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這兩天要辦集體企業的事兒,徐保旺在村口的大喇叭上直吆喝了兩天,並且又通知村民們三天後在村東邊的空地上集合。
徐家村的人聽到這消息都躁動起來了,鄉親們只聽說過城裡的人在廠裡或者公司裡上班,哪聽說過村子裡也能辦企業?這可真是個稀罕事,難不成以後自己也跟城裡人一樣,在村裡就能過上每天上下班的日子嗎?
到了開會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趕去了,因爲寒假還沒結束,孩子們也跑來湊熱鬧,在空地上到處瘋跑。
徐保旺又給大家講了一遍開辦集體企業的事兒,最後重點說了利益分配的問題。
因爲人太多,他站在桌子上舉着個喇叭衝着大家喊:“咱們這果品公司要是辦好了,等將來盈利就按人頭給大家發紅利,不過要是生意不好,那損失的也是咱村集體的利益!”
“別的就不再重複了,一會兒每家選出一個代表進行投票,只要超出半數的人家同意,咱這果品公司就準備開辦!”
底下的人都議論紛紛,其實投票這事兒前兩天村長就在喇叭上說過了,大夥心裡也都有了決定,不過正式投票以前大家還是忍不住聚在一起在討論一番,畢竟這關係到每戶人家的利益。
一陣躁動之後,村民們開始一個個的上前投票,徐保興今天也帶着孩子們來了,他是準備投贊成票的。
徐歡看着周圍那麼多人,不由感嘆這徐家村真是人丁興旺啊!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村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普查人口的工作隊在給孩子們登記戶口,如今都過去五六年了,當年那些流着鼻涕的“石頭”、“大花”們,現在有些已經上初中了。
她正想得出神,村民們這邊已經投完票了,兩位年長的村民開始數箱子裡的票,村裡的會計負責統計票數。大家都靜靜的等着結果。連村長徐保旺也跟着緊張起來,雖然這兩天他已經在村裡喇叭上宣傳兩天了,可村民們到底能不能接受,他心裡也沒底。
投票結果終於出來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有七成以上的村民都投了贊成票,徐保聽了這個投票結果,心裡也鬆了口氣。緊接着他又跟村民們說了些鼓舞人心的話,就先讓大家都回去了,只留下村委會的幾個人在一塊兒商量開辦公司的具體細節。
徐保興也領着兩個孩子回了家。爲了參加投票,他早上開車往攤位上送完貨後。又趕回了村裡,而悅娥因爲要看店就沒有回來,只留了兩個丫頭在家。
夜裡,徐保興跟媳婦說了今天投票的結果,悅娥聽了微笑着說:“這也是好事啊!”
徐保興也點着頭感嘆:“這果品公司要是真能讓咱村富裕起來,那咱家丫頭也算做了件好事啊!”
不過提起二閨女他又些擔心,這孩子的心眼太多了。完全不像一般的孩子只知道吃好玩好。一提起做生意,她腦子裡的點子比大人都多,可要一味的由着閨女,他又怕孩子將來走歪路。徐保興苦笑着想,別人家的大人都是嫌孩子不夠聰明,可自己家裡有個這麼聰明的孩子,又該怎麼教育才好呢?真讓人犯愁啊!
徐保興正抽着捲菸想的出神,悅娥卻在一旁提起了孃家的事兒:“咱娘放不下四妹的親事,不想去省城了。悅靜擔心僱保姆照顧不好孩子,就把孩子先留這兒了。”
悅靜家的孩子三個月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餵奶粉了,倒也不用擔心孩子吃奶的問題。
不過一提起李悅欣的婚事,別說李母,連悅娥這當大姐的也跟着發愁,她絮絮叨叨的跟男人說着:“年前四妹跟俺說,她店裡的熟客給她介紹了一個城裡的小夥子,說是這家人都是城裡的正式職工,條件很不錯!”
悅娥皺着眉又說:“可這家人咱也沒見過,不能只聽一面之詞,俺的意思是讓娘跟那家人見見,看看到底咋樣!可咱娘一聽那家人是城裡人就極力反對,說是城裡人眼睛都是往天上看的,哪會看的上咱家的人,四妹見娘不願見那家人,就跟娘吵了一架,現在還鬧僵着呢!”
徐保興聽了這話,也皺起了眉,不過這小姨子的婚事他這當姐夫的也不好過多參與,想了想就說:“要不你帶孩子回孃家住幾天,勸勸她們倆……”悅娥點點頭,她也正有此意。
第二天傍晚,徐保興兩口子回到家,接了徐歡和大妮兒趕去荷花裡。
李母正在家做飯,見大閨女一家來了,忙招呼他們進屋。李悅然還沒有開學,也在家幫着照看孩子。
徐歡和大妮兒一塊兒去逗孩子玩,悅娥則去了廚房給娘幫忙。
說起李悅欣的事李母還是一肚子的氣,跟大閨女抱怨道:“這丫頭也不知缺了哪根筋?死活都不聽俺的話,娘這麼做還不是爲了她好,這城裡人都看不起咱這鄉下人,四丫頭就是再能幹,可這出身在那兒擺着呢,將來要是受了委屈,還不是讓娘擔心!”
悅娥也知道娘想說的有理,可四妹從小脾氣倔,心眼也多,要是硬攔着她,指不定還會出啥事呢?
悅娥想到這裡又勸着娘說:“娘,四妹的年齡也不小了,別說是在咱農村,就是在城裡那也算大齡青年了,這事兒要是一直拖着也不好,娘還是順着她的意去看看那家人吧,不然萬一四妹她想不開鬧出點啥事,可咋辦?”
李母聽了這話不由心裡一驚,這老話說的好,閨女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自己大女兒說的話也算提醒了她,李母想到這裡,不由嘆了口氣說:“也罷!那就依你的意思,改天去看看吧!”
悅娥見娘這裡鬆了口,也放心了,想着明日自己還得去城裡跟四妹說說這事兒。
夜裡,徐歡和大妮兒跟小姨李悅然睡在一起,而悅娥則和娘睡在一個屋,陪娘說着話,夜裡又幫着給孩子把尿。
第二天,悅娥將兩個丫頭留在外婆家,自己一個人坐着男人的車去了城裡,等到了傍晚她帶着四妹一塊兒回了的荷花裡,李悅欣最近跟她娘嘔氣,已經好些天沒回來了。這會兒見了她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李母喊她快去屋裡吃飯,她才應了一聲,幫着娘一塊兒拿了碗筷進客廳了。
又過了幾天,李母和悅娥、悅欣一起在城裡的餐館跟那家人見面,李悅欣早就跟那個小夥子見過面了。心裡頭自然是願意的,要不然也不會讓娘跟那家人見面了,這會兒她坐在桌上,低着頭不敢多說話,惟恐給那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而那個小夥子卻在一旁拿眼不停往李悅欣身上飄。
李母看着那小夥子,長得倒也白白淨淨,像是一表人才。只那眼睛老是往自己閨女身上瞅,她心裡就有些不喜,那小夥子的父母說話話倒也和藹,不是那些長着勢利眼的城裡人,完全不把鄉下人看在眼裡。
兩家人邊吃邊說着話,互相瞭解對方的情況,這小夥子的父母都是紡織廠裡的退休工人,廠裡給他家分配了一套四十多平米的房子,家裡除了兒子,還有一個女兒,今年剛高中畢業。
李母一聽這一家四口擠在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裡,不由問道:“那孩子們要是成事了,以後怎麼住?”
對方父母相互看了一眼,臉色有些尷尬,他們老兩口雖然在市裡上班,可都是普通工人,這廠裡分房子講究個排資論輩,兩口子等了二十多年纔好不容易申請到這套房。
如今他們退休了,兒子也接了他倆的班,老兩口一個月就指望那點退休金過日子,閨女上學的學費還是一家人湊出來的,前兩年新建集資房,他家因爲沒錢交房費,也就錯過去了。如今兒子也不小了,因爲家裡的房子太小,兒子的親事一直不好說,要不然他們也不會給兒子找農家姑娘。
那小夥子的母親笑着說:“家裡地方雖然小些,不過擠擠還是能住的。我跟他爸商量好了,到時候,就讓他們小兩口住我們那間大屋,我們兩個就跟閨女在一塊擠擠就行了!”
李母聽了這話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家人雖然是城裡人,可日子過的還不如自個兒家,閨女要嫁過去豈不是要受苦?
她這裡正在爲閨女擔心,可李悅欣心裡卻是滿心歡喜。她第一次見到那小夥子時,就覺得這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一種類型。身上乾淨,說話也洋氣,整個人都帶着一股子城裡人的氣息,跟自己以前見過的那些農村後生完全不同,她現在已經在幻想着將來的日子,可以每天跟自己的愛人一起壓馬路,週末還能去看看電影,這是多麼美好的生活。
至於她娘擔心的那些問題根本不在她的考慮之中,李悅欣覺得既然男方家裡每個月都有工資,而自己也開的有化妝品店,那將來他們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一頓飯過後,李母並沒有明確表態,就帶着倆閨女回去了,李悅欣心裡有些不大樂意,可當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默默的跟着娘和大姐回去了。
這天晚上,母女兩個再次爭吵起來,李母是堅決不同意這門親事,而李悅欣也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跟那小夥子在一起。悅娥在一旁一會兒勸了這個,一會兒又哄了那個,可都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