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李長明輕輕撫摸着章母的頭,小聲在說些什麼。

杜行止拉着章澤靠近後,隱約聽到他在說:“我爸和幾個大哥真的很想見你,你不用把這種見面當成儀式,就當做認識更多的人不行嗎?”

章母神色並不輕鬆:“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現在就去見你家人實在是太快了一些。我們確定關係之後真正相處還不到一個月,不用那麼快就籌備這些事情。”

李長明嘆息:“我先給你一個保障。”

章母沒有回答他,反而側頭看向了走近的兩個孩子。

李隸快步走到父親身邊,屈起胳膊肘拐了一下對方,自己則帶着笑開口:“杜阿姨,您大概還不知道吧?我爸天天在家唸叨您,說您心地好人也能幹,搞的家裡人都對您特別好奇。我今天也是趕巧了,有幸跟我爸來見您一面,我爺爺和幾個伯伯恐怕還在一邊工作一邊嫉妒呢。”

沒人不愛聽奉承話,章母也不例外。她看着李隸的眼神很柔和,也能看出這是一個好孩子。李長明離婚後獨身將兒子帶大,李隸身上的從容圓滑在一定程度上歸功於李長明的教導。看一個人的人品如何,從他的後代身上便能尋到端倪。李隸的斯文溫和讓一開始擔心這段感情會遭到李長明家人反對的章母鬆快了不少。

李隸又深深地側頭看了眼章澤,意有所指地說:“更何況您還有小澤那麼好的一個孩子,我纔跟他接觸了幾次就對他喜歡的不得了,我爺爺他們聽說我又有了一個弟弟都可激動了。您要是有空,一定要帶着小澤來家裡一趟,我爺爺那麼大年紀了,很少對一個表達出那麼濃烈的好感呢。”

對章母來說,誇獎章澤比誇獎她自己更讓她高興,李隸話音剛落她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了。章澤和章悌姐弟倆是她一生的驕傲,不論日子有多忙有多苦,哪怕從前在慄漁村受盡欺壓的時候,她也從沒有後悔過生下這兩個孩子。不想去李家主要也是那麼兩個原因,一是心裡對未知的長輩有些抗拒,二則是擔心自己和孩子要受欺負,但既然李隸給了這麼有誠意的一顆定心丸,章母拒絕的話語便一時無法咬住不鬆口了。

那端本在與張素告別。

他來北京不止是爲了追隨張素的腳步,同樣還有更多的一些目的,在上飛機之前便已經預約好會議時間,他不得不離開張素,但心中仍舊諸多不捨。

張素不和他擁抱,他就小心翼翼地將張素的手握在手中,眉頭可憐地耷拉着,加上微垂的眼角和依依不捨的視線,看上去就像一隻要被帶走的大狗般可憐兮兮。

張素都被他看的沒脾氣了,只好聽他對自己唸詩。

“我爲短暫的分別而痛苦,並渴望在這之後註定的重逢。啊!耶……佛祖的聖光籠罩着我們,相信我,我會用我熾熱的火焰融化你冰封的內心。”

“……”張素說,“再見。”

本垂頭喪氣地帶着自己的翻譯離開,機場外來接機的司機已經等候良久。他沉默地坐上了車子,在車輛啓動後側頭看向窗外,忽然對旁邊的助理兼翻譯說,“從明天開始,記得每天爲我訂一束花,要品質最好的紅玫瑰。另外,爲我聯繫聖丁倫的珠寶工作室,我要訂做一套……不,一些珠寶。”

章澤迅速將產品即將投向海外的消息帶回公司。

石磊早就已經麻木了,他現在很確定章澤絕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的人。其實他一早就應該想到了,能從一窮二白到積累下如今的身家,一個真正傻乎乎的人怎麼可能做得到?平常公司裡爲了拓展業務,一整個市場營銷部的營銷員都要跑斷腿,而章澤往往在沉寂了一段時間後,就像今天這樣給所有人砸下一顆深水魚雷。

從企業供貨、到一家一家地開建工廠,再到現在連國內市場都看不上轉而侵佔海外,石磊只詫異了很短的時間,隨後迅速組織人員開會。

會議上還有另外一些事情要跟章澤彙報。

速凍水餃已經上市銷售,這一次的優良業績已經不會讓人那麼驚訝了,與湯圓事件相同,杜氏生煎的水餃麪皮筋道餡料鮮美,雖然價格稍高,但質量也是可見的出色。天津的工廠畢竟條件有限,既要生產大量的湯圓和煎包,還要兼顧開發產品,目前杜氏生煎水餃的口味只有四種。

薺菜豬肉、芹菜牛肉、白菜豬肉和三鮮蝦仁,其中三鮮蝦仁的價格最高,其次是芹菜牛肉和薺菜豬肉,三鮮蝦餃比起市場上的同類產品,價格甚至高出了二分之一。然而這四種餡料中,竟然仍舊數三鮮蝦餃賣得最好。

“我們把原料供應商直接跳過批發戶聯繫到生產環節,蝦仁從出貨到投入生產中間的時間不超過五天,加上速凍和極快的市場消耗,客戶們吃到的幾乎都是半個月之內的新鮮蝦仁。”負責生產環節的廠區經理對自家公司的質量保障與有榮焉,但同樣有所遺憾,“只是這樣一來,我們的成本不減反增,雖然沒有了中間商環節,但我們聯繫的魚蝦養殖場卻並不是那些冷凍蝦仁的供應商,新鮮蝦仁的價格甚至比冷凍蝦仁還要稍微貴一些。”

章澤搖搖頭:“重要的不是成本,我們的價格可以隨着成本的浮動而浮動,可產品在口味和質量上卻絕對不能出現問題。”

廠區經理對他露出一個尊敬的微笑,隨後將自己帶來的文件攤開,陳設在會議桌上:“新產品冷鮮面我們已經研製妥當,和現在市場上的麪條產品有很大的不同。只是因爲定價太高的關係,我們在想,是否酌情減少一下第一批生產試營?”

所謂冷鮮面,便是一種和方便麪有所不同需要煮食的麪條。麪條乾溼分離,帶有湯包,將湯包煮沸後丟入麪條煮熟即時。雖然看起來似乎既麻煩又沒有吸引力,但後世卻在不擅廚藝卻又吃膩了方便麪的人羣當中大受歡迎。

章澤接過來一看,發現原來他所說的新一批產品竟然有三種之多。咖喱拌麪、紅燒牛肉麪和滷肉粉絲。他立刻又想到了新產品在海外市場上肯定也會廣受好評,片刻之後纔回過神來,細看一遍下方的營銷策劃。

冷鮮面的賣點,就在於和方便麪完全不同的調料包。

與方便麪的“標題黨”不同,冷鮮面的湯包和料包中,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大塊肉類。咖喱中雞肉和土豆絕不會不成比例,紅燒牛肉的牛肉每一塊都肥瘦相連有龍眼那麼大顆,滷肉包選取最新鮮的原料炒製成香辣可口的肉末油包,而麪條,章澤選擇的基本上是保鮮期夠長的種類。

比如只要不受潮可以存放幾個月的小麥面、烘乾後絲毫不比小麥面遜色的粗粉絲,唯一需要注意一些的便只有紅燒牛肉麪中的手工面。

這種產品目前的優勢恐怕不會有後世那麼明顯,章澤思考了片刻,回答對方:“手工面不耐存放,紅燒牛肉麪減半生產,其他一概照舊。”

沒有人對他的決定提出質疑。杜氏生煎如今的一切發展都在激勵着員工上進,能坐在這間會議室當中的員工大多是在一開始便被石磊招募進來的老臣下。親眼見證這樣一家原本規模小的可憐的小公司在短短的幾年之內迅速壯大到如今說是中小型企業也不爲過的程度,這是所有人一起參與的一場革命。

章澤將目光落到坐在桌尾的汪永身上,在開會前他聽石磊告訴他,說同類型的冷鮮公司花重金想要挖走汪永,但汪永死活都沒跟他們離開。在得知到自己恢復原來的職位後,汪永幹活比從前還更拼命了,新產品線上湯圓和水餃的廣告他也投注了相當多的精力。章澤明白這是對方在向自己表忠心並無聲認錯,那份檢討書很有誠意,在看過之後,章澤心中所剩不多的怒氣逐漸便消弭了。

別的不說,汪永的工作能力他還是認同的。雖然冷鮮市場被忽略,但四川的幾家直營店開幕到如今一點疏漏都沒出過,汪永在前期爲店鋪打下的基礎無疑相當的穩固。

再過一段時間,其他幾個省份的分公司都要開始投入工作,屆時還是再給他一個機會吧。章澤手下的能人不多,這幫陪他度過了最艱難時光的老手下們,他能拉還是想要拉一把的。

本的效率很高。

回北京不久,他曾經提到過的那位負責磋商管理人員便找到了杜氏生煎。因爲這次的合作是本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談妥的,讓委派的人摸不清章澤的底細,態度格外客氣。

本原先就不是一個會吃虧的商人,他談妥的合約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需要修訂的地方了,雙方再添加了一些有關細節的條約,詳細地瞭解了杜氏生煎如今的經營路線後,對方沒有多作爲難,痛快地便在尾部落下名款。

首批試營的生煎包、湯圓與水餃,連帶着杜氏生煎最新的冷鮮麪條產品,被搬運上了飛機運往大洋彼岸。

春假在上個星期結束,章悌結束實習回到學校,履歷上又增添了華麗的一筆。

她在去年冬天假期時進入一家規模不小的證券公司實習,在所有人不信任的目光中很是漂亮的打了幾場翻身仗。不少小額客戶口耳相傳慕名而來,實習期內的她因爲少見的亞洲面孔大受關注。管理層爲她破格寫了一封十分有分量的推薦信,章悌從那時起,便隱約有成爲校內風雲人物的趨勢。

股票這東西也許真的存在天分一說,她對那些奧妙的數字和漲幅波動着迷不已,第二年夏天,她用那封推薦信在華爾街一家數一數二的基金公司尋覓到了職位,在即將離開公司回到校園之前,久不露面的幕後老闆甚至親自找到她談話,想要將章悌留在手下培養成得力干將。

章悌拒絕了對方,她的時間還很長,目標也絕不僅在替人打工上。哪怕月薪千萬又如何?這終究只是在替他人做嫁衣。

很久沒有回國,她的生活卻因爲新的事物充實而忙碌,在偶爾的通話中她瞭解到不少家庭的現狀。章母沒有將自己戀愛的消息隱瞞女兒,章悌在得知到對方人品不錯的時候也真心爲母親高興,弟弟的生意越做越大,聽說在國內的很多城市都開設了直營店,甚至在冷鮮產品上市後連電視裡都開始登載廣告,大江南北都是“杜氏生煎”的天地。章悌在由衷地爲弟弟高興,同時心中也涌出了無限的危機感。

她仍舊記得在那麼早之前,初次來到淮興市的一家人謹慎畏縮。自家的三輪車在被工商大隊扣下後,弟弟毫不猶豫地拉着自己隨車一併離開時的場景。那時候的她幾乎被恐懼湮滅,只能縮在明明年紀更小的章澤身邊瑟瑟發抖。在追趕那個現在已經記不清名字的壞人的時候,她是用一種怎樣複雜的心情撿起的磚頭和木棍,從那時起她便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不讓家人那麼辛苦。

父親對整個家庭的背叛成了造就她蛻變的導火索。

章澤仍舊那麼純善天真,作爲姐姐而言,章悌寧願弟弟能一輩子如此不知世事下去。可現在弟弟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產業,而她若是再不抓緊嘴上對方的腳步,恐怕只會被遠遠甩開,再也無法完成那個將家人保護在羽翼之下的承諾。

“tee,你帶着清單嗎?”翠西對着後視鏡打理儀容,忽然想到了什麼。

章悌愣了一下,手朝着車座後面一摸,摸出一張打印好的紙隨手遞了出去:“別弄丟了。”

翠西和曼戈湊在一起低聲討論起來,後座唯一安靜不語的卡扎爾正望着窗外發呆,這便是章悌在校內來往最多的三個好友,兩男一女,而章悌目前正和他們合租一間公寓,藉以節省房租。

幾次實習加上平常見縫插針的投資,章悌目前手頭已經存下數目不少的一筆錢,不過這筆錢用於日後成立公司到底還是勉強了一些,在學習階段,她是能省則省的。更何況這邊的公寓內水電齊全電器嶄新,比起國內來說要方便許多,合租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受罪。

校內學業繁忙,他們在每週休息天時花一天時間大肆採購,之後的一週,所有人都要靠着這一天囤積的存貨過活。

紐黑文大學對面是全市最大的超市之一,價格低廉品種也齊全,章悌停好車,與大夥進入超市,便直奔冷鮮櫃檯而去。

要買鮮肉、洋蔥、奶酪、蘑菇和奶油,這些都在冰櫃附近存放,推着車子路過一排冷櫃的時候,章悌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了什麼。

漢字?

邁出的腳步一頓,章悌推着車子緩緩倒退回原處,目光掃過冰櫃時,看到了全然在她意料之外的四個字。

杜氏生煎!

天哪!

那一瞬間章悌的激動簡直無以言表,她顫抖着手將冰櫃門打開,取出一個外皮黑色的包裝袋,上面四個木色的漢字沉穩厚重,是她看了幾年早已熟記於心的招牌。除此之外一應產品介紹都是英文的。

還未接觸過杜氏生煎的冷鮮品牌,章悌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國外看到自家的產品。難道說章澤的生意網已經鋪設到海外了?短短的一兩年的時間,他怎麼可能會做到這樣可怕的規模?!

細細地閱讀產品說明,她發現到製作生煎包的步驟格外簡單,朝着冰櫃裡一看,除了這樣黑色的袋子外,還有紅色的、橙色的和全透明的,甚至還有一包深褐色的。

她朝着那個深褐色的袋子伸出手去,卻有人在她之前命中了目標。

一個金髮主婦揹着孩子,還推着一個,正利落地拿着冰櫃裡的產品朝購物車裡丟,拿走大概四五包之後她好像才發覺章悌站在這裡,立刻驚訝地退開一步:“抱歉,我擋住您了是嗎?”

章悌對對方笑笑,忍不住問:“你很喜歡杜氏生煎的產品?我看您買了很多。”

主婦露出一個熱情的微笑,隨後彷彿發現了什麼:“你是亞洲人?哦,如果您是中國人您大概就明白了。這是神奇的美食,我推薦紅燒牛肉麪~”

她拿着那個深褐色的袋子搖晃了一下,將湯包搖到包裝透明的區域擠給章悌看:“看,裡面有非常香濃的湯汁,那種味道太奇妙了。我丈夫說這和他在中國吃到的一模一樣,我發誓您在這座城市裡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哦,對了,還有這種圓的餡餅,和那種口感非常黏滑的……湯圓,製作非常的簡單。我覺得您也可以嘗試一下,烤箱叮三分鐘就好。”

章悌看着對方指着的湯圓,有些難以置信:“您說烤箱……”

“哦,對!”對方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可別相信上面說的用水煮,這很美味,但是用水煮,它會黏住你的鍋子,讓你洗都洗不掉!”

女人說完後拍了拍孩子的後背,輕哄兩聲,道別離開。章悌瞥了眼對方的購物車,她買走了四包牛肉麪和兩袋生煎包和兩袋湯圓。在櫃檯前站定的十多分鐘裡,陸續有四五個顧客十分有目的性地朝着這個櫃檯而來,每個人都帶走了幾包杜氏生煎的產品,章悌試圖和對方攀談,隨後發現煎包與麪條在這羣西方人當中反響相當不錯。

在沒有唐人街的地方,想要買到正宗的中國香料並不容易,比如紹興黃酒和老抽醬油,外國人通常不用這些東西。章悌已經記不得多久沒吃過家鄉風味的飯菜了,懷揣着對親人的思念,章悌拿了兩袋煎包和一袋湯圓放進車內,思考了片刻,又帶走了四袋牛肉麪和一袋滷肉面。

翠西在選牛肉,合租的夥伴們都是肉食動物,公寓裡必須囤積大量的肉。見章悌回來,翠西掃了眼對方手上陌生的包裝,不由好奇:“tee,你拿的是什麼?”

章悌將袋子放進車內,帶着些許的懷戀柔聲回答:“是我家鄉的味道。”

“中國美食嗎?”大夥都驚訝了,認識了那麼多年,他們總是聽到章悌誇讚自己家鄉的美食。四個人曾經爲此還去了市中心昂貴的中餐館,甜味的菜品味道確實不錯,可章悌卻告訴他們,這些菜其實一點都不正宗,甚至不如真正的中國菜十分之一的美味。

學生們還沒有機會親自前往中國,大家只能在章悌的描述中靠味蕾來遐想那種美味,現在章悌一說家鄉的味道,另外兩個分散開的男孩子也不忙碌了,而是迅速聚攏過來,用看上帝的目光盯着購物車中間的幾個包裝袋。

盯着看了半天,翠西撫過袋身上的四個大字,喃喃自語道:“真是美麗的文字……”即使對中文一無所知,從包裝上簡潔的筆觸和筆鋒,她便能清晰地感覺到方正字體帶來的清揚和飄逸。那是一種神秘的氣質,引人追尋。

將大量的肉塞進冷凍區,翠西和章悌一回頭,便看到兩個平常不苟言笑的男孩趴在椅子上盯着她倆。

章悌挑眉,卡扎爾有些尷尬,曼戈裝作不明白章悌的鄙視,指着桌上的包裝袋說:“我們嚐嚐那個怎麼樣?”

“沒什麼不好的,”章悌微微一笑,在衆人崇拜的目光中利落地提起煎包朝着竈臺走去,卡扎爾在意願達成後立刻離開了餐廳,跑去客廳打開電視,今晚還有他喜歡的球賽重播。

然而時間卻正值廣告熱檔,卡扎爾撇撇嘴,本想換臺,下一秒卻在看見電視中出現的熟悉的包裝袋愣住了。

色調沉鬱的宮殿由近及遠,讓人如同乘在飛機上進行航拍,帶有十分明顯民族意味的古箏和簫聲清婉悠揚,讓人一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

鏡頭中出現一個正在滋滋作響的黑色大鐵盤,鐵盤十分的大,上面堆滿了章悌今天買回來的餡餅。如同肉類在巖盤上炙烤的聲音不絕於耳,雖然從沒有嘗過類似的味道,卡扎爾卻覺得自己已經投過銀屏嗅到了那種焦香。隨後一個白胖的餡餅被一根中國筷子穿過,發出一聲酥脆的輕響,濃密的油脂從筷子壓下的地方滲透了出來,卡扎爾出神地看着,在自己未曾發覺到的時候,嘴裡已經口水氾濫。

隨後是一鍋油亮紅潤的濃湯,生面條被一雙手均勻地撒入沸騰的鍋中。鏡頭一閃,掀起鍋蓋時,伴隨着濃郁的白霧,出現在所有人眼中的卻成了一碗麪條黃亮的美食,大塊的肉粒顫顫巍巍地陳列在麪條之上。

隨後是各種各樣類似的美食特寫。

其實這廣告最多隻有二十秒,在卡扎爾看來,卻每一秒鐘都有值得珍重的亮點。廣告過去後好幾分鐘後他還在恍惚,鼻端忽然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彷彿要將他推下深淵的香氣。那種濃郁的,用語言無法形容的焦香!

他眼神倏地一亮,從客廳裡奔跑往餐廳的時候,卻發現另外兩個損友已經圍在章悌的身邊亦步亦趨了。

章悌端着他們的平底鍋,鍋蓋已經掀開,圓胖的餡餅一個個擠在小鍋裡,嫋嫋的白煙升起,那種讓人險些發狂的香氣便從此而來。卡扎爾伸長了脖子盯住那些煎包,在章悌將包子倒入盆子裡的瞬間,他眼疾手快地用叉子叉走一個。

小小地咬上一口,滾燙的湯汁毫不留情地滾進口中,將卡扎爾燙地嗷嗷亂跳。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也捨不得將這口甜蜜的精華吐出去,他整個人都陶醉在這股馥郁的芳香中,數不清的幸福包圍着他,彷彿有人將一對翅膀安插在了他的後背,只要一個輕輕的振動,他便能瞬間起飛!

“上帝……”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吮完湯汁,一個包子吃了近五分鐘的時間,卡扎爾盯着盆子的眼神有些迷惘,“這就是你說的家鄉味道?tee?”

章悌微微一笑,卡扎爾絲毫不吝嗇誇獎,用簡直要哭出來的聲調一字一頓地說:“可怕的中國人!”竟然能創造出這樣可怕的味道!居然能讓一個人的味蕾被瞬間征服!

整整兩袋包子被一搶而空,章悌幾乎都沒吃到幾個,大家就在那裡捧着空碗喊餓了。她只好又去將牛肉麪下鍋,這次朋友們發誓不肯離開她寸步。

同樣獲得一致好評的牛肉麪連湯都被喝了個乾乾淨淨,在所有人都捧着肚子發呆的時候,卡扎爾忽然跳了起來,抓起玄關上的鑰匙就往外衝。

“你去哪兒?快天黑了!”章悌嚇了一跳,趕忙追上去。

卡扎爾飛快跑着:“我還要去一趟超市,明天大家都沒有時間!!”

章悌傻在原地看着他離開,回頭掃了一眼室友們,發現所有人都沒有對此發表反對意見。

翠西聳了聳肩:“上帝保佑他能多買些回來,tee,你不用那麼擔心,他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超市然後回家的。”

一個半小時之後,卡扎爾用車內的旅行包帶回了一冰箱塞不下的冷鮮包和麪條。

“啊~是嗎?哈哈哈哈哈真的那麼受歡迎?”章澤捧着電話笑的雙眼眯成了月牙,章悌告訴他杜氏生煎引發的公寓騷動,他們後來將房東太太和一整樓的鄰居都拉下了水。章悌也算是有意爲之,畢竟這是章澤的生意。她煎了兩大袋生煎包然後挨門挨戶送去兩個,嘗過這滋味的住戶們迄今爲止沒有不來詢問詳細信息的,章悌一時間在樓內人緣甚好,連房東太太都連續好幾次特地給他們送來薰魚。

“是啊,”章悌笑的不行,“不過也有麻煩的地方,從知道這東西的人越來越多,翠西他們去超市總碰上斷貨。小澤,你應該擴大生產纔對呀,你知道上次爲了趕上補貨主婦們在超市裡等待了四個小時的事情嗎?都上了紐黑文當地的報紙了。”

章澤笑而不語,實際上最近他已經在加大海外的供貨量了,單隻美國境內,煎包水餃麪條的銷量就綁着車輪在滾,如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據說本的超市也因爲這個特殊的產品供應而好好的火了一把。杜氏生煎在海外的定價十分高昂,一磅純粹的豬肉也不過兩到三元,一包一磅多一些甚至大部分是麪皮的煎包就要九元錢,甚至跟在國內的價格都差不多了。如果算匯率差價,章澤明顯在海外市場賺得更多,他也更加堅定了要快些進軍歐美市場的想法。本如今與他合作的十分愉快,廣告也是一*地下,章澤則在前不久讓段金剛跟着幾個中層管理去國外考察了,他們後天就能回國。等到他們回國,海外直營分店的事情也就能儘快提上日程了。

“澤,快一點,車在等我們了!”章母匆匆忙忙地從樓上下來,手裡還抓着一條乳白色的絲巾,一邊朝脖子上貼一邊問章澤:“這樣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章澤點點頭,對他來說就沒有不好看的搭配,章母卻相當滿意,笑眯眯地轉身朝外走。

勞動節之後李家的幾個大伯都得以暫回北京一段時間,李長明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讓章母帶着章澤去家裡做客的請求了。章母一直推拒一直推拒,卻也不能永遠縮在這裡,於是便打算挑這個時候上門去拜訪一下李家的長輩。

李長明已經在樓下等了很久,原地踱步轉圈的時候忽然聽到單元門內的聲響,他立刻頓住了,隨即便看見章母從門內出來。

章母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的連衣裙,款式時尚大方,卻並不暴露。優雅的一字領讓她的頸項看起來長而纖細,加上盤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姣好的五官和白嫩的皮膚和精緻的妝容,讓她看上去簡直立刻上紅地毯都不會失禮。

章澤緊跟其後,白襯衫休閒褲,面色淡淡的,偏偏從身材到臉蛋都讓人難以忽視。這個孩子和他的母親一樣,在不說話的時候會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清冷的氣勢。

“我穿的怎麼樣?好看嗎?”章母在原地旋轉了一圈,手提着裙子。李長明大步走近她,手攬住對方柔軟的腰帶近了一些,低下頭盯着章母的眼睛看,呼吸逐漸粗重。

章母不明所以,卻並不習慣在孩子面前和另一個男人行爲親密。她正在掙扎,李長明卻率先放開了她,臉色強至忍耐後仍舊十分僵硬,在章母脣角落下一個輕吻,李長明真誠地回答:“你是我此生所見最美的女人。”

章母又羞又怒地推開他,杜行止恰在此時從樓上下來,掃了眼長輩的方向,他勾脣一笑,將手上提着的東西交給章澤:“記住啊,左手邊的是燕窩,右手邊的是人蔘,燕窩送女人人蔘送男人,別弄錯了知道嗎?”

章澤抵着他的腦袋蹭了蹭:“我是你嗎?那麼傻。”

就是因爲你不是我我才擔心啊。杜行止這話卻不能說出口,只能握了握章澤的雙手,揉搓片刻後,依依不捨地鬆開。

章母正對李長明約法三章,不許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他不尊重,不許在家裡的時候口沒遮攔地說一些很奇怪的話,三,不許在自己被任何人難爲的時候裝啞巴。

一切叮嚀的差不多後,她回過頭想叫上孩子上車。

誰知道這一眼便讓她又瞥到了最近總在困擾她的一些細節。

陽光正好,照在金屬物體的切割面上越發光芒璀璨。章澤和杜行止無名指上戴着完全相同的一對戒指。她慢慢也知道無名指是代表結婚的意思,章澤和杜行止又爲什麼要戴一對除了大小其他地方几乎完全相同的戒指呢?

看着兩個孩子分開,章母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了。

她不想朝着那個方向去猜,腦洞也沒有尋常人那麼大。一開始覺得他們只是純粹兄弟感情好的論點現在似乎是推翻了。那麼還有什麼原因呢?

越看越像。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氣忽雨忽晴冷熱不定,圓子中招了,低燒流鼻涕可憐兮兮地在單位喝茶。

大家也要注意身體啊,添衣服啥的,溫度比風度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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