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在醫院的走廊裡,蘇澈看着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因爲這裡是住院區,病人都是躺在牀上的,所以這裡很難看到病人在走動。
大多數人都是愁容滿面,只有少部分人的臉上能看到笑容。他們或許是因爲家人或者自己的病好了,或者是病本就不怎麼嚴重,所以即便在住院也能有說有笑。
沒有人鬧事,但病人家屬跟醫護人員發生爭執卻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只不過雙防都把爭執控制在了很小的範圍,然後醫院隨便派出來一個主任或者看上去像主任的醫生來,簡單說幾句矛盾就化解了。
在很多人心裡,護士就是跟服務員性質差不多的職業,而醫生則是要高高在上的,值得人尊敬的。
或許在職業劃分上面,護士的確更偏向於服務工作,但在治病救人這個方面,兩者卻是部分高地的,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很多人不知道,大多數醫生其實是不會打針的,他們上學的時候甚至連打針這一項課程都沒有,只有護士纔會打針。相對的,問診這種事情護士也不會。
明確的分工,協調的配合,纔給患者們提供了還算比較完善的醫療系統。
總有人抱怨華夏的醫療體系不行,但實際上華夏的醫療體系是領先於世界的。
這裡說的是體系,不是水平。
在華夏人人都可以到醫院去看病,覺得大夫看的不好還能醫鬧。但是在米國,看病也是奢侈品。爲什麼那裡的人盛行健身?這跟性格和環境固然有一定的關係,但不可否認的是,很大一部分人是因爲害怕生病,希望自己健康纔去健身的。
在華夏總覺得辦個健身卡很貴,就算身體素質不高經常生病,發燒感冒之類的幾十塊錢也都解決了,就算有個稍微大一點的病,花個幾百塊也治好了。
蘇澈小學的時候有個小夥伴,去醫院割痔瘡,甚至連手術室都沒進,直接在房間裡動刀子給割掉了,從頭到尾就花了六十塊錢…………當然了,那是九幾年的事情了。現在到將來,隨着醫院系統越發的完善,也不可能再出現這種草率的情況。
但不管怎麼說,華夏在面向老百姓看病的這一塊兒,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比的了。
“你說,我老了會不會有一天也躺在這裡啊?”蘇澈突然問道。
邵帥想了想,說:“每個人都會吧。”
“還好我有錢,自己付得起醫療費。”蘇澈心有餘悸的說道。
邵帥:“…………”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醫院裡沒有人大聲喧譁,但是小聲聊天的不少,實際上還是很熱鬧的。相比之下,這兩個人的沉默到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許他們本來就格格不入,因爲他們本來就不應該呆在這裡。
蘇澈也不知道老爺子的病情到底怎樣,他專業不對口。但人人對心臟病也都有一些瞭解,知道這東西是會死人的。尤其是當心髒病患者生氣的時候,出事基本是必然的情況。
就現在屋子裡的兩個姑姑和姑父,圍在老爺子周圍七嘴八舌的,老爺子不氣死纔怪呢。
“他們……真的會把老爺子逼死麼?”邵帥難得主動問了個問題。
畢竟蘇家發生的這件事情,還是給他帶來了很強的震撼的。他從未想過一家人能爭到這個地步,以前只是覺得電視裡會發生,而且是發生在豪門。
兄弟幾個爲了爭奪上億的遺產,或者再往前一點,爲了爭奪皇位。卻沒想到,只是一套房子,就能讓一家人頭破血流。
蘇澈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定會的,除非老爺子肯妥協,不然雙方就會一支爭執。我的那幾個姑姑還有姑父,是一定不會放棄老爺子的遺產的,雖然沒多少。
而老爺子的話………人嘛,總是年齡越大,就越喜歡固執己見,因爲他們的思維都已經被過往的經歷給束縛住的。所以老爺子也是肯定要保住小兒子的,如果他走了,小兒子拿到遺產不僅不會繼續墮落,反而會活的更好,沒準老爺子都能自我了斷了。
他就是擔心自己沒了小兒子也活不下去,才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如果站在我小叔的角度來看,老爺子的確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但站在幾個姑姑的角度來看,老爺子就是一個偏心的人了。
歸根結底,還是這些人缺少共情能力。”
邵帥聽蘇澈說完,又轉頭看了看病房的門口。該巧不巧的,這個時候奶奶慌張的跑了出來,急忙大喊,“大夫呢?快來人啊,我老頭子不行了!快來人啊!”
一時間,整個走廊裡都被這個聲音給充滿了。醫護人員匆匆趕來,一名護士也及時上前提醒她:“小點聲,別打擾到其他病人,醫生這就來。”
人在慌亂之下總是希望能夠尋找到依靠,而現在的醫護人員就是奶奶的救命稻草,所以她現在變得很老實,護士說什麼就是什麼。
蘇澈沒有進去看,只是在外面安靜的看着。過了一會兒,老爺子被推了出來,又進了搶救室。這下蘇家人算是徹底慌了,再沒有常識的人也都知道,像心臟病這種,上一波還沒徹底好呢,就又犯病了,多半會很危險。
看剛纔醫生們臉上凝重的表情就很明顯了,尤其是剛纔護士臨走之前還責備了一句:“告訴你們不要讓病人生氣,怎麼不聽勸呢!”
護士責備完,就跟着醫生們一塊匆匆離開了。
而醫生的臉上雖然一直帶着些許愁容,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而慌亂。醫院每天都會上演這樣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實習醫生會犯一些低級錯誤吧,但凡有點工作經驗的也都習慣了。
正在老爺子搶救的時候,回家找遺囑的二姑和二姑夫也回來了。
不出意外,他們果然在家裡找到了遺囑,並且遺囑上寫的是所有財產加整套房子。這也就意味着,老媽早已經房子了自己的那一份,讓老爺子一塊寫進了遺囑當中。
老兩口還真是偏心到了極點啊。
二姑和二姑夫拿着遺囑的手都是顫抖的,另外的姑姑和姑父把遺囑接過來,認真的看了看。然後大姑父毅然決然的開口道:“撕了!”
“不能撕!你們這麼做是犯法的!”老媽及時上前阻止。
可大姑父動作很快,三兩下就把遺囑撕的粉碎,然後揣進了口袋裡。老媽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最後也只能無能爲力的趴在病牀上哭。
這邊製造出的聲音吸引了很多人,一部分在指指點點,一部分在安靜吃瓜。
但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絲毫動搖不了幾個姑姑和姑父的決心。如果他們能把這樣的決心用在正經事上,估計也能做出一番成就來。
不過這個世界上除了蘇澈也沒什麼如果了,況且對於幾個姑姑和姑父來說,爭遺產也是正經事。
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眼界,或許對於一部分人來說沒用的事情,放在某些人身上可能就決定了他們未來的命運。
蘇澈之前也曾經爲能多在網吧蹭一個小時的網而開心,甚至能開心一整天。所以他並不會嘲笑幾個姑姑只爲了一棟房子就頭破血流。他只是不認同一家人爲了錢而反目這件事情而已,至於錢數量的多少,不論是一百萬還是一個億,本質上都沒什麼區別。
那些兄弟幾個爭奪上億家產的,不見得就比眼前的幾個姑姑和姑父高尚。
都是一個德行的人而已…………
“護士!怎麼樣了?”看到從搶救室出來的護士,大姑急忙上前問道。
但護士卻沒理她,直接走開了。大姑剛想要跟着追問,醫生卻從搶救室裡走了出來,來到了老爺子的一衆兒女面前,低着頭嘆息道,“去看看老人最後一眼吧。”
說完,醫生也走開了。
這一刻,奶奶彷彿經歷了晴天霹靂,整個人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幾個姑姑和姑父雖然因爲房產的事情跟老人在爭執,但那畢竟是朝夕相處的爸,一下子就這麼沒了,心裡也一定會難過。
“這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邵帥突然沒有來的問了蘇澈一句。
蘇澈直直的看着病房,說道:“人死債消,但活着的人欠的債,該還的還得還。”
說完,他轉身就往醫院外面走,並拿出電話給自己的老丈人,也就是秦襄撥了一通,“您應該認識關於產權方面比較厲害的律師吧?”
“認識啊,怎麼了?”秦襄茫然的問道,顯然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女兒在蘇家遇到的事情,所以雖然他聽說過蘇澈跟蘇家關係不好,卻也沒有往那方面猜想。
他還以爲蘇澈是跟別人發生房屋產權上的糾紛了呢,剛想問蘇澈是不是又買房子了,蘇澈就直接說道:“那就得麻煩您幫我請過來了,具體要做什麼,暫時不方便跟您說。”
電話對面的秦襄沉默了半晌,說道:“好,我幫你找,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是…………你記住,這還有老秦家呢。”
“我辦事您還不放心,我從來不做沒分寸的事情。”蘇澈笑着說道。
秦襄也是一點面子不留的說道:“就你?辦事什麼時候有過分寸?行了,我也懶得理你年輕人的事情。你只需要記住,保護好自己,未來我女兒還得靠你照顧嗯,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上哪找人代替去?”
“放心吧,您家這口軟飯我可吃定了。”
說完,蘇澈掛斷了電話。
…………
…………
正月裡,千家萬戶,紅燈高懸,全國都沉浸在一片歡慶祥和的氛圍當中。
但世事無常,總有那麼一些人,那麼一些家庭,在這樣的節慶日子裡,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打擊。
比如蘇家。
別家貼春聯掛燈籠放鞭炮的時候,蘇家卻在守靈堂。
老爺子剛剛過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村子。好些跟蘇老爺子交好的老頭老太太都感到了些許的意外,畢竟姓蘇的那個老頭,平日裡身子骨硬朗的厲害。
但也僅僅是些許的意外,因爲人到了這個年齡,什麼時候走,還真就得看老天爺留不留人。身子骨在硬朗的老人,也是說走就走的。
所以老鄰居們也只是議論了幾句,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反倒是村子裡的年輕人們,不知道從哪聽來了風聲,說蘇老爺子是被兒女們爭財產,活活給逼死的。
本來這件事情蘇家的人誰也沒說,卻偏偏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當然,包括蘇澈出息了有錢了,蘇澄當了明星這種事情,也都一下子傳開了。
這大過年的,家家戶戶樂團圓,本來就是缺少話題的時候,現在好了,蘇家一下提供了這麼多瓜,足以給周圍的鄰居都餵飽了…………
蘇家這邊的習俗,人死了靈棚要搭五天。
蘇澈在第四天的時候來了,他沒有直接去蘇家,而是見了另外一個人。
“現在村裡人都知道了?”蘇澈向眼前這個面向有些猥瑣的中年男人問道。如果熟人在場,一定會意外的發現,這個男人就是村子裡有名的老光棍,也只之前晚上爬蘇家的牆的那個人。
“說人家閒話的,這村子裡我稱第一,就沒人敢稱第二。但凡誰家有點什麼事兒被知道了,過了第二天村子裡還有人不知道的,都算我輸。”中年男人得意的說道,然後諂媚的向蘇澈捏了捏手指:“那之前咱們說好的尾款…………”
蘇澈笑着拿出一個紅包,拍在了中年男人的手上:“大過年的,也給你個喜慶。但你也要記住了,這事兒你拿了錢的,所以咱倆的交易你不能往外說。如果你往外說了,別人就知道你收了錢……財不外露的事情,你應該明白吧?”
“明白,明白!這事兒你放心,我肯定拼死保守秘密!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說完,中年男人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
邵帥看着往遠處飛奔的身影,問蘇澈:“他可靠麼?”
蘇澈笑着說:“當然不可靠了,他那點錢一旦花光,肯定會來威脅我們繼續要錢。不過問題不大,反正我也沒打算讓他一直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