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下班後被江曉紅送回酒店,沒一會兒江洋就帶着張幼薇來了。因爲西城飯莊今晚要拆,所以下午就暫停營業了,江洋和張幼薇又都是飯來張口不會做菜的貨,在餐館歇業、食堂關門的情況下,就只能投奔林淼,晚上來蹭一頓。
至於以後,張幼薇估計就不得不跟她廚藝很好的親媽,學習如何殺雞宰魚了,畢竟等兩個人結了婚,總不能天天再在外面吃飯。就像江萍再怎麼笨手笨腳,好歹也會炸小黃魚、煮個雞蛋稀飯又或者拌個醬油飯什麼的,雖然容易把孩子養得營養不良,身高缺陷,可至少能活下來不是?又或者江洋再樹立一個寵妻人設,自己去跟丁山學兩招。專業大師傅的功夫,學個三成應該就夠維持一日三餐了吧?
林淼跟江洋如此這般閒聊着,突然自己就起了要去和姑父學兩招的心思,以後可以給莉莉做飯哦!提前十幾年想想這件事,真是感覺好溫馨好幸福。奶奶的,真是恨不能一夜長大跑去跟秦晚秋提親,也不知道莉莉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話說要不是莉莉跟曉曉一樣,也是大眼睛巴掌臉,皮膚又嫩又白,基本可以100%確定長大後絕對是大美人,林淼真不敢下這這麼大的決心,提前十幾年就把她的終身大事給預訂了,不過現在看莉莉每天雙節棍、小鋼弩、暴雨梨花針玩得飛起,昨天打電話又說秦晚秋給她抱了一個武術興趣班,林淼就覺得將來教育兒子的時候務必要告訴他,做男人不能這麼膚淺。
你喜歡一個姑娘,不能光看她的外表是否長得漂亮,還要深入瞭解她的內在,比方她脫下衣服後,裡面是不是藏着八塊腹肌,不然哪天想分手都做不到……
當然了,話說回來,林淼心底裡是不在乎莉莉將來有沒有腹肌的。身爲兩世老處男,以後不當莉莉的舔狗就算偉大勝利,正常情況下對待媳婦兒,絕對只要寵不死,就往死裡寵。
江洋聽林淼說起丁山,又聊了幾句關於林國玲的事情。上星期庭審完畢後,宣判時間被定在了12月25日,看樣子是鐵了心要趕在1995年結束之前徹底結案。
林淼向江洋打聽了一下林國玲目前的狀態,江洋搖搖頭道:“剃了個光頭,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幾歲。那天出庭就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半個多小時都沒停下來。”
“那我姑父呢?”林淼又問。
江洋回憶了一下道:“你姑父看起來還行吧,挺鎮定的,看樣子是接受現實了。我那天聽你爸請的那個律師說,應該不會判太重,法官私底下也傾向你姑媽是受害者。不過這次運氣不好趕上嚴打,就算不會太重,也不會判得太輕,十年以上、十五以下的可能性比較大。”
林淼愕然道:“這還叫不重?”
張幼薇接話道:“重不重,要看跟誰比啊。跟你姑媽一起去銀行拿錢的那兩個,最輕估計也是個死緩、無期,死刑都有可能。還有被你姑媽供出來的那二十幾個人,那天庭審舉證的時候,什麼罪名都被挖出來了,非法監禁、故意人身傷害,還有過失致人死亡都有,不出意外的話,絕對判得比你姑媽還重,你姑媽算是這次案件裡頭,犯案性質最輕的一個了。”
“這麼說,我姑媽這回還真是捨身取義啊……”林淼不由唏噓感慨。
江洋又嘆道:“你那個表哥,你姑媽他兒子還說不想讀書了。說什麼不想被你們害死,要去京城學武術,你爸過幾天搞不好真要送他過去……”
林淼直戳要害:“學個屁的武術,他本來在體校也沒讀什麼書,就是想去京城當明星!”
張幼薇一愣:“當什麼明星?”
林淼解釋道:“我爸不是剛投了部電影嘛,那個電影導演爲了錢臉都不要了,說要把我丁凱弄進京城一家武術學校去,就是李聯傑以前讀的那所。”
“李聯傑不是少林寺出來的嗎?”身爲高級知識分子的張幼薇,竟發出了和老林一樣的,振聾發聵的時代的叩問。
林淼:“……”
半個小時後,老林提前把江萍和曉曉從醫院接了回來。曉曉練琴練得太猛,小小年紀居然練到腰疼,而且也當真是能熬,愣是明明從三天前就開始覺得不舒服了,卻一直憋到今天才說,估計也是週六整天練琴,加重了症狀,到了今天,終於才疼得忍不住了,總算才戰戰兢兢地跟江萍和黃清清說了。黃清清下午那會兒被嚇得不輕,趕緊向王嵐作了彙報,然後就急忙把小丫頭送去了醫院。此時江萍抱着曉曉進門時,王嵐和黃清清也跟在後頭,臉色全都不太好看,只有老林一副淡定的樣子,面帶微笑,顯然沒把太把曉曉的傷當回事——同樣也沒太把春晚當回事,反正這件事不是他的工作責任,天塌下來,有王嵐和張開頂着。
王嵐跟老林說了幾句話,咬牙讓曉曉先靜養一週,便臉黑黑地帶着曉曉走了。
兩人一出門,張幼薇就忙問道:“曉曉怎麼樣了啊?怎麼練琴也會傷到?”
“每天坐得太久了。”江萍讓曉曉在沙發上平躺下來,給她揉着要,心疼道,“那個老師什麼都不懂的,每天非要讓曉曉一直把腰繃緊,又不是現場表演。昨天星期六,一整天像個機器人一樣那樣坐得筆直筆直的,十幾個小時啊!別說這麼小的孩子,大人也受不了嘛!”
江洋道:“那曉曉這個樣子,下星期還怎麼去京城啊?”
“京城彩排很快的。”老林解釋道,“我們上次過去,不到5分鐘就結束了。”
“一羣人真腦子有問題!”江萍聽老林這麼說,又抱怨起來,“5分鐘的事情,讓我家孩子拿命去練,要練出人命來,他們賠啊?”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罵春晚節目組,還是在罵市宣傳部。
反正林淼聽了,感覺挺牛逼的。
江萍的罵人對象,居然在短短一年之內,就從天機巷的鄰居,變成了她現在嘴裡的這羣人。
這階層爬升的速度,快得簡直驚人……
“曉曉,還難受嗎?”林淼走到曉曉跟前,坐下來問道。
曉曉搖搖頭。
林淼又問:“下個星期不用練琴了,高不高興?”
曉曉輕輕點頭,笑容很收斂,但明顯很開心:“嗯。”
老林給前臺打電話點了七八個菜,晚上六點不到,林淼一大家子就開了飯。江洋說自己晚上還有兩個任務,要保持體力,所以不能喝酒,然後遭到了張幼薇的白眼。老林當着小孩子的面,沒問需要打碼的那個,只問了下江洋新組建的工程隊的情況。江洋笑着說自己把方圓一公里內的著名閒散人員全都納入麾下了,一個月開五百塊工資,有活就幹,幹完再發獎金,沒活兒的時候就不管他們,有問題找他小弟王斌。
林淼問了下王斌是誰。
江洋解釋說是自己在夜校認識的同學,也是林淼外婆的鄰居的兒子,頗有淵源。而且關鍵是那貨居然是老林的鐵粉,《小院雜談》和《僦居發微》裡的好多段落,能整段整段背出來。江洋看那小哥骨骼清奇,不但背書很厲害,而且渾身腱子肉,一看就知道武力值很高,於是想都沒想,就直接把他收編了,月工資開到每月一千五,社保、醫保齊全,屬於公司的正式員工,目前的職務是“東甌市江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助理”,拿到拆遷行業,也算是響噹噹的存在。現在江洋但凡有什麼需要跑腿的,就直接讓王斌去辦。
而且手底下的馬仔,也全都交給了王斌直管——比方十八中的校園扛把子兼江海房開公司城建科第一分隊小隊長溫仲華,現在就是王斌的直屬馬仔。然後溫仲華手下,又管着一個名叫陳攀的同學。陳攀又有兩個小弟,分別是天花板少年和林淼的舊相識肖俞宇同學。肖俞宇則天真地以爲,世界上最大的人就是溫仲華,然後以溫仲華爲榜樣,拿着他媽每天給他的五塊錢零花錢,換成遊戲廳的銅板,收編了林淼的另一個前小學同學朱林鋒。
所謂的組織體系,就這麼簡單地靠着每月兩千塊錢,飛快搭建完善起來。社會的魔爪一路從成校伸到初中,又從初中伸進小學。人才梯隊的建設儲備工作,可以打滿分……
江洋和張幼薇7點多就告辭回家。
晚飯後林淼就開始背語文課文,一直背到9點便上牀睡覺。躺下的時候林淼有點杞人憂天地想,江洋晚上會不會天黑路滑瞎指揮,然後被挖掘機壓死,幸好一直睡到天亮,老林和江萍也沒大半夜被人從牀上叫起來,然後慌慌張張趕赴事故現場。看來江洋昨晚應該是先在家裡完成了大任務,又穿回褲子去工地完成了小任務,生活工作兩不誤,日子美好而充實。
次日早上清晨,林淼6點多就醒了。
醒來後又把排名在張健他師爺爺之上的著名戰鬥系作家的名篇《少年閏土》背了一遍,背完後拉開落地窗,天邊陽光灑落,白鴿振翅遛彎兒。林淼伸了個懶腰,覺得此情此景,有必要賦詩一首,正要開口吟誦,屋外突然有人敲了兩下門。反正也吟不出什麼東西來的林淼,很乾脆閉了嘴,走到門前,打開房門,彎腰拿起了服務員放在門外的《東甌日報》。
攤開報紙,隨便一翻,就是他昨天拿了兩個學科競賽一等獎的消息。
林淼不由搖了搖頭,心道區區這點成績,何必要登報,接着再翻到另一版,突然就明白爲什麼要登報了。只見《尋仙》那個版面上赫然寫着,《尋仙》完整版將於本月10日出版發行,行銷全國,歡迎全市廣大市民前往我市各大書店購買,也可撥打預購電話,郵寄到家……
“這麼說,我終於要出書了?”林淼不由點點頭,轉頭望向窗外的漫天朝陽,詩性突然又回來了,高聲吟道,“這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嗯,現代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