直接和校長說的。”越說這事,童新磊越是高興,彷彿自己取得了什麼驕傲的戰績似的。一看就知道還是個孩子,附近的人都笑看着他,感受他的那份年輕和驕傲。

新蕊和新邁只能無奈的搖頭,誰叫他們家和校長家是鄰居呢?自己家的事情他們校長是最清楚的,而且新磊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來沒有讓家長和老師操過心,這會請假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了。對於這個她們倒是不擔心,只是看着新磊驕傲的樣子,到是很怕他會因此驕傲,看來有必要和他說說這事了。

晚飯準備好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院子裡爲了擺桌子已經扯了一條電線,點起了電燈,整個院子都很通亮。讓遠處的人們一看就知道這家是辦喜事的。

而李家不遠處的一棟老房子裡,站在院子當中的一對老人看着這邊,臉上的表情晦澀難明。老爺子的臉上似乎在回憶什麼,最後變成了後悔和絕望。老太太的臉上則是不甘,不服,加失落。最後兩人都默默的轉身回了屋裡,而屋裡也沒有燈光透出。

就在大家要開動的時候,院門口傳來了一陣汽車聲,似乎有輛汽車在往這邊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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