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意尋香不肯香,香在無尋處,”讓人難以捕捉卻又時時沁人肺腑、催人慾醉。一個人漫步徜徉在花叢之中,微風陣陣略過梅林雪海,猶如浸身香海,通體蘊香,塵埃盪滌搖落。
古人認爲“梅以形勢爲第一”,即形態和姿勢。眼前的梅花千姿百態,俯、仰、側、臥、依、盼,無一不美不雅不靜,或直立,或曲屈,或歪斜,媚態橫生,令人慾罷不能。那一株株梅樹,樹皮漆黑而多糙紋,枝杆虯曲蒼勁嶙峋,風韻灑落,自有一種飽經滄桑,威武不屈的陽剛之美;枝條清癯、明晰、色彩和諧,或曲如游龍,或披靡而下,多變而有規律,呈現出一種很強的力度和線的韻律感。
清逸曾在書中看到,宋代詩人范成大在《梅譜》中說:“梅以韻勝,以格高,故以橫斜疏瘦與老枝怪石着爲貴。”所以在詩人、畫家的筆下,梅花的形態總離不開橫、斜、疏、瘦四個字。今天,人們觀賞梅韻的標準,則以貴稀不貴密,貴老不貴嫩,貴瘦不貴肥,貴含不貴開,謂之“梅韻四貴”。
但清逸卻不是這樣固執,她一貫是喜歡和敬仰梅的,所以每一種形態的梅花,在她的認知中都有專屬於自己的美,千篇一律,畢竟太隨波逐流了,有失真誠。
漫天的潔白,一園的清香,滿目的紅梅,這景象這氛圍,簡直太絕妙了,清逸幾乎要醉了。她忍不住便探出熒白如玉的小手,那纖細的指尖似乎正發出一圈淡淡的暈光,那麼的潔雅,那麼的無瑕,顯現一股令人望之出神的美。
下一秒,她就果斷的伸手抓起一把梅花瓣兒上積沉的雪,和着幾片不小心被扯落的梅花瓣,一起放進了嘴裡,吃了小小一口花雪。
梅迎風招展搖動,一時之間,人與花各種風情止不盡,皆有一番清雅絕決的韻味。那偶然之間生動嬌俏的樣子,讓剛剛走過來的白朗之也怔了一怔。這一刻,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極其純淨的氣質,彷彿誤闖紅塵的精靈。
白朗之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女孩兒還有如此禪意、如此靜謐、如此溫軟的一面,她把這一面藏得太好了,以至於他都一直沒發現。
一夜沒睡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清逸整整一天都提不起精神,昏昏欲睡,連用餐時間也是萎靡不振。
約莫是早晨穿得單薄,在雪地裡逗留的時間過長,所以,在一天的萎靡之後,傍晚的時候,清逸發起了高燒。她因爲頭暈,竟然毫無所覺得睡了過去,等到晚上白朗之發現的時候,高燒已經超過39度,驚得蝶莊一干管家和傭人驚慌失措,兵荒馬亂,即刻就將清逸送到了上次住過的私人醫院。
到了醫院,清逸已經昏睡了過去,精緻白皙的小臉燒的通紅,脣色一片蒼白,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孱弱異常,鄰人心疼憐惜。
醫生幫清逸做了詳細的檢查,高燒三十九度六,重感冒,差一點兒就燒成肺炎了。醫生幫清逸掛上水,又開了不少退燒感冒藥,細細囑咐了一通就離開了病房。
白朗之一直守在病牀前,換毛巾換冰塊兒,倒水喂藥,全不假手他人,因爲心疼和自責,更加顯得小小翼翼,最終一夜未眠,而清逸的高燒一直持續到清晨五點多才開始降下去。
清逸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十一點半了,白朗之早已吩咐家裡的廚師準備了清粥送過來,就放在保溫杯裡,見清逸醒了,即刻幫她盛了一碗。但清逸並沒有多少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筷。
清逸看着擺設豪華的病房,微微有些惆悵,纔剛剛出院不久,又再次走進這裡,難免覺得晦氣,但更多的卻是苦澀和心傷。似乎不管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她身邊除了白管家之外,似乎就在也沒有真正關心她的人了。
然而,兩世爲人,就是再天真也清醒了,有些事情並不是奢望就可以得到的。
從很久以前她就的知道,她其實不是父母期許的孩子。世事真是諷刺而可悲,她永遠也想象不到,她的父母皆窮盡一生的情和淚,卻都是爲了同一個男人,就算是那個男人死去了,他依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囚禁了他的父母的一生,輕而易舉就毀了整個東方家,更甚至於他的兒子也如同蛀蟲一般,一點點蠶食鯨吞東方家,最終更是把她——東方清逸害的一無所有,逼的走途無路,甚至於把她推到陸晨風的屠刀之下。
那個時候的清逸多天真多隱忍啊,她甚至把人家成此生唯一的愛人,但是事實上人家只是把她當成進入豪門毀滅她的踏腳石和工具,只是爲了近距離的毀了她從而取而代之,成爲東方家的接班人而已。當清逸最終看清楚所有的事情,她的心碎的只剩粉末,她的父母從小沒給過她這個親生女兒一絲關心和呵護,卻把別人的孩子當成手心裡的寶貝,甚至於幫着別人的孩子毀掉剝奪自己女兒的一切,試問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清逸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和自己年輕的生命作爲代價,來償還東方夫婦的生養之恩,這一生重新來過,除了東方延祖她再不欠東方家人任何東西,這一生她將只爲自己而活。
這個下午,是S市這個冬天難得的豔陽天,午後的陽光明媚而溫暖,透過落地窗照進病房的羊絨地毯上,泛起一陣陣暖意。
清逸靠在病房的沙發上,慵懶的沐浴着陽光,整個人好似鑲進了燦爛的陽光裡,本就精緻的不似真人的側臉,越發顯得妖嬈清豔,美絕人寰。
她白皙修長的手指,捧着一本厚厚的金融鉅著,看得專注、快速、仔細而認真,拿着筆時不時的勾勾畫畫,做着標記,整個人看起來安靜而知性,美好的就像一幅精美異常的工筆畫,令人覺得幾乎不能直視,就害怕褻瀆這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