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帶着秘書、保鏢、領導和小媳婦兒到演播室的時候,時間還不到八點半,但演播室裡已經忙成一團。一進演播室的大門,屋裡頭的節目總監和製片、導演、導播們就紛紛上來打招呼,向手握市值十幾億的大佬點頭彎腰說早安,林淼因爲睡眠不足,並沒有多餘的活力笑臉相對,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就拉着洛漓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來。
冷淡的樣子,讓現場負責調度的領導們很是提心吊膽。
總監頭頭抓過主持人,嚴肅詢問昨天到底是誰惹淼爺生氣了,主持人很特麼無辜地說誰尼瑪敢啊,昨天鬼佬評委都給淼爺打滿分了,他們還能怎麼樣?
總監聽完點點頭,又語重心長叮囑主持人,今天千萬不要出幺蛾子,務必要讓淼爺舒心、省力,淼爺好就是股市好,股市好就是全國人民都好。主持人的表情緩和下來,對總監說自己心裡有數,大家全都十幾、二十萬扔在股市裡呢,哪兒能讓淼爺不高興了。
林淼絲毫不在於邊上其他選手們異樣的目光,把頭靠在洛漓胳膊上,有氣無力地看着節目總監和主持人在嘀嘀咕咕,心裡漸漸搞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分不清夢和現實。
最近這些天的生活,確實太如夢似幻了。
無論他走到哪裡,所有人給他的感覺都是跪着的,甚至連這回省裡派下來跟他一同前來的邱處長,在幾個億的資本面前,也都顯得非常點頭哈腰。
林淼這麼想着,不由轉頭看了邱處長一眼。
邱處長時刻關切淼爺的一舉一動,見狀立馬開口問道:“有什麼需要?”
靠!服務員嗎?
好歹也是個處級幹部,要不要搞得這麼低三下四的?
林淼在心裡斥責了一下邱處長對自身級別的不尊重,心想要是老林沒撲,要是老林做到處級,絕對不會把任何生意人放在眼裡。畢竟在老林樸素的專政思想下,任何生意人都只是塊肥肉而已。市值幾千億的是大肥肉,日流水幾千塊的是小肥肉,反正放心大膽地下嘴咬就是了,哪兒有體制內幹部這麼全心全意爲私營企業和個體戶服務的道理?什麼大鱷不大鱷的,鱷魚肉也是肉,是肉就沒有不能吃的!只可惜,老林終歸還是撲了……
“不需要。”林淼又把頭轉了回去,繼續貼着洛漓放空大腦。
邱處長見沒能爲身家上億的林總提供服務,表情略有點失落。
話說這次的機會,他可是好不容易纔爭取來的,前因後果說起來相當曲折複雜。
先是費盡口舌讓省裡直接派人來帶隊,踢走了甌城區教育局和東甌市教育局的人,然後又在省教育廳內部一通操作,踢走一個甬城籍貫的同事——
理由是前不久社會上一直流傳甬城小朋友的參賽名額被林淼搶走,這個消息天曉得是誰傳出去的,他擔心某些人會對林淼不利,搞出故意遲到或者故意製造事端讓林淼棄權的情況,將整個省廳推到不利的局面中去,所以甬城籍貫的某人絕對不能跟林淼一同前往,只有我等東甌市本地出身的淳樸官員,才能承擔起這份責任。廳裡的領導一聽確實有理,這才拍了板讓邱處長這位甌山縣出身的少數民族幹部領了這份差事。
邱處長之所以這麼費心盡力,本意其實是想靠林淼跟江海房開搭上線,再通過江海房開和甌山縣的影視城項目搭上線,這樣等他過些日子在廳裡的任期滿了,就有機會衣錦還鄉回甌山縣當個知縣什麼的,總比在廳裡當中層領導舒服……
林淼不知道邱處長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只是無趣地看着四周圍那些平庸選手把這次比賽當作天大的事情的緊張模樣,心底裡這對場比賽平靜得近乎麻木。話說要不是爲了一巴掌扇死那些說他搶名額的人,這場比賽對他而言,幾乎就是完全沒意義的。
身爲一個坐擁數以億計財富的八歲小孩,如果他願意,他的人生故事甚至可以到這裡爲止就畫上句號。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無非就是享受生活和創造生命。
只是太多的責任,卻逼迫他不得不繼續努力前進。
畢竟股市的錢,基本等同於颱風刮來的。
如果沒有相應的社會身份和地位去匹配這筆錢,那麼這筆改變命運的錢,分分鐘就有可能變成買命錢。還有郭鶴齡寄予他的期望,整個社會對他的要求,地方政府,地方行業,那麼多圍繞他而產生的利益關係,如果他停下腳步,他能放過自己,別人卻不會放過他。
“八歲之前,我是追着錢在跑,八歲之後,是錢追着我在跑。”林淼突然幽幽來了句。
邊上的幾個人默默看林淼裝逼,這句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
境界啊……
他們跟這個八歲的小屁孩,居然都已經不在一個境界上了。
黃清清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那是林淼之前用的手機,現在以公司的名義轉給她用了,畢竟淼爺身份不一樣了,不能什麼雞零狗碎、狗屁倒竈的事全都直接往他手機上打,還是得有個緩衝區域。
黃清清接起電話,嗯嗯說了兩聲,道了聲我知道了,便掛了電話。然後就彎腰向林淼報告道:“老闆,姜校長說已經跟江洋借了錢了,你借給她的一百萬已經打回你賬上了。”
林淼淡淡應了聲:“嗯。”
姜勝善放在股市裡的那筆錢捨不得拿出來,前幾天家裡急用錢,就找他借了點。
林淼大概弄清狀況後,就跟江洋提了一嘴。江洋雖然才大操大辦完一場婚禮,不過三五百萬還是拿得出手的,林淼就乾脆讓江洋入股姜勝善家的燈具廠。
至於林淼自己不入股,倒不是他看不上燈具廠的利潤,只是純粹覺得沒必要而已。
再者郭鶴齡對他的要求發生變化後,他對自己的要求也不一樣了。
現在掙錢不再是終極目的,而只是爲實現集體利益的手段。這幾天思維上一直有點渾渾噩噩,林淼對“達則兼濟天下”這幾個字有點摸不着頭腦,也不覺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可不管能不能做到,但歷史已經把他擺在了現在這個高度和位置上,就像郭鶴齡在電話裡跟他說的:“孩子,你現在不再只是給你自己一個人掙錢了,你現在手上拿着的,是這個社會交託給你的希望,你得回過頭去,做這個社會希望你去做的事情;你好好讀書,也不再僅僅是爲了完成一次自我證明,而是要給社會樹立一個榜樣。你不再只是東甌市的名片了,全國十幾億人盯着你,你怎麼做,就有數不清的人跟着學。你做得越好,學你的人就越多。你走的路越正,這個社會的路就走得越正。你走歪了,社會上就要有一堆人跟着你一起走歪。”
林淼被郭鶴齡說得壓力山大,三天都沒緩過勁來。
他慢慢坐直身子,沒過幾分鐘,就在導播的招呼下,走上了舞臺。
20個選手,分成左右兩組,按照序號兩兩抽籤對決。林淼抽到1號,自我感覺手氣爆棚,然後沒過幾分鐘,另一個從隔壁大內鬥省來過的女孩子就成了他的對手。抽到大獎的姑娘看林淼的眼神那叫一個幽怨。她是種子選手啊……
首輪是個現場演講題,抽到題目後有三分鐘準備時間。
第一組的題目是環境治理。
林淼沒多想,上臺就開始講國家發展和環境保護的對立統一,從英國工業革命時期把泰晤士河染得烏漆墨黑說到中國現代詩人讚美發臭的海岸,有從人們對現代化生活的嚮往說到早晚會到來的對美好自然環境的嚮往,最後總結一下國家的發展必然是分階段的、歷史地變化的,不同的階段和歷史時期必然存在不同的矛盾。所以不能因爲西方的發展比中國早,就一味地聽從西方的經驗,西方說不定是晃點我們的。發展經濟必須要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看清發展過程中的主要矛盾,只有能持續有效地解決不同階段的主要矛盾,才能實現可持續的發展。
說完後看看站在對面從大內鬥省裡來的女孩子。
那姑娘現場就崩潰了,發揮得慘不忍睹,在淼爺的跨維度碾壓下首輪出局。
一輪戰罷,等20名選手依次說完,一個早上就過去了,比賽選手淘汰掉了一半。苟延殘喘的選手們中午就地跟吃苦耐勞的淼爺一起,在演播室吃了午飯。下午一點鐘,錄像繼續。
第二輪是選手分組辯論,賽前依然有個抽籤過程。抽籤的時候其餘9個孩子全都瑟瑟發抖,然後林淼再次手氣爆棚,又抽中了1號。片刻後另外一個孩子抽到1號,當場就哭出了聲。
但好在淼爺已經不再是昨日的那個淼爺了,面對哭泣小女孩,他的內心異常平靜,完全不想上去安慰她。過了半天,等京城的土著小姑娘被哄好,林淼走上臺,淡淡說了句:“真的有必要跟我比嗎?”小姑娘抖了抖,兩行熱淚無聲地流了下來,然後就再也哄不好了。
淼爺冷血無情地不戰而勝。
剩下四組選手對局很快,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完成了比賽。再次淘汰掉5人後,最後5個人進入第三輪也就是最後一輪,現場答辯環節。
答辯環節就是三個評委依次向5人提問,最後按得分排名。
前三名金獎,後兩名跟第二輪被淘汰掉的選手是銀獎。
早上就掛掉的十個孩子是銅獎。
其餘昨天就拜拜的40位,對自己要求比較高的,可以對外謊稱自己從沒來過。對自己要求比較低的,可以對外吹牛個逼,說自己和林淼同場競技過。
第三輪開始之前,依然有個抽籤環節。
但這回剩餘的選手都相對淡定了。
只要不是跟林淼當面對噴,怎麼比都好說……
淼爺許是天命所歸,第三輪依然抽到了1號,第一個上場。
舞臺上經過一番緊張佈置,三個評委已經就位。陣容很強大,一位某大學外語系教授,一位外交部下屬某司的大佬,還有一位有文學博士學位的外國友人。
林淼站定後,教授直接跳過所有寒暄的廢話,微笑着提問道:“萊昂納德你好,你的水平和能力我想我們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所以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你的個人情況。我們都知道你在金融投資領域做了件很大的事情,並且目前看來獲得了很大的收穫,但你是否贊同現在國內不少從事法律工作的人所說的,鑑於你投資程序上的不規範,國家有必要對你的投資所得,加徵至少50%以上的違規金融投資所得稅?”
這位教授的提問語法略有點複雜,林淼並沒有完全聽懂,甚至還懷疑他根本就是話裡頭有語法錯誤,但抓住幾個關鍵詞,他大概還是能梳理出大致的意思。
毫無疑問,這狗日的是給他挖了個坑。
誰能想到,看似已經偃旗息鼓的對手,居然會在比賽的時候突然放冷槍?
而且還尼瑪是用英文,從技術層面上極大地限制了他的火力。
朕只不過是個坐擁幾億身家的普通八歲小孩啊?至於這麼處心積慮的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陷阱,略有點猝不及防的林淼,微微皺起了眉頭。
底下一大羣連問題都沒聽懂的人,卻以爲林淼是被問題本身給難住了。提問的教授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邊上的外交部大佬瞥他一眼,心裡有數,嘴上不說,他只是今天週末有空,因爲住得近,所以過來客串一下的,某兩撥人要怎麼都,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唯有外國友人驚奇地看了眼教授,不由得被嚇到了。中國的教育水平實在太高了,這特麼是八歲小孩能回答的問題?別說中國小孩,就算美國小孩都聽不懂你在說個什麼鬼啊!
場上場下一羣人默默注視着林淼,就在主持人猶豫着是不是要催促一下的時候,林淼緩緩開了口:“作爲中國十二億人口中的一份子,我完全尊重我們國家的立法和司法工作,如果相關機構依據我們國家的現有法律,要求我履行某些義務,我一定會配合執行。
但是如果僅僅是個別人出於他們的個人理解,就要求國家對我進行現有立法依據之外的審判,我首先認爲他們的想法是存在問題的,他們的舉動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他們的專業能力是值得懷疑的,他們的道德觀念可能是存在缺陷的。
我的投資是在不違揹我國現有法律規定的前提下進行的,如果這其中存在規避法律條文的情況,那麼相關法律條文的缺失,並非是我的過錯,而是我們的社會發展速度,走在了立法效率的前面,這是時代發展的問題,而不是某一個個人或者機構的過錯,我們要做的不是追究個人或者機構的過錯,而是去儘快填補漏洞。
關於對我個人的徵稅建議,我認爲這個建議非常不合理。我並非是法律意義上的過錯方,反過來說,個別人要求國家接受他們的建議,跳過我國現行立法,直接對我進行經濟處罰,根據我們法律對未成年人的保護條例,這個建議本身就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權益。
我並沒有任何經濟犯罪行爲,有人卻要我個人爲立法的漏洞付出代價,並同時對他們本身需要做的工作視而不見。我想那些提出此類建議的法律工作者,那些口口聲聲說要維護法律尊嚴的人,纔是真正在危害國家法律的權威和尊嚴。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法律應當是爲最廣大人民羣衆的利益服務,而不是爲一小撮人的利益服務。
同樣的,我從事金融投資所獲得的收入,也必會回報給這個社會。我相信這筆錢在我手裡,會比在那羣要求國家處罰我的人手裡更有意義。”
林淼說完,放下話筒。叫獸同志有點蒙,他年紀大了,記性也不是很好。林淼說這麼一大段,他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傻了半天,才突然抓住最後一句,趕緊反問道:“你說的錢在你的手裡更有意義,指的是你開辦的那幾家公司嗎?”
林淼淡淡道:“這是一個很複雜的計劃,但是根據目前的情況,你可以這麼簡單理解。”
叫獸追問道:“我聽說你開辦的三家公司,一家是房地產公司,一家是文化公司,還有一家是電腦公司,你覺得未來的中國,就是奔着這三方方向去的?”
林淼笑了笑,回答道:“首先感謝這位教授,對這次的比賽做了如此充分的調查和準備,關於這個問題,我覺得最好是交給歷史去回答。歷史的浪潮是不會輕易改變方向的,會來的一定會來,會被淘汰的一定會被淘汰。所有關於世界發展的預測和判斷,如果你相信自己,那就按自己的判斷去做,如果你相信我,那就跟隨我的步伐。我不替任何人下判斷,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僅此而已。”
叫獸急了,追問道:“如果你的判斷錯誤了呢?”
林淼笑了笑:“六十多年前,我們國家正在遭受苦難的時候,有人的說要照搬蘇聯經驗,在城市裡發動起義,有的人說要根據中國實際,農村包圍城市。對前者,有人問:如果你判斷錯誤了呢?對後者,也有人問:如果你判斷錯誤了呢?是不是因爲害怕判斷錯誤,那就不去做呢?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判斷,大可以從相反的方向去做。如果我失敗了,你可能就成功了。所以如果我判斷錯誤了,那就錯誤了吧,但至少我向世界證明了此路不通,總比某些人什麼都不做,就只知道整天盯着我兜裡的錢,說些嫉妒的蠢話更加有意義。”
話說到這裡,林淼直勾勾盯着那教授,那教授一時間啞口無言。
臺上的人懵逼了,臺下的也全都懵逼了。
邊上的外交部大佬突然用中文說道:“孩子,我覺得要不你來當評委吧,你坐我這個位置,現在的小朋友外語水平都這麼高,搞得我都有職業焦慮了……”
全場隨即響起一片掌聲。
現場導播匆匆跑到主持人身邊說了幾句話。主持人點點頭,快步走到評委席前,彎下腰跟評委們商量了幾句。外交部大佬和外國友人頻頻點頭,挖坑的叫獸臉色頗爲難堪。商量完畢,外國友人拿起話筒,宣佈道:“各位親愛的觀衆,我們決定臨時改變本次比賽的頒獎規則,首先向林淼授予特別金獎。剩餘四位參賽者,將繼續有三位可以獲得本次比較金獎。”
主持人飛快翻譯了一下。
演播室裡一陣茫然和震驚後,掌聲忽地重新響起,緊接着很快就變成了有節奏的歡呼。
“林淼!林淼!林淼!”
林淼向四周招招手,鞠了一躬,然後把話筒交給主持人,轉身下場。
降維打擊,真尼瑪輕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