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說出來才發覺這話在網絡上有多盛行,真是一點質問的力度都沒有,一時暗自懊悔。凡森卻是神色不變,只不過那雙眸子再次眯了起來,像是在回憶。

“就我所知,”他慢慢地開口,依舊是那種獨特的慢條斯理,“你好像對東方家都挺冷淡,尤其對你父母,更是如此。你相信依賴的只是你自己,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厭棄你現在的身份的吧?”

清逸暗自心驚,於是無聲地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

“我倒是覺得,”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去,慢悠悠地接着說下去,“其實你抗拒我,最大原因應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因爲受過感情上的傷,所以不再敢沾染上這些東西,我說的對嗎?”

清逸像是一腳踏進了冰窟,又冷又驚,驚得她頓時眯起了眼睛。她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這個人從不是簡單角色,她的事除了重生這一樁之外,想必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舊時的傷害像是她心口厚重的一道疤,如今被他猛然生生揭開,她的指甲摳進了掌心,才勉強忍住沒有情緒失控。

凡森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依舊在安靜地陳述:“你的父母,關心的只是他們自己,只是東方家族以及他們擁有的事業,至於你,似乎一直以來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千金小姐,雖然物質生活或許很優渥,但是你一直渴望的親情卻傷你至深,所以你害怕了,認爲不愛了不付出了,就可以一勞永逸,再也不會受傷。”

清逸在他懷裡冷得瑟瑟發抖,像一條頻死的魚,“你說的沒錯,都沒錯,一直以來我就是東方家一個擺在人面上的花瓶,我的父母只當我是一個工具,你滿意了嗎?”

凡森維持着原姿勢一動不動,只是一雙有力的手臂更緊的擁住她,眼神沉靜成一團濃濃的墨黑,裡面火光大盛。他對準她質問的目光,慢慢地輕聲喚道,“清逸。”

他只是說了這兩個字,溫柔而疼惜,清逸於是奇蹟般安靜了下來。

凡森溫柔的時候總像是有種特殊的魔力,輕聲得像是在呢喃,卻能讓她激動失控的情緒立刻恢復平靜。

清逸的表情冷淡下來,或許是心太疼,於是覺得渾身也徹底沒了力氣,轉過身去,話冰冰涼涼,“凡森,既然知道就離我遠一點。”

凡森對於她的那句話卻始終沒有反應。他靜靜的擁着她,寵溺溫柔的撫着她的身體,像是在撫慰一個受傷的孩子。她睜大眼睛,在牀上與記憶殊死抵抗,心傷的翻天覆地。長時間翻來覆去地換姿勢,後來變得昏昏欲睡,到最後竟然真的趴在他懷裡,以一個極度依賴舒服的姿勢睡着了。

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黎明,確切地說是被熱醒的。清逸睜開眼,發現自己正乖順的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兩個人貼的很近很親密,畫面曖昧而溫馨。

周圍靜悄悄的,臥室的門竟然還開着,凡森還在熟睡,想必她昨晚折騰得很厲害。清逸靜靜地下牀,穿好自己的衣服,又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就開門出了別墅。

這一覺睡得並不實在,清逸坐在回程的車裡的時候感到昏昏欲睡。

回到蝶莊,等她趴回自己的大牀時已經是早晨八點,然後她草草的吃了一點早餐,又去睡了回籠覺,直到中午凡森也依舊沒有打過電話來質詢,清逸不覺鬆了一口氣。

她突然又有些自嘲,她離開與否大概都和他無關,更遑論費心再給她打電話。

凡森的心思她猜不懂,但她知道的是,她在路邊站了半個多小時纔等到計程車,早晨的寒風中,那種難以忘記的料峭的滋味兒痛苦得簡直想讓她將凡森這個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清逸一直睡到中午十二點,這才起牀。洗漱完畢,終於感到神清氣爽了。

很久沒有這樣安心無憂的賴過牀了,竟然感覺很幸福。

下樓,走進客廳,就見易謙臣和皓希在聊天,皓希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張小臉,簡直酷得掉渣。而易謙臣也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脣角的笑容溫和無害。

清逸淡淡的瞥了一眼,隨即脣角就勾起了一抹清淡的笑意,臉上的表情也調轉到平時的淡定沉穩,目光中則浮起一絲淡然無痕的疏離。她淡然地向易謙臣打了一個招呼,自然大方,一切恰到好處。

“姐姐,你昨天晚上怎麼沒有回來?”皓希見她走進來,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小跑着到了她的面前。

清逸微笑,“臨時有事,所以住在同學家裡了,皓希擔心姐姐了嗎?”

皓希燦然的笑了起來,一把拉起清逸的素手,將她帶到沙發前坐下。驀然,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姐姐沒回來,皓希當然會擔心啊,S市的治安一向不容樂觀,這個情況都是公認的了。”

清逸忍不住失笑,然後又歉然,“是姐姐不好,下一次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姐姐一定讓你知道,那樣你就不用擔心了。”

“東方小姐,你昨晚沒回來,確實挺令人擔心的,S市最近的治安聽說真的不是很好。”易謙臣□□來,如是說道。他的表情關切而認真,那樣溫文爾雅秀美如煙的一張臉,在此時尤其顯得迷惑人心。

若非清逸知道他的真面目,此刻一定就要信以爲真了。眼前的這個人,一直帶着一張足以霍亂人心的僞善溫和的面具,她以前就敗在這張面具之下,但現在卻再也不可能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她已經不再具備相信他的能力了。

清逸依舊微笑,隨手撥弄了一下幾縷散落下來的頭髮,然後纔不經意般的開口說道,“S市的治安一直如此,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當然瞭解這些情況。不過,只是在同學家裡住一晚,應該也不存在什麼風險的。但是,如果昨晚讓您爲我擔心了,那實在是不好意思,以後我會多加註意的。”

清逸非常官方的回答,語氣溫和卻也微微顯得疏離,依舊情緒不明。

易謙臣微笑點頭,表情溫柔,“東方小姐,我以後可能還要在東方家打擾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平時你叫我的名字或者直接叫我易大哥就好了,而我也叫你清逸,你同意嗎?我覺得老是先生小姐的稱呼,總歸顯得我們之間太疏遠了。”

他的語氣一團和氣,笑容也真誠自然,讓人無法拒絕。

清逸對於這樣的溫和卻已經早就免疫了,視若無睹的淡然點頭,“當然,正好我也覺得那樣太疏遠了。”隨讓感覺噁心,但是還是要裝裝樣子的。

“清逸,我一直想說,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易謙臣端起桌上的君山銀針,優雅的淺啜了一口,突然出聲讚道。

清逸垂眸,眼中的冷忙瞬間而過,剎那又恢復到淡然,微翹着脣角道謝,“謝謝,不過還是不及易大哥您的名字更有內涵。”

皓希一直饒有興趣的玩弄着清逸的手指,此時卻突然出聲,異常認真的說道,“姐姐,您的名字纔是最好聽的,我認爲沒有人的名字比你的名字更好聽了。”

此言一出,清逸脣角的笑意終於忍不住微微加深,易謙臣也被逗笑了。一時間,氣氛一片和樂融融。但是這和樂融融的背後,是不是各懷心思,就是一個永遠沒有人知道的秘密了。

晚餐之後,白朗之走進了清逸的房間。他的手裡拿着一個厚厚的文件袋,而那裡面裝着的則是有關一個人的全部資料,詳細而全面。

而那個人,就是不久之前來到蝶莊的易謙臣。而這些資料,卻是在他來之前就已經開始調查了。說起來,前一世雖然清逸與易謙臣有諸多糾葛恩怨,但是事實上直到最後她都沒有真正調查他的一切,只是通過他自己的口以及一些細微的蛛絲馬跡讓她猜到了大概的事實,但是這一世她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被動了,她必須成爲先機的掌控者,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她掌控自己的命運。

白朗之事先並沒有從東方夫婦那裡獲知易謙臣要住進蝶莊的消息,清逸要求他找人查易謙臣的資料時他還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何用意,直到易謙臣來到蝶莊他才直到,原來清逸早就知道這人要來,難怪會未雨綢繆,早有準備呢。

爲此,白朗之很是佩服清逸地謹慎細心,但同時也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以他的閱歷,已經足以知道,自己的小姐是一個多麼耀眼奪目、多麼深藏不露的人中之鳳。說實話,以他的見識閱歷,此生所見識過的能人異事絕對不少,但是也唯有自家小姐能讓他這樣感覺不可思議。

清逸接過文件袋,卻沒有急着打開來看,而是隨手放在一邊,反而詢問其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