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要搬家,章澤回老房子去收了下行李,基本上都是衣服鞋襪之類的東西。P·D每個月會把新款找出章澤的碼數挑選一些按時送到,他在家裡有一個佔地不小的走入式大衣櫥,裡面是懸掛了三排擠都擠不下的衣服,很多甚至連穿都沒穿過,T恤襯衫薄外套厚外套針織毛衣風衣大衣棉衣羽絨衣以及各種質料的長褲短褲,將杜行止的西裝大衣擠到一邊可憐的縫隙裡。不過另一排擺放整齊的領帶袖釦領夾手錶倒是杜行止佔多數,收藏這些東西完全不是章澤的品味,偶爾需要了就跟杜行止借用一下,對那些腕上的手錶他是一點認知都沒有的。也虧得他不知道價格,真知道了,敢戴出去纔怪。
杜行止爲他疊好大衣,配好同色的皮帶裝進行李箱裡,章澤蹲在一邊玩自己的拖鞋,疊衣服他是一點也不會的。
“我媽她估計得懷疑我們,你最近別回家。我這段時間忙,可能沒空去看你,你要記得接電話知道嗎?”
“唔,”章澤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你忙什麼啊?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嗎?”
沒心沒肺的臭小子。
杜行止心中嘆了一聲,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帶到自己懷裡抱住。
章澤有點愣:“……怎麼了?”
杜行止悶聲說:“你快別說話了,我忙什麼你不用知道。不過每天我給你打電話你必須得接,自己住最好別晚上九點多十點纔回家,注意安全知道嗎?”
章澤伸手推他:“知道了知道了……”
“還有!”杜行止緊了緊,手捏了捏他軟乎乎的耳垂:“一會兒下樓的時候,你記得千萬別表現出依依不捨知道嗎?我送你下樓,咱們到單元樓再告別,你得走的痛快點,最好別搭理我。”
“到底怎麼回事啊?”章澤聽出不對勁,擡起頭來皺眉看他。
杜行止對他大有深意地笑了起來:“想跟我在一起不?”
章澤耳朵有點熱,吭哧吭哧半天,小聲說:“那肯定啊。”
“所以我也在爲我們在一起做努力知道嗎?我大概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不能跟你見面,但我們會通電話的。你要是想我,就給我打電話,我去找你,知道嗎?”
章澤雖然仍舊不明所以,但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杜行止提着大包下樓時,瞥見張素正憂心忡忡地站在樓梯邊看着上方。
他嘆息一聲,臉上帶出一股晦澀的頹敗,退到一邊等章澤先下樓了,自己才腳步沉重地跟在後頭。
張素心中有些慌張,章澤突如其來搬出去住的決定觸到了她的警鈴,這其實是應該值得高興的,畢竟章澤既然離開,那肯定是跟杜行止的感情出了問題。然而在寬慰之餘,她又忍不住去猜測兩個人分手的原因。這段時間她雖說在不停爲杜行止物色合適的女孩,可杜行止愣是從未越雷池一步過。她發現兩個人關係卻也並未明說,沒有任何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脅迫,他們的分手,肯定不是因爲她的原因。
那是爲什麼章澤誤會了杜行止?還是杜行止終於忍受不了章澤在外面的女朋友?
分手是誰提出的?原因是什麼?是不是好聚好散?
她有無數的問題盤旋在心中,看着兩個一前一後下來的孩子,幾次張嘴欲開口,卻怎麼樣也說不出話來。
章澤有點忐忑地下來,接過杜行止的行李箱,回頭看着張素,結結巴巴地說:“阿姨……那我走了啊。”
張素盯着章澤的臉,眉頭微皺:“一個人在外面住,要照顧好自己。”在一起相處太久了,哪怕章澤和杜行止有了那種關係,哪怕現在的章澤很有可能傷害了杜行止,可張素早已將他當做自己的家人,心中有不甘有不忿也有難過,卻惟獨沒有怨恨。
章澤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杜行止忽然握住了他拉着箱子的右手。
章澤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這是在張素的面前,下意識甩開了杜行止的手後,他責難地瞪了杜行止一眼:“杜哥?”
這一看了不得了,杜行止的臉色比剛纔在樓上時白了一個號不止,眼裡全是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杜行止深深地凝視章澤,那眼神露骨到章澤都不太好意思接,只能側過頭去盯着地面,便聽到杜行止低沉沙啞的嗓音說道:“我送你。”
章澤反射性看了看張素,見對方臉上沒有什麼不好的表情,這才點了點頭:“好吧。”
張素站在大門口,視線落在杜行止難掩落寞的背影上,心一抽一抽的疼。剛纔杜行止那欲言又止的挽留一定是因爲她在場纔不敢做的太過露骨,她已經猜到了,分手一定是章澤提出的。
這個現實令她一陣的不安,章澤顯然沒有她所以爲的那麼愛杜行止,可看自家兒子的模樣,顯然是愛章澤愛到了骨子裡。從小到大,張素很少有時間照顧到杜行止,卻也知道自家兒子是個脾氣又倔又硬自尊心強的不得了的人,要不是真的愛慘了對方,怎麼可能在分手後如此戀戀不捨地挽留?這一場分手,他必然要元氣大傷的。
張素心中空落落的,其實一開始她不就是巴望着現在這個結果嗎?可爲什麼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心中卻憂多過喜了?
單元樓內,杜行止拉住章澤躲到樓梯間,將對方按在牆上狠狠地吻了一通。
舌頭都被吸腫了才鬆開,章澤迷瞪瞪的,也不知道杜行止的情潮從何而來:“怎麼了?”
“幹得好。”杜行止在他臉上啵了一口,壓下心中難忍的不捨,眼神繾綣,“記得我跟你說的,要按時接電話知道嗎?我不在身邊照顧好自己,最近我也不會去學校,一個月不見我,你能做到好好的嗎?”
章澤低下頭,沉鬱的低落如同周邊的黑暗一般包圍了他,一早還不見蹤影的感傷叫杜行止的兩句話勾搭了出來。一個月不見面……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他怎麼可能沒有不捨呢?可是他們都是男人,就像他前兩天也爲了公務去出差一樣,杜行止有他自己的事業和人際圈子,暫時的分離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最終只是抱住杜行止,在黑暗中低聲保證:“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不用擔心我。”
杜行止和他相擁着,心中的滿足和空陷將他撕扯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親了親懷中人頭頂的發璇,他狠了狠心,鬆開了章澤的手;“走吧。”
張素不敢一起下樓,她在靠近單元門方向的陽臺處偷偷注意着樓下的動靜。兩個孩子下樓後許久不曾現身令她感到有些疑惑,然而疑惑只是剛剛生出,章澤拖着箱子的身影便從死角處慢慢步了出來。
張素僵了僵,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心虛地藏好了自己的身形,隨後便看到尾隨出來的杜行止,雙手插兜低着頭跟在章澤的後面。
兩個人停下來說了幾句話,章澤搖了搖頭,轉身毫不留戀地拖着箱子離開了。杜行止在對方走後伸出一隻手,維持着想要握住對方的動作僵直在那裡,幾秒鐘後緩緩縮了回來,低頭盯着自己的手心半晌,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般緩緩蹲下。
張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子裡一陣亂嗡嗡的,她看到杜行止從兜裡摸出平常不太碰的煙就那樣蹲着抽了起來,翻騰的煙霧嫋嫋升起,隔着這樣遠的距離,她彷彿也嗅到了那晃人心神的菸草氣息。他就這樣默默地蹲了近半小時,抽了足足半包煙,抹了把臉站起身來。
張素見他朝着單元門走去,飛快收拾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低頭回到客廳。
杜行止開門進屋,帶進一陣淡淡的煙味,樓下的落寞此刻已經消失了不少,至少張素見他還是挺正常的。
她忍不住掛心:“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
杜行止大概愣了三秒之後纔回答她,聲音前所未有的沙啞:“不用了,媽,我有點累,先上去睡一覺。”
張素眼睜睜看他離開,鼻腔一酸,不知爲何便有了股落淚的衝動。
章母這些天覺得張素有些不對勁。
李長明這幾天老約她出去吃飯逛街喝茶什麼的,分散了她一些精力,可是再如何沒時間顧及,出門時發現張素一個人坐在不開燈的客廳裡發呆,她也難免有些擔心。
“素素?素素?”
連喊了兩聲張素纔回過神來,視線茫然地轉向她,章母有些擔心地爲她打開燈:“你是不是累了?還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上樓去休息一下?別看電視了。”
張素被強烈的燈光刺激的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有那麼一瞬的慌亂,她站起身來頗有些欲蓋彌彰:“我,我可能是昨晚沒睡好。你要出去了?玩的開心啊,不用擔心我。”
章母皺起眉頭,開門的手頓了頓,還是鬆開把手脫掉剛剛換上的高跟鞋。
她坐到張素的身邊,摟着她的肩膀,擔憂地問她:“怎麼回事?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跟你說話要好久才能反應過來。你是不遇到什麼困難了?別一個人扛着呀。”
張素張了張嘴,忽然露出個有些尷尬地笑容,她推了推章母:“我真的沒事,可能是年紀大了,最近老是沒法集中注意力。不舒服我會去醫院看的,你不用擔心。不是要出去吃飯嗎?快去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章母勸了幾遍都是類似的回答,摸了摸張素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生病,這才心事重重地離開家。大門落鎖的瞬間,張素挺直的脊樑坍落下來,尷尬的笑容變得艱澀,視線凝在茶几上的馬克杯身,雪白的杯壁上印着水妖惑人的圖案。
章澤離開家好幾天了,這些天杜行止的狀態一直非常差,注意力不集中也就罷了,整個人渾渾噩噩不修邊幅,這在熟知兒子潔癖個性的張素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頹廢。他現在連鬍子都不刮,將自己鎖在房間裡昏天暗地地處理公文,要不就是匆匆趕往公司開會辦公,忙得像個陀螺。
張素知道他這是傷心了,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當初杜如鬆跟竇順娟相好的事情剛開始被她發現的時候,她便有那麼一段時間將自己的世界裡填滿了要處理的問題,只有這樣她纔不會在安歇時想到那些痛徹心扉的病症。杜行止現在的心情,她再理解不過了。
對兒子所處的煎熬,張素完全無能爲力。她並不贊成杜行止和章澤在一起,也爲此在章澤走後專門找來了一些有關同性戀的書籍。然後她知道了這種性取向大多來自於天生的基因,這並不是心理疾病,而且喜歡男人的人,終身不會對女人產生興趣。
要怎麼辦?
張素很茫然,難道她要就這樣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的事實?
樓上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張素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視線看了上去,杜行止卡着一疊文件夾從樓上慢慢下來。
幾天沒休息好也沒怎麼吃飯,他臉色難看的驚人,黑眼圈無比明顯,眼中遍佈密密麻麻的血絲,整個人走動間帶着一股嗆人的煙味。
張素心揪了揪,忍不住站起來朝他走近兩步:“行止……”
杜行止好像才發現她似的,恍惚頓了頓腳步,臉上牽出一個輕易能看出勉強的微笑:“媽,我有事去趟公司。晚飯不回來吃了啊。”
“行止……”張素心中梗的難受,“你別老忙工作,啊?”
杜行止點了點頭,好像想說些什麼,但複雜的眼神一對上張素的視線立刻就消失不見。在張素以爲他要傾訴自己的悲傷時,杜行止快步走向了大門:“媽,你不用擔心我。過段時間就好了。”
過段時間就好了……
張素長長的嘆了口氣,她在這段情傷裡掙扎了十多年,又哪能不明白感情這東西,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散去的?
章澤在牀上打了個滾。
這個新房子還是當初章母買下來給他和章悌兩個人用的,爲了讓他們住的舒心,翻修時花了不少錢,屋裡的一切和外部的古舊簡直有着天壤之別,現在章悌不在國內,便全都留給了他享受。
超大尺寸的牀上只有他孤零零一個人,按理說這纔是最正常的,可是章澤卻無論如何都覺得缺了點什麼。
牀頭的電話適時響起,章澤撲身過去瞬間接通,小心翼翼地開口:“喂?”
杜行止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比以往要跟沙啞一些:“在家裡?”
章澤下牀,穿拖鞋,緩慢走至牀邊,望着天空一輪明月,低聲道:“是啊,你呢?”
“我在公司。”
“那麼晚了,別又忙着你那些工作不睡覺。”
杜行止笑了起來,睏倦頓時消弭。這段時間他的工作效率確實是很驚人,因爲刻意要將自己弄的比較悽慘,他幾天下來只休息了八個小時不到,剩餘的時間全投在工作裡,和員工一起接連定下了未來四個月的企劃案。
況且只要想到這短暫的辛苦背後會是長久的甜蜜,杜行止工作的勁頭便無限增加。愛情的力量就是如此可怕。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扯了近半個小時,章澤一邊叮囑杜行止一定要早些休息,一邊依依不捨掛了電話。他嘆了口氣,懷念着以往身邊那具溫熱的身體,有些憂鬱地抱着枕頭睡去。
他自然也能找到消磨自己時間的方式。
他的工廠正在籌備開設,廠房的設備全都需要購買,章澤打算在初期推出半成品煎包,口味儘量貼近杜氏生煎的原位。但所有人都知道,速凍過一遍的生包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有新鮮包子的鬆軟甘美,章澤所能做的,只有將口味儘量提高而已。
趙明明以各種組合搭配已經試驗出了最適宜的發麪比例,經過長時間的速凍後烹飪,最後滋味還算不錯。
不過作爲專業廚師,趙明明對火候的把握肯定是那些普通不太下廚的顧客們無法比肩的,章澤所要做的,就是將他黑暗的廚藝運用到試驗品上。
偌大的廚房裡圍滿了人,趙明明一臉緊張地攥着自己的胖拳頭,看章澤從冰箱冷凍櫃的塑料袋裡拆出三個包子。
無需解凍,包子的褶子朝下平放下平底鍋,擠一點油,開火。
轟轟的火苗竄起老高,嚇了趙明明一跳,他趕忙揮手:“要中火!中火!”
章澤慢悠悠把火調小了一些:“我們面對的顧客羣一定沒有你那麼機敏,我在儘量朝着客戶的需求靠近。”
就那麼一會功夫鍋已經熱了,和麪餅接觸時發出滋滋的響聲,輕微的香氣飄散開來,章澤看了眼時間,在一分鐘後打開旁邊的礦泉水瓶,往鍋裡倒了小半瓶水。
“撒芝麻撒芝麻。”趙明明連忙提醒。
芝麻撒了上去,蓋上鍋蓋,關小火,聽着水和油迸濺的悶響,五分鐘後,章澤關火,掀蓋。
濃烈的香氣瞬間瀰漫了這塊區域,章澤眉頭一挑,鍋裡的水已經半乾,三個生煎包顏色微黃,胖乎乎地盛在鍋裡,給人一種柔軟嬌憨的錯覺。
芝麻撒的到處都是,不過他沒怎麼下過廚,也不算太離奇了。用筷子戳起一個煎包放到盤子裡,章澤小心地咬了一口,濃稠的攤子從缺口緩緩溢出來。
在一衆緊張的矚目下慢慢咀嚼,章澤閉着眼睛好半天之後,才點了點頭:“可以。”
趙明明鬆口了口氣,連下巴上的肥肉都放鬆開,體積增大了一圈。
石磊上來戳走第二個吃了,他點點頭:“確實不錯,就是火候大了點底下有點焦。不過老大都能煎成這樣,別人肯定能控制的更好。”
章澤瞥了他一眼,也不在意,他本來廚藝就不行。
“包裝袋已經設計好了是嗎?後面一定要印上準確的烹飪時間,用秒來計算都好。”章澤擦了擦手,帶着石磊一邊往外走一邊叮囑,“油包的分量你們再實驗幾次,芝麻最好在炒制處理之後再分包,不用太多,一小點就夠了。只是剛纔我發現大概是溫度的關係,生芝麻很難像在新鮮煎包上一樣受熱均勻,最後味道也沒有那麼香。”
石磊點頭:“設備已經聯繫好,人工也正在招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月底工廠就能開工。”
隨後便是銷售環節,章澤將目標鎖定在了北京的各大超市,如今的超市裡已經有冷鮮食品櫃了,只是各種選擇絕沒有日後那麼琳琅滿目,多是魚丸蟹棒這些做菜的原材料。進入超市環節比他想象中要簡單許多,因爲是新產品,沒有競爭,超市對他們的入駐是高舉雙手大喊歡迎的。
只要在北京打響了第一炮,天津的工廠便可以算作穩定,冷鮮食品不比新鮮的貨品,只要有運輸渠道,章澤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大江南北都販賣起杜氏生煎的商品。然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此之前,許多的籌備工作自然是必不可少。
廣告便是其中一項。
“廣告呢?”
石磊頓了頓,輕聲說:“海報已經設計好了,廣告牌也落實妥當,在電視上插播的樣片下週才能拿出來。”
章澤點頭:“辛苦了。”
北京城街頭,繁華的道路,樓身和牆體齊齊換了新裝,與從前迥然相異的新廣告自然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稍一注意,眼神便挪不開了。
巨幅海報的底色是溫柔的暖黃,當紅女明星夾着一個金底白肌的圓胖生煎包,做出將要一口咬下的動作。煎包破了個口。濃稠的肉汁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尤爲誘人。下方是一個長方形的包裝袋,木紋花色,牌匾形的圖案上寫着四個與杜氏生煎門店一模一樣的大字,稍下方一些,增加了三個額外的字體“冷鮮包”。
“那是什麼?”
“冷凍食品?”
“煎包還能冷凍?”
頭一次接觸到此類信息的很多人都有了疑惑,駐足原地盯着看了一會兒,很多人因爲畫面上那滴溢出的濃稠肉汁感到口舌生津,肚子莫名其妙餓了起來。
與此同時,第一批冷鮮煎包從工廠的冷庫出貨,進入了各大超市的自選櫃。
“這是什麼東西?”
原木色的包裝袋在滿是魚丸蛋餃的冰櫃中異常顯眼,很快被一隻修長的手揀出來,女主人一手推着推車反覆看兩圈:“杜氏生煎冷鮮包?生煎包?”
男主人湊過去看了一眼:“這個我知道啊,單位門口那個大廣告牌,廣告做了十多天了。我每次一下班看到那個廣告就覺得特別餓,一點也不想出去應酬,就想回家吃你煮的飯。”
女主人嬌嗔着撞了丈夫一下:“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丈夫接過她手中的包裝袋:“哎你還別說,我倒真想嚐嚐這什麼味道。上下班的時候淨嘴饞了,我還沒吃過生煎包是什麼滋味兒呢。咱要不買一袋?”
女主人被哄得高興,加上平常因爲做包子饅頭太複雜,基本不動手,也沒多猶豫,看了眼價格:“挺貴的。不過你要吃就買唄,明天早上給你當早飯。”
第二天一早,男主人匆匆忙忙地穿着外套衝進洗手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上班要遲到了。老婆你給我弄吃的了沒?”
女主人從牀上坐起,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就昨天的煎包,方便一點,行嗎?”
“甭管什麼給我點填填肚子的吧!”
女主人從冰櫃底層找到那袋煎包,照着說明書看了一會,嘴裡嘟囔:“能好吃嗎?冷凍包子什麼滋味啊……”
拆開包裝袋,裡頭掉出兩小包裝,她撿起一看,一袋黃色的液體一袋白芝麻:“嘿,真全乎啊,搞得跟方便麪似的。人性化。”
甭管好不好吃也得弄起來,看步驟挺方便的,她把包子丟進鍋裡倒上油,一分鐘後加了點水又把芝麻撒上去,蓋上鍋蓋就去刷牙了。
男主人衝出房間,一邊打領帶一邊喊:“老婆!東西好沒好啊!”
女主人的聲音從浴室裡傳出來:“說是煎五分鐘,差不多了,你自己去拿!!”
男主人咋舌,怎麼這幾分鐘還非得利用起來一秒不浪費呢?包子煎糊了怎麼辦?他有點沒底了,去掀鍋蓋的時候心裡打定主意要是不好吃就半路偷偷給丟掉。
白色的霧氣隨着被掀開的縫隙瀰漫了出來,關火,鍋內的餘溫與煎包相互作用,仍在滋滋作響。
難以抵擋的香氣縈滿鼻尖,男主人有片刻的恍惚,等到霧氣散開,國內是整整齊齊的五個油光發亮的胖包子。
被香氣一勾,他肚子立馬咕咕作響,方纔的顧慮全部被拋在腦後,他忙不迭拿筷子戳了一個,在邊角咬上一口。酥脆的表皮發出一聲清脆的“哧”,鮮甜的濃湯下一秒滾入口中,燙的他嗷嗷作響。
女主人出來的時候,鍋裡已經空空蕩蕩,只留下一點冷油了。
她臉色一黑:“這王八蛋,五個包子全給吃了,豬啊?”
轉過頭,她看到空蕩蕩的冰箱門上被貼上了一張便利貼。紙上龍飛鳳舞地用草書寫了一排字——
——“老婆,等會去超市把那個冷鮮包,再買十包回來。真他媽好吃啊!”
當天,在各大超市登記完成的數據便發回了公司。第一天,全北京超市總共賣出生煎包七百袋。這個數字跟石磊預料的相差無幾,杜氏生煎精工好料,連油袋裡的油都用的是品牌的色拉油,定價自然就不低。雖然前期有各類橫幅廣告奠基,新產品上市後取得的反響也不算很熱烈。
章澤垂着眼,目光盯在那三位數上,深深吸了口氣:“等吧。”
第二天,全北京超市消耗生煎包兩千二百袋。
情況似乎在慢慢變好,但沒人敢確定之後的情況會朝着怎樣一個方向發展。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等待最開始的那三天過去,市場的黃金一週。
第三天,消耗生煎包的數量猛然躍升至七千袋。
第四天,回落了一些,變成五千七百袋。
第五天,五千八百袋。
第六天,六千袋。
第七天,六千袋。
所有人的心都從半空中緩緩回落了下來。
章澤眼中有着喜色,表面卻硬是壓制了下來。他將呈上來的報告丟回桌上,站起身來,神清氣爽地對石磊道:“參與到冷鮮包開發的工作組,這個月拿雙倍季度獎金,石磊你再額外多領一封紅包。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石磊摸了摸腦袋,對紅包倒是不感興趣:“不拿紅包,給我幾天休假成嗎?”
“你要幹嘛?”
“好好睡個幾天。”
章澤翻了個白眼,從桌後出來,越過他朝外走去,邊走邊揮揮手:“做夢去吧,你還要盯廣告,終審過了之後上黃金檔,裡面一點疏漏都別出。這事兒要辦不好,你一輩子甭想好好睡覺了。”
石磊站在原地風中凌亂了一會兒,哀嚎一聲:“老大,你肯定是姓周的吧?周扒皮也沒讓長工不睡覺啊,你能體貼一點嗎?”
章澤回過頭,對他露出一個顛倒衆生的微笑。他長得好看,迎着眼光傲然挑起嘴角的模樣讓石磊頓時一陣眩暈。錯失良機後,他只聽到章澤風中殘留的聲音:“我的體貼,可不是留給你的。”
能讓章澤心甘情願體貼的那個人已經連續兩天沒怎麼好好吃飯了。
一方面是爲了苦肉計,一方面也是工作真的忙,杜行止看完了手上的核查報告後,將鼻樑上的眼鏡取下來,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屋外的亮光從縫隙裡透進來,張素站在門隙裡,手上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麪條:“行止,吃點東西再工作吧?”
“媽?你怎麼上來了?”杜行止看了她一眼,扶額搖搖頭,“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媽你不用管我,我餓了自己就去找吃的了。看電視去吧。”
張素的目光從他桌上菸頭已經漫出來的的菸灰缸處掃過,落在他黑暗中都能清楚看出棱角的臉上。一個月時間裡杜行止可見地消瘦了下去,面色蠟黃,除了喝咖啡和少量的進食,他幾乎停止了營養攝入。張素每次上來看他的時候他都在工作,偶爾遇上他疲憊至極趴在桌上沉睡過去都是少數,這樣的杜行止,令張素每每深思,便覺得心疼不已。
眼見杜行止又端起手邊涼透了的黑咖啡送入口中,張素終於忍不住了。
聲音裡帶着哭腔,她大步上前搶走了杜行止手中的咖啡杯:“你至於這樣嗎?不就是一個男人嘛?!”
作者有話要說:啊呀有人猜對了,老杜確實是打算用苦肉計來着。說實話比起正面硬碰硬你一句斷絕關係我一句麻麻對不起,圓子覺得還是這種不溫不火的苦肉計比較有效果,也沒有煙火氣。
另外,昨天好多親也覺得小章沒有風度吧,我覺得他確實不是有風度的那種人,要不上輩子也不至於找不到女朋友了。
有親覺得章母送祁茶鞋子的舉動很奇怪,我覺得還好啊。P·D的東西雖然貴,但對章母來說只是自家的一個商品嘛,章澤每個季度的新衣服一捆一捆地更替她也不會覺得心疼。她眼中那雙鞋子的價格,只是成本價而已。而且送鞋子之前之後,她都有旁敲側擊地詢問祁茶是不是章悌女朋友呀,祁茶自己不解釋,她誤會也是在所難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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