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句刻薄的話語,趙蘭家走進來一位中年婦女,齊耳短髮,身材勻稱,長得眉青目秀,倒是非常好看,就是粉面含霜,帶着一股煞氣,少了一點女人味,多了一些潑婦相,叫人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嫂子,我們家一年到頭都吃不幾回狗肉,你們倒好,還欠着我們家那麼多錢,不想着還賬,卻燉上了狗肉!我說你們這是什麼人性啊?是不是不想還了啊?”前世的時候欠債的是爺,這個時代債主還是爺。這個女人仗着自己是債主,腰也直,氣也粗,說出話來像小刀子一樣。
趙蘭媽讓她說得一臉尷尬,軟聲軟氣地說:“她嬸,我家這不是來客人了嗎?”看來她平時沒少受這個女人的氣,此時說話怎麼也硬氣不起來。
王永樑正在詫異,趙蘭說道:“這是我嬸,你別管,看我的。”趙蘭說完,款款地走到院子裡,非常客氣地對來人說:“嬸,我是蘭兒,這不我剛回來,我媽知道我好多年沒吃咱家鄉的狗肉了,就燉了一鍋,主要是讓我解解饞。”
那女人扭頭一看趙蘭,見她周身穿得非常光鮮,紅光滿面,氣度雍然,立即判斷出這孩子混得不錯。所以馬上換了一副笑臉:“哎呀,是蘭兒啊,我不知道你回來。我剛纔是和你媽我們妯娌鬧着玩呢,你別往心裡去啊。”
趙蘭笑着上前拉住她嬸的手說:“瞧你說的,我生什麼氣啊。誰家都會有事求人,誰家也會有個眼高手低的,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是,我爸和我叔是一奶同胞,至親的骨肉,但也沒聽說至親骨肉的錢可以不還啊?再說了,你又沒天天堵着門要賬。這錢要得對,要得是正理!要不你的氣也不能這麼足,是吧?!”
然後扭頭問她媽:“媽,咱欠嬸多少錢啊?”
趙蘭媽說:“二百。”
一聽這話,趙蘭把永樑給的一千塊錢全拿了出來,數出二百五十塊錢,塞到她嬸的手裡,說到:“嬸,你點點,多了五十,就當是利息吧。”
趙蘭這番話沒帶一個髒字,卻含針帶刺,直說得她嬸子臉都綠了,偏偏還反駁不出口。趙蘭多給了五十,明着罵她二百五,卻又不捨得把那五十還回去。只得含羞帶憤灰溜溜地走了。
見她嬸走了,趙鬆道:“姐,你太厲害了,可算給咱出了氣。就欠她點錢,整天板着個臉像二五八萬似的,我都恨不得殺了她!”
趙蘭嘆息一聲:“你說錯了。錢壯慫人膽,如果沒錢,說話也沒有底氣。姐沒錢的時候,過得也跟孫子一樣。這得感謝你王哥,是他讓姐有了底氣!”
王永樑一聽,她又要傷感,怕她勾起傷心事,連忙說道:“胡說什麼呢?你那番話,可不是有錢就能說出來的,是真厲害,佩服啊佩服!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趙蘭知他心意,衝他笑笑,然後把手裡剩下的錢交給她媽:“媽,這些錢你拿着還賬。”
趙蘭媽接過錢來,高興地眼淚都掉下來了,嗚咽着說:“多少年沒見着這麼多錢了!身上揹着債的日子是真不好過啊!蘭兒,要說親孃親閨女的不該客氣,但是媽真得說一聲,謝謝你!”
趙蘭連忙說:“媽,說什麼呢?有當媽的給自己閨女道謝的嗎?行了,別哭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欠賬了。”
趙蘭媽擦了一把眼淚,說道:“吃完飯就讓鬆兒挨家挨戶把錢給人家送去!我可算是還完賬了,以後我再也不躲着他們走了,在他們面前我再也不用低三下四了!”
這話說得真是讓人心酸不已。錢,難道真的能撐起人的脊樑?!……。
到了第二天,王永樑和趙蘭把趙登軍送到了延市醫院,主治醫生在進行了初步檢查後說:“輸液加上鍼灸,估計兩週以後就能逐漸恢復到摔倒以前的水平,生活自理沒有問題。”醫生的話頓時讓一家人產生了希望,覺得日子有奔頭了。王永樑交了一千塊錢押金,半月的住院費用綽綽有餘,然後又讓趙蘭給她媽留了一千塊錢做生活費用,反覆叮囑不要怕花錢,過一段時間她會再給她寄一些來。
王永樑則把自己的地址給了趙梅,讓她有急事時打電報。
各方面安排妥當,二人和錢進一起告別了趙蘭媽一家,踏上了回魯省的歸程。
在火車上,趙蘭依偎在王永樑的懷裡,心裡想着前天晚上,她和媽的對話。
“蘭兒,這個男人是誰?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媽,這個男人不是我丈夫,也不是我男朋友,但他是我的親人。他很有能力,女兒這一輩子能不能有出息,就靠他了。”
“唉,苦命的孩子。他看着倒是一個厚道人,對你,對咱家那也是真心。難道,你就不能嫁給他?”
“不能。他有女朋友,兩個人還非常好。我不能破壞他們的關係,再說,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做他的正室嗎?做他隱藏在暗地裡的女人,能幫幫他,就是我的福份了。”
“別放棄,孩子,世上的事可說不準!”
……
趙蘭想着心事,王永樑也在想着心事。
他在想這次延市之行的收穫。自己花了不少錢,可以說是救趙蘭一家於水火這中,一家人對自己的感激是從心裡表現出來的。現在看來,趙蘭對自己是徹底歸心了,以後可以放心使用了,這個收穫可比自己付出的錢財有價值多了。因爲他越來越相信,趙蘭此人真的是不簡單,比王永水強了不是一個檔次,甚至比常瘸子也強不少,她絕對是自己一個強有力的搭檔。
閒話少說,王永樑三人於第三天中午到達水北市。
王永樑先在副站長室找到王祥穗,王祥穗一見永樑,高興地過來拉着他的手,說道:“臭小子,想姑姑了沒?”
“姑姑,我可想你了!”王永樑上前抱起王祥穗轉了一個圈。
“臭小子,快放下我!多大的人了,還頑皮!”被一個半大小子抱着,雖然是自己侄子,王祥穗也不免臉紅心跳。
“嘿嘿,姑姑,我給你買的禮物你喜歡吧?”王永樑給她買的是一件紫貂皮棉衣,非常漂亮,早就讓齊光榮給她捎了回來。
“喜歡!樑兒,沒少花錢吧。”王祥穗高興地說。
“提什麼錢啊?您只要喜歡就行。姑姑,您要是看上什麼好東西,就給我說,我給你買。可不許給我省錢喲!”
“行,反正你是我侄兒,我還能跟你客氣?!不花白不花。”王祥穗說完,看向趙蘭,問道:“你是趙蘭吧?”
“是,姑姑!”趙蘭連忙鞠躬見禮。
“你媽早就跟我說了,好閨女!真漂亮!”王祥穗說着,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對趙蘭說:“這不,我連見面禮都準備好了,一塊表,不值錢,別嫌棄啊。”
“謝謝姑姑!”趙蘭趕忙接過來,並再次致謝。
“給我劍叔的禮物他收到了吧?他喜歡嗎?”見兩人互動完畢,王永樑趕緊問道。
“你姑父高興地不得了,說你小子懂他的心思。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喝你那酒就笑得特賊。樑兒,怎麼回事?那酒有什麼奧秘嗎?”王祥穗問道。
“沒什麼奧秘,就是味道好而已。”王永樑雖然有惡作劇做成了的喜悅,但此時他卻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得爲自己的胳膊着想啊。
“我娘和萍兒回去了吧?”
“你媽當天就回去了,她掛着你爸他們,常兵送她回去的。萍兒這個小東西也不知哪裡好,讓你三爺爺那麼稀罕她,非要讓她在這住兩天。常勇把你媽送回去就回來了,現在在軍分區招待所住着,你看你先去家裡,還是先見常勇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