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柳敬亭和古庸生的第一次公開合體。
早在柳敬亭投遞《龍虎鬥京華》的時候,彌琥就在江湖人論壇發過一則“童話作者寫武俠”的廣告,不過那則廣告被“近距離接觸美女編輯”的作者們給強勢歪樓,而且當時不論是古庸生還是柳敬亭,影響力都十分有限,稍有名氣的柳敬亭還是寫的童話。
所以第一次合體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後來在柳敬亭態度地堅持下,在彌琥焦頭爛額的斡旋下,柳敬亭和古庸生被成功分解,《大江湖》迅速清除了所有合體痕跡,到了千紅之後,老謀深算的陸藝籌很快試探出合體事情的不可爲,而且還明確地察覺到古庸生對此事的反感,幾是逆鱗,所以給公司知情者下了嚴厲的封口令。
之後,古庸生橫空崛起,經歷鄭求是質疑事件之後,聲名一時無兩,同樣因爲這件事,讓大家思維產生一種錯覺,覺得關於古庸生的一切質疑已經澄清,真相已經大白,加之兩種文體的千差萬別,人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他跟柳敬亭聯繫到一塊。
因此,柳敬亭和古庸生的相對獨立局面,實際是由作者本人的堅持和知情者心照不宣的沉默共同營造出來的,而這一切,終於要在今日被打破。
柳敬亭就是古庸生,古庸生就是柳敬亭!
此時的萬象大禮堂如同一個轟然炸開的巨大火爐,或者說是一座正在噴發的小型火山,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深深深深地震驚到。
對萬象學生來說,最近柳敬亭的名字並不陌生,不提他之前的徵文比賽和《小王子》的輝煌履歷,單是一部《羅密歐與朱麗葉》也足以吸引大部分萬象人的眼球。先輕取校園冠軍,再斬獲全國冠軍,趕上了中歐文化節的末班車,信手爲萬象學園拿下這份大榮耀。
所以,在大家眼裡,柳敬亭確實擁有真才實學,不愧萬象寒門子弟的代表,但是他們無論如何想象不到,已經大出風頭的柳敬亭居然,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而且,另外一個身份最近出了更大的風頭!
這,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事情嗎?
大家由震驚轉爲困惑,由困惑轉爲質疑。柳敬亭真的就是古庸生嗎?
喧鬧的大禮堂,這種疑問飄蕩在每個角落。包括康園長和一衆萬象教授。他們也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起這件事的真實性。
“老康,這事您知道?”一個五六十歲的教授直接問康園長道。
康園長微笑搖頭,道:“跟大家一樣,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
“那你相信嗎?”。
“當然,”康園長沒法遮掩內心的喜悅。“起初見到這個學生,我只是覺得他內心強大的太異常,現在總算知道原因。”
康園長這樣講,這事情基本就確定下來。
同樣坐在第一排的孫泊雅。從看到這則消息之後,就完全陷入沉默,她第一時間確認了這條消息的正確性,根本不想其他的,就從李亦樂對她態度的巨大轉變就能得出這個判斷。
可是,她沒辦法立時消化掉這個消息,哪怕她見多識廣,哪怕她經過無數大風小浪,她仍舊沒辦法馬上接受柳敬亭就是古庸生這個消息。
她想到那天在食堂自己的表演,羞愧;
她想到自己選舉以來的種種手段,羞愧;
她想到李亦樂故意不接她電話時的狀況,羞愧;
原來他拿自己沒當一回事根本不是爲了吸引自己的注意,而是真的沒把自己當一回事,這是多麼讓人不堪的一個領悟,她居然還裝模作樣地吩咐人家去買奶茶?
無地自容啊,在一個讀者數用百萬計的頂級暢銷書作者眼裡,自己的分量或許真的沒那麼重吧?
孫泊雅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她突然明白了李亦樂的心情,那種被人家當小丑而不自知的窘境實在對人打擊太大。
……
同樣陷入這種失神境地的還有葉崛葉大少,他沒有看自己的手機,是坐在旁邊的高曙把手機送到他面前的,“古庸生,就是萬象學園、文藝學院新生,柳、敬、亭!!!”這段話好像一把利刃直刺自己雙目。
被網友捧爲“民族英雄”的古庸生,寫出洛陽紙貴的武俠小說的古庸生,真是柳敬亭麼?
“葉少,”高曙訕訕而笑,“昨晚,我好像把話說過頭了。”
葉崛當然知道高曙指的是什麼,微微苦笑,道:“倘若園長知道這個事情,那還沒什麼,如果園長也不知道,那就,有意思了。”
“我怎麼可能想到,那樣一個看上去一身泥土味的鄉巴,不,少年會有這麼重的心機呢?他藏得也太深了。”
“所以現在你覺得他可以跟我相提並論了?”葉崛表情很複雜,順口問道。
高曙猶豫,然後老老實實答道:“至少有資格成爲園長的第二位親選弟子了。”
葉崛笑道:“還不是一樣的道理,”說着嘆了一口氣,“我們還是小看他了,難怪我總覺得他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原來是這個原因,了不起。”
……
至於柳敬亭的幾個室友,反應又自具風格,林薰和許源當然驚訝,但是他們很快接受下來,他們覺得這件事很正常,畢竟一次次站在舞臺最中央的機遇是他給的,心中難免先入爲主地認爲,他多強,都能想象。
戴岸橋是猛抓自己的後頸,他稱呼柳敬亭爲柳神,那是認同他的才華的,可是他更加喜歡古庸生的武俠,那是陪伴他宅男生活的精神食量,所以他稱呼古庸生爲師傅,相對柳神,這個稱呼更加認真些,現在他霍然知道他師傅跟他柳神是同一個人,那種心情難以描述。
楊麗璐先是微微錯愕,隨即恢復如常,陷入沉默之中,或許想到那次聊《嫌疑人X的獻身》的場景,或許想到別的,總之,她的表情突然就古井不波起來,非常耐人尋味。
……
最崩潰當然是常有道。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常有道直接從位子上竄起來,以他的龐碩身軀,這一竄當真是非同小可,兩旁坐的的同學紛紛辟易,嫌棄地看着他。
“老柳,是老柳,真是老柳?”
似乎神經錯亂的常有道,拿着手機問着空氣,臉上的肥肉凝結出“我去,你特麼是逗我”的生動表情。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白色襯衣的男生從後臺走出來,一直走到講臺。
九點整,演講準時開始。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鴉雀無聲。
不用再猜測和質疑,因爲臺上站着的正是柳敬亭,穿着白色襯衣的柳敬亭,一如當初直播寫作時的那個白衣男生。
“大家好,”柳敬亭開口說話,“我是柳敬亭,首先請大家原諒我這樣突兀的出場,這是有原因的,因爲……”
“你是古庸生!”臺下至少有幾十道聲音同時響起。
柳敬亭一怔,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然後一個讓柳敬亭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臺下坐着的幾千同學,突然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中的手機,屏幕遙對着柳敬亭。
好像正在聽演唱會的粉絲突然舉起手中的熒光棒,好像一位狂熱的培訓教師正在上課,號召大家做某個統一動作,那場面,很好,很強大,即使是柳敬亭,也忍不住晃神。
“你們都知道了?”
一陣轟亂的肯定的回答聲。
“那也省了很多麻煩了,”柳敬亭輕輕一笑,繼而認真說道:“正式跟大家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柳敬亭,筆名,古庸生!”
儘管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但聽到由他本人說出來,感覺還是不一樣啊。
所以,“古庸生”三個字剛一落音,現場就響起潮水般的掌聲,和之前舉手機一樣,同樣是自發的行爲。
半分鐘後,掌聲停下來,柳敬亭說了句“謝謝”,然後笑道:“從沒想過是這樣告訴大家這個消息,可是我知道,如果再過幾年,我可能真的會精神分裂了,在這裡也謝謝那位把消息交給八公子的同學。”
柳敬亭停了一下,禮貌地看了一眼臺下觀衆,然後繼續說:“關於演講,我還是覺得慚愧,不是矯情,是真的覺得自己沒什麼能跟大家講的,或者說,我想講的,其實書裡面都有表達,所以這裡,爲節省大家時間,我就象徵性地說兩個感想。”
柳敬亭表情變得認真嚴肅,道:“第一,和大家一樣,我很喜歡和崇尚萬象的自由精神,覺得學生會主席選舉是一項偉大的創舉,希望我們能延續和珍惜這項創舉,讓這份可貴的自由之聲在珠穆朗瑪峰頂響起來;第二,跟大家做個保證,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會竭盡全力,推出更多更精彩更形式多樣的作品給大家,絕不辜負你今日掌聲!謝謝!”
柳敬亭左側一步,對臺下鞠躬,全場起立鼓掌。
經歷兩次話劇領獎,柳敬亭對這種場面並不陌生,但是那兩次,他的背後都站在一羣夥伴,而這一次,偌大舞臺,唯他一人。
亭穿五年秋,柳敬亭獨自站在萬象大禮堂的寬廣舞臺上,正式直面這個世界,那是他一個人的戰場,那一刻他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