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飛》表演完畢,作爲主演的林淼和曉曉就被現場導播引下了臺,坐到了觀衆席上。作爲歌舞演員,他必須留到最後一起唱《難忘今宵》,而張開因爲級別足夠,也被央視賞了一個現場前排座位,於是便三人一桌,靜待演出結束。
沒一會兒,帥波唱完後,被安排到了林淼鄰桌,是之前幾個小品演員演完後留下的位置,顯然是休息室不夠,乾脆就在臺下候場。堂堂央視國家級節目的演播大廳空間侷促成這個屌樣,也難怪N多年後要修建秋褲大樓。帥波坐下來後,張口就跟林淼交流心得,說話都哆嗦:“奶奶的,以後再也不來了,來一回就夠了,這節目真不是人上的……”
林淼聞言,很惆悵地道:“我本來還打算再幫你寫首歌,既然這樣,那就把機會留給別人吧。”
帥波突然握住了林淼的手:“林總,我話還沒說話。你聽說我,自打進了這幢樓,我就再沒有把自己當人看過!!我願意爲祖國大業貢獻我的人格!”
林淼上下打量帥波一眼,道:“狗子,你這不要臉的勁兒跟誰學的?和去年比大有長進啊!”
帥波嘆道:“春晚彩排,見道不少高人,受益匪淺啊。”
林淼聞言恍然,想來能經常到這裡來表演的人,本事其實都不差,但之所以能留下,很大原因,肯定還在於做人的方式有所不同。能留下的來人,估計要麼是表面要臉但心裡已經不要臉了,要麼是心裡早就不要臉而且表面上也同樣不要臉。
畢竟演藝圈競爭這麼激烈,但凡心裡還存着臉面,你還想吃到肉?
別說春晚這麼大的舞臺,往下看看,一部電影總共就那麼丁點角色,每年全國能投拍的電影,數量總共也就那麼多。有些演員已經已經成了招牌,一年一個人就能拍好幾部,擠佔掉許多的資源,而電影學院的學生,每年卻源源不斷地畢業進入社會。
論本事,同一所學校出來的孩子,其實根本差不多哪裡去,都是菜鳥而已,在導演眼裡區別根本不大。所以爲什麼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有些漂亮姑娘就能早早地當上女主角,而有些人就只能默默無聞許多年,甚至被迫退出這個圈子?
究其根源,其中定然存在着見不得人、不拿自己當人、也不拿別人當人的成分。真相一旦浮出水面,其骯髒程度,估計能和美國人指控薩達姆持有大殺器所以必須乾死之不相上下。
張開聽着林淼和帥波的對話,微微嘴角上揚。
作爲一個合格的幹部,所謂演藝圈的爭鬥,在他眼裡只不過就是過家家罷了。
你們鬥得再厲害,還能把高三老斗去唱鐵窗淚?
張開和帥波心裡各自保留着對自己行業的敬畏與驕傲,兩人的表情落在林淼眼裡,讓林淼感到了深深的困惑:靠各種不能說的手段和不要臉的精神上位,值得這樣把驕傲寫在臉上嗎?
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
朕對你們這些人竟能竊居高位的現實,感到非常擔憂啊。你們一個個的,要是全都這麼有樣學樣,朕將來得無恥到什麼程度,才能超過你們?!
林淼和帥波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說了下接下來可能會安排的電視劇項目、電影項目、做音樂專輯、開演唱會、上電視節目等等事宜,說得帥波差點想給林淼跪下。
林淼的大餅連畫了將近兩個小時,說得自己都累了,瞌睡不斷。
曉曉則是已然靠在了林淼的懷裡,需要林淼不斷地喊她,才能勉強撐住。如是這般熬到12點25分,林淼和曉曉終於又一次上了臺,眼珠子發直還要假笑着陪唱。
一曲終了,信號一斷,全場頓時長舒一口氣。
耿斌熬夜成習慣,精力旺盛,跟剩下的主要演員們一一握手道別。但其實真正的語言類節目的大牌早就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來唱歌的歌手,咖位上其實和演員沒法比。
仔細想想就知道,歌手在電視上露臉的時間頂多五分鐘,而演電視劇的,哪怕是配角,每天晚上也能出鏡半個小時。至於市面上磁帶賣得好的成名歌手,那總共才幾個啊?
能讓老百姓記住名字的才叫腕兒。
那些一年才能露臉一次,光“看着面熟”但連名字都沒辦法讓人記住的歌手,又或者歌紅了人卻沒紅的,這些人就算年年上春晚,可本質上也還只停留在“中等角色”的檔次。
林淼和曉曉跟着一羣中等角色出了演播室大廳。
理論上講,今天出了這道門,他和曉曉還有帥波,也就勉強能算演藝界的中等角色了。
不過淼爺從來志不在此,帥波說自己再也不來了,那是純屬賤人瞎矯情,林淼說不想來,那是絕對真心實意。爲防再被春晚邀請,林淼已經在心中發下毒誓,以後再拋頭露面幹下九流戲子的活兒,他將來就進不去八字頭的山,對人生志向遠大的淼爺而言,這個毒誓,真的已經很毒很毒了,僅次於斷子絕孫和家破人亡。
疲憊至極地出了大樓,林淼婉拒了帥波請宵夜的邀請,直接去了停車場。
二十分鐘後,張開把林淼送到羊皮衚衕,任務便完成了。他要坐明天的飛機回家過年,林淼和曉曉則交給了徐毅光,這趟京城之行,總算圓滿落幕。
比張開閃得更早的則是關秀秀,今天早上就回了滬城,揮一揮衣袖,走得十分瀟灑。
林淼得知後,頗有些爲關秀秀感到惋惜。
有些技術級別很高的人之所以發不了財、出不了名、辦不成大事,說到底還是眼界太小、目光太淺、視野高度不夠,遇上機會輕易錯過,以後再想來投靠,那就不可能了。
畢竟如果天源文化真能把周董挖來的話,還要個雞毛的音樂總監……
公司直接對半分了好吧!
腦子裡滿是漿糊地想着春晚之後要辦的許多事情,林淼和曉曉在四面八方的燈光映照下,手牽手走入碎紙滿地、硝煙瀰漫的巷子,在貼着春聯的院子門前,按響了門鈴。
沒一會兒,一個口是心非的小蘿莉就從屋裡飛奔出來,開了門就把林淼摁在懷裡,學大人的口氣喊道:“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過去找你了,以後不許這麼晚回家了,擔心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