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彌琥家離開後,柳敬亭接到姚主編的催稿電話,當即爽快答應下來,《舒克和貝塔》第七到第九章來到一個高潮部分:
開飛機的舒克,趁開坦克的貝塔睡覺的時候,用飛機把它的坦克吊到空中,然後他們遇到一隻兇惡的老鷹,在舒克的配合下,貝塔用坦克將老鷹打走,隨後二鼠終於相見,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舒克的飛機壞掉,貝塔把坦克開到了貓城。
柳敬亭對這段二鼠相見的章節記憶特別深刻,第一次看到這裡的到時候,高興得抓耳撓腮,只是可憐了空中之王——老鷹,悲慘地成爲被老鼠踩的對象。
這三章故事寫到舒克和貝塔來到貓城,被一羣貓包圍之後,戛然而止,也算留了一個非常完美的懸念,再次印證了後世對《舒克和貝塔》“懸念迭起,扣人心絃”的八字評語。
掛了姚主編電話之後不久,又接到彌琥的短信,問起七劍的背景設置問題,柳敬亭想了一會,直接把大仲馬的名言換個方式回了過去,“歷史是我掛小說的釘子。”
在人們已知的歷史背景下敷衍故事,向來爲文藝創作者所喜愛,當然,主要是觀衆們喜愛,因爲這裡面有很大的期待感,大家一定好奇歷史上那些君王或者歷史名人曾經是怎麼生活的。
回了彌琥短信之後,柳敬亭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於是又撥通了姚主編的電話,說明了自己不想讓媒體或外界知道,他在給《大江湖》寫稿,姚主編自然答應,表示會對媒體三緘其口,順便提到《舒克和貝塔》將來的周邊開發問題,想讓一個編輯過來跟他聊聊。
於是,《少兒編輯》麥麥帶着編輯部同事們的囑託,來見這位神秘的中學生作者柳敬亭。
麥麥是非常機靈的女孩,行動間特別像一隻靈活的兔子,第一次見到柳敬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多麼稚嫩的一隻小正太啊。
而麥麥給柳敬亭的第一印象則更像是一個鄰家大妹子,雖然她比彌琥還要大上幾歲,如果有人能窺測到這兩人的心理狀態,一定會覺得非常費解和詭異。
因爲年齡上的天然優勢,在和柳敬亭的對話中,麥麥完全沒有那種在和一個準著名作家對話時所產生的壓迫感,反而是十分輕鬆愉快。
兩人聊到故事的漫畫、動畫以及相關的玩具、文具等周邊產品,麥麥講述的觀點基本都是編輯部討論後的決定,而柳敬亭隨口提到的主意和點子,都讓麥麥這個有着豐富編輯經驗老編輯爲之驚訝。
這場對話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說到後來,麥麥不得不拿出筆記本做了一些記錄,最後分開的時候,柳敬亭笑着補充了一句:“周邊開發不能操之過急,先要等故事肥碩起來再說。”
麥麥慣性地點點頭,今天她已經點了太多次頭,走的時候,她再也無法把柳敬亭和一個小正太聯繫起來,雖然他看上去仍舊稚嫩。
然後,柳敬亭去趕公交,走到十字路口時,正好遇到紅燈,而對面站着的居然是自己的大女朋友,彌琥。
白色的大耳機,單肩包,帆布鞋,這些熟悉的配置讓他心情爲之一暢,可是她身邊那個一點也不熟悉的男孩配置讓他一暢的心情頓時一堵。
紅燈好像王母娘娘的那根釵,馬路則是那條可惡的銀河,柳敬亭和彌琥隔路相對,臉上的表情卻天差地別。
無法否認的是,彌琥剛剛側頭看北鶴堂的動作,落到外人眼裡,怎麼都帶着一點曖昧,特別是北鶴堂的臉上還掛着那樣的一往情深。
彌琥對着柳敬亭搖了搖頭,似乎想說明什麼,而柳敬亭則點點頭,微微一笑,似乎表示明白了什麼。
紅燈變綠,彌琥立即衝向馬路對面,劈頭蓋臉地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跟美女約會啊。”
“你跟蹤我?”
柳敬亭失笑道:“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轉身指了指剛剛和麥麥聊天的飲料店,“剛和《少兒文藝》的編輯麥麥在那家叫避風港的飲料店說事情,碰到你純屬巧合,跟蹤從何說起呢?”
“女編輯?”
柳敬亭微笑頷首。
“年輕女編輯?”
“嗯,比你大一點,不過顯得比你活潑。”
“你說我死板?”
柳敬亭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一臉迷茫的北鶴堂,道:“你朋友?”
彌琥頭也不轉,繼續盯着柳敬亭問道:“你把話跟我說清楚,你剛剛說我呆?”
北鶴堂看着柳敬亭問彌琥道:“你弟弟?”
“我男朋友,你別打岔。”
“啊?!”北鶴堂變迷茫爲深度迷茫,嘴裡嘀咕道:“你,你什麼時候有了男朋友?”
彌琥不搭理他,催柳敬亭回答她的問題。
柳敬亭提醒她道:“你朋友在問你問題。”
“你不要給我打岔,你說我不靈泛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不聰明?你是不是覺得我做的菜不好吃?”
如此大跨度的邏輯聯繫,讓柳敬亭只能攤手,道:“我發誓,我沒有這麼認爲。”
深度迷茫的北鶴堂失聲插話道:“你做菜給他吃?”
彌琥瞪了他一眼,斥道:“說了讓你別打岔,”然後再次轉頭看向柳敬亭,說:“你就有,剛剛還說那誰比我聰明,比我靈活,你就見過人家一面,你怎麼知道她比我聰明,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柳敬亭此刻深切地意識到,一旦一個男孩膽敢當着自己女朋友面,誇獎別的女孩任何一個優點,他都將面對無窮的拷問,而把別的女孩的優點和自己女朋友的缺點進行對比,更是死都不知道從哪裡死的。
柳敬亭明白,這時如果一味防守肯定必死無疑,於是他決定反攻爲守,表情一凝,指着北鶴堂問道:“他是誰?你們剛纔在幹什麼?”
“我是誰,你不用管,我們剛纔在月巴克聊天。”
“哇塞,月巴克,聊天?聊什麼天?”
適才不可一世,無理取鬧得正投入的彌琥忽然失去底氣,解釋道:“他就是從《大江湖》出走的北鶴堂,《鳳裔》的作者。”
柳敬亭提高聲調,道:“然後呢?你不是《大江湖》的編輯嗎?你跟一個出走的作者有什麼好聊的?”
“我,我……”
“你什麼,你有什麼問題不可以直接跟我聊?啊,你說?”
北鶴堂瞧準時機,立即出口道:“你對女孩說話客氣點。”
柳敬亭蠻橫地轉頭看向北鶴堂,道:“客氣點?我教訓自己的女人,客不客氣的,需要向你一個外人報備嗎?”
“你說什麼?”北鶴堂再度失聲,“她,她是你女人,了?”
“柳敬亭,你說什麼狗屁不通的話,我什麼時候是你女人了?”彌琥接道。
“你不承認是吧,那我問你,你有沒有做飯給我吃?”
“有,但是……”
“我電腦是不是你送給我的?”柳敬亭急問。
“是,但是……”
“我手機是不是你送給我的?”
“是,但是……”
“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是,但是……你先……”
“所以,你是不是我女人?”
“是,但是……啊,不是,你個混蛋!”
柳敬亭淡定道:“不需要那麼大聲地告訴我,我聽得到。”
北鶴堂的臉變得和綠燈一樣綠,他喃喃自語道:“原來,你們已經有了那麼多故事,我……”
“你不要聽他亂說,我送他東西純粹是爲了工作,他就是古庸生,我的作者。”
彌琥做這個解釋,本來是想澄清“她還不是柳敬亭女人”這個羞羞的話題,但是在柳敬亭聽來,這就是在劃清之前他們的界限,而且還當着其他男性劃清。
柳敬亭適時嘆了一口氣,頗爲憂傷地說:“你不說,我還真的誤會了。”說完起步就走了。
彌琥一下就愣住,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去追一下柳敬亭,如果追了,是不是就證明了他說的話,畢竟自己是一個女孩子啊。
十字路邊,一場混亂的問話和對答終於結束,柳敬亭坐車回家,心中煩躁的彌琥跟北鶴堂道了聲別,也獨自走了,而北鶴堂仍舊原地站着,在消化柳敬亭那一連串的問題。
坐在公交車上的彌琥,頭靠着窗戶,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不知是因爲柳敬亭貌似悲傷地走開,還是她即將悲傷地從《大江湖》走開。
公車到站後,她仍舊沒有下,心中委屈難過,無處發泄,只好坐公車繞這座城市散心,到終點站後,天已經暗了下來,路燈次第點亮,彌琥下了車,在公車站的椅子上坐下,掏出手機,給柳敬亭發了一條短信:柳敬亭,我好討厭你!
不過,這條短信並沒有發送成功,因爲被彌琥傷了自尊的柳敬亭把手機關掉扔抽屜裡了,當然,柳敬亭並沒有憤怒到連電腦一併不用,畢竟他把稿費壓在彌琥那裡,這臺電腦他用得心安理得,自尊心方面,也沒有什麼問題。
接連三天,柳敬亭沒有和彌琥聯繫,彌琥也沒有聯繫他,柳敬亭心中隱隱感到對方應該給自己打了電話或發了短信,可是看到WC上彌琥的頭像已經灰色了好幾天,他也沒有什麼太大信心。
在某種古怪的心態作祟下,柳敬亭少見地打開了江湖人論壇,印入眼簾地一個熱帖,赫然就是彌琥用大號澄清“柳敬亭”和“古庸生”沒有任何關係的帖子。
而排在第二位的,則是爆料柳敬亭和古庸生是同一個人的帖子,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大江湖》的宣傳手段,只是,爲什麼彌琥又要給自己澄清?
柳敬亭急忙登錄了微型博客,不停地翻看新鮮事,試圖找到彌琥的蛛絲馬跡,幸虧他關注的人不是特別多,只翻了第五頁就找到彌琥最新發的內容:“要暫時離開了,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不過一定會再次回來。”
這條狀態的下面一條是:“好想買一個鼓,然後把他打個稀巴爛!”
“鼓”豈非就是“古”?而且,後面的第三人稱用的是“他”而不是“它”,對於一個編輯來說,這種錯誤絕對另有深意。
看到與自己相關的信息後,柳敬亭莫名地覺得一些開心,自己那點可悲的自尊心得到充分滿足,可是爲什麼彌琥說要離開?
柳敬亭點開大江湖官方微型博客,看到首頁掛着一個大大的聲明,標題是:彌琥編輯是雜誌的實習生,她只是一個臨時工,她的言論無法代表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