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龍記》正式上市之前,《匠錄》已經連載了一半內容,這種“先雜誌連載後全書出版”的模式已經爲讀者所習慣,儘管這種發書形式有攫取兩份稿酬的嫌疑,但對讀者來說,也有提前預警的作用,如果看完小說連載發現不是自己的菜,等小說全本上市,不花錢購買即可,至於花錢買雜誌,也不只是爲了哪一部小說。
實際上,很少有人看完一本雜誌上的所有文章。
而且,古庸生的小說連載良心之處在於,連載內容和全書出版的內容一字不差,從來沒有類似“完結上市之後,內容會有調整”的說辭。
所以,對古庸生的鐵桿讀者來說,拿到《倚天屠龍記》全書之後,可以毫無障礙地直接從二十二章開始看起,不用擔心錯過什麼劇情,因此小說上市的第二天,就有讀者迅速看完全書。
蘿蔔頭就是這些“急性子讀者”中的一員。
“在正式書評前,我先吐個槽——每次追古庸生大大的連載,都是一次煎熬!我已經無數次提醒自己,下一次一定等到全書完本再宰,但是,我每次都,做、不、到!最痛苦的是,我還要跟別人裝淡定說,追連載也是一種格調和幸福呀。
幸福個毛線!!!
實話告訴大家,我已經不止一次想揣着一把刀衝到古庸生家,打劫他的稿子,也不止一次想僱傭黑客,黑了他的電腦。把完稿拷過來!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他機智,及時發佈全書。現在我可能已經在裡面待着了。
當然,說到這裡,我順便炫個耀,我拿到《倚天屠龍記》這本小說的時間可能比大家都要早點,因爲小說前腳剛一出印刷廠,我後腳就入手,沒什麼。我出版社有人。
ok,言歸正傳,接下來。我跟大家聊聊《倚天》這本書可能被大家忽略掉的幾個重要內容點。
熟悉我的網友一定知道,一旦我決定發專屬長文評價某種事物,那麼這種事物一定是在自己的領域形成了某種審美上、價值上、歷史觀上等方面的挑戰和波動。
《倚天屠龍記》也是如此,不過我今天要說的不是大家正在熱議的‘張無忌究竟愛四女中的哪一個’。不是風陵師太到底表達了郭襄怎樣的心態。不是周芷若要張無忌答應什麼事情,而是明教的那首歌:
‘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爲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大家注意到我關注的點了嗎,哪裡是什麼兒女情長。直接命中本書的主旨,民生憂患,世皆黑暗。
六大派圍攻光明頂的時候,他們唱這首歌,視死如歸,蝴蝶谷舉事時,他們唱這首歌,豪情萬丈,一往無前。
‘羣豪白衣如雪,一個個走到張無忌面前,躬身行禮,昂首而出,再不回顧’,讀到這裡的時候,已入不惑之年的博主險些潸然淚下,到了我這種年紀,兒女情長顯然已經騙不了我的眼淚,但是豪傑決然惜別、相見可能無期還是讓人很是感慨呢……”
蘿蔔頭全篇文章洋洋灑灑接近三千字,前面接近六成的內容實在談明教純粹熱血的革命主義精神,中間一成聊的是倚天劍和屠龍刀的暗喻。
“屠龍刀代表的是權利,倚天劍指代的是對權利的監督,這種權利架構模式,大家應該不陌生……”
最後三成還是不可避免地提到書中的感情描寫,不過爲了彰顯逼格,蘿蔔頭“聊風花雪月也立意不同一般”。
“張無忌性格所致,無法做政治領袖,更加不適合混官場,相比之下,周芷若倒更有做皇帝的潛質,這恰恰也是他們無法終成眷屬的根源所在。
價值觀分歧!
書中已經很明確地給出暗示,周芷若對‘皇后娘娘’這個稱呼可是‘不勝歡喜’,而張無忌卻是‘萬萬不可’,這是典型的三觀不對路,反觀趙敏,她同樣有政治才能,手段高明之處完全不輸周芷若、朱元璋這些人,但是她卻甘心爲了張無忌放棄一切榮華富貴,所以她最終抱得美男歸。
當然,書中最好的女孩是小昭,不過由於小昭一直處於弱勢,自具備胎光環,百依百順反而無法激起男人內心對愛情的狂熱,可見愛情遊戲,有時候也需要連消帶打,需要設計一些合理的關卡,有挑戰才能完全激發出雄性的荷爾蒙,連張無忌這種溫和男人都如此,可見一斑。”
《倚天》出來之後,很多人爲張無忌的皇位感到惋惜,本質上,這是小說需要把歷史交還給真正的歷史人物的要求,也是作者對這種歷史背景的一種巧妙運用。
歷史是掛小說的釘子,但釘子就是釘子。
蘿蔔頭的評論文章再次成爲“倚天書評”的排頭兵,並且爲後面的評論提供了幾個方向。
愛情、理想、權利。
書評越多,小說的內涵越深,文本值得被研究的地方就越多,這種火爆的書評解讀也很快激起部分書評人、作家的逆反心理。
“任何一部作品都不可能全是正面評價,更何況還是武俠小說。”
“先不論古庸生其他嚴肅文學,單是武俠小說而言,到《射鵰英雄傳》已經是這個文學類別的極處,無論思想性還是故事性,都達到此類小說的巔峰,其後《神鵰俠侶》專注寫情,也算另闢奇徑,但藝術性而言,終究遜了一籌。
至於新書《倚天屠龍記,雖然故事同樣精彩,但也不過是古庸生憑藉個人小說技藝製造出的閱讀產品,獵奇、新鮮、好看,但深度卻大大不如。
以柳敬亭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身家,還執着於創造這種純粹撩撥讀者閱讀感官的文字,不能不說不是一種遺憾。
武俠小說這個類別,成也古庸生,敗也古庸生,儘管這話說出來會被唾罵,但武俠走到盡頭也是事實。”
有這種論調的評論者,一般都沒有真正看過武俠小說,偏見根深蒂固地紮在心底,再從以前的書評中尋找理論依據。
《射鵰》出來的時候,他們是批評的,但是《倚天》出來之後,他們又拿他們批評過的小說來批評古庸生新小說,可見其理論匱乏。
不過,從影響力、場面、作品的歷史深度等幾個方面來看,《射鵰英雄傳》確實達到了一個頂峰,說《倚天》是想象力之下的匠人之作,雖然不全面,但也有道理。
畢竟一個成熟的作者會不由自主地運用小說技巧來創作,而不是純粹地才華鋪陳。箇中優劣,仁者見仁。
“《倚天》雄偉不及《射鵰》,刻骨銘心不及《神鵰》,唯一長處是塑造出明教一批桀驁不馴的英雄豪傑,我仍然相信古庸生能寫出精彩紛呈的好故事,但是對這個小說類別再進一步持保留態度。
實際上,武俠小說發展到現在已經適得其所,更多的要求有些得寸進尺。”
……
“得寸進尺的說法比較確切。人性啊,小說都寫成這樣了,還不滿足,我也是想不通。”
看到網上的負面評價,常有道非常不解,在他看來,“射鵰三部曲”各有千秋,俱是傑作,而且柳敬亭求新求變的心思瀰漫在字裡行間,怎麼就有那麼多人非要吹毛求疵,雞蛋裡挑骨頭。
“文藝界從來沒有絕對的一邊倒,我們也不要吹毛求疵啦。”
蘇瑾說。
“憤憤不平而已。”
“你先看看咱們老闆再憤憤。”蘇瑾指着樓下說。
常有道起身透過窗戶往下看,發現柳敬亭正躺在藤椅上,悠然自得地戴着耳機聽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