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的到來,讓秦舉德和秦向山的話題自然地轉到了秦安身上。
“這孩子,我從兩歲半開始就教他讀唐詩,五歲時已經能夠通背《菜根譚》了,宋詞元曲也沒有少背,可惜沒有時間讀孔聖人的書了。”秦舉德出生時,清朝還沒有滅亡,秦安的太爺爺是清末秀才,也算是青山鎮顯赫聞名的讀書人,教秦舉德也是老讀書人的那一套,秦舉德沒有機會如此教育秦淮和秦友諒兄弟,倒是用在了秦安身上。
“哎,還是國內的教育環境好,小天國文成績從小就不好,別說背《菜根譚》了,就連族譜都讀不順流。”秦向山想起秦小天就頭疼,在臺灣土生土長的秦小天除了玩遊戲,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各類漫畫,對學習完全沒有興趣。
“那怎麼行?”秦舉德反手摸了摸如銀的白髮,在躺椅上坐直了身子,“要是懷德還在,那不得氣死?”
“是啊,也是小天爺爺去的早,要不然有小天爺爺管教,也不至於這樣。”秦向山嘆了口氣,不想多談自己的兒子,問秦安道:“在學校學習成績怎麼樣啊?”
“也就英語過得去。”秦安老老實實地回答。
“哦?”秦向山來了興趣,“那我考考你。”
秦向山在臺灣經營着一家不小的公司,在美國有固定的貿易伙伴,他的英語也不錯,便開始用英語和秦安進行簡單的對話。
這種難度對於秦安來說,完全沒有問題,到最後秦向山甚至發現,秦安的那種發音腔調,倒是有點像安水習慣的“牛津腔”。
“不錯……不錯……有這樣的程度,大學時期要是打工,完全可以來二伯公司幫忙嘛!”秦向山頗爲驚喜,沒有想到老家這裡也出了人才,“我在深圳開設了一家分公司,正忙不過來,可惜你年紀太小了,這樣的語言交流能力,可比我招的那些大學生強多了。他們拿着個英語等級證書,什麼託福之類的成績單,說話都不順溜。”
“那我放假時到二伯公司打點零工行嗎?”秦安順嘴就提出了要求。
“那有什麼不行的,就你這水準,給他們當口語培訓老師都沒有問題。”臺灣的學生打工很常見,秦向山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學業爲重啊,打工的事情不急。”秦舉德可不認爲這是什麼好事,學習時期就要專心學習,現在打工能賺幾個錢?
秦安和秦向山默契地對望了一眼,明智地選擇不和秦舉德在這個問題上爭辯。
正說話間,一羣人走到了院門口,領頭的是村長,他在門口敲了敲,笑呵呵地道:“秦老爺子在家啊,有貴客在?唐書記和鎮上的領導來看你了。”
秦舉德和秦向山站了起來,微微有些吃驚地看着村長一行人,“怎敢勞動各位大駕?”
秦安瞄了一眼,最先走過來的是一個年輕人,似乎也就三十不到,那就是青山鎮的一把手唐書記,在秦安的記憶裡,這個唐書記前途廣大,日後飛黃騰達,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位置,以前只覺得這位唐書記很得鎮上人的關注和擁護,是有本事的人,現在想想,多半就是個官二代下放基層混資歷來的。
陪着唐書記的還有鎮派出所所長吳華德,秦安的大舅,鎮政府辦公室主任李林建,以及一些秦安叫不出名字的大大小小的官,一羣人前擁後護,倒是把挺大一個院落擠滿了。
秦安乖巧地搬出一條條凳子,給這些領導落座,大舅李林建悄悄拉着秦安到了一旁,“你那二伯從臺灣來的,你知道嗎?”
“知道啊。”秦安看着大舅,這時候的李林建也就四十出頭,頭頂卻禿了一半,身體發福,比那年輕十幾歲的唐書記看上去更有官相,可惜在秦安的記憶裡,大舅的仕途從未走出過秦山鎮。
搬完凳子,秦安又泡好了茶,來回忙活着,他也沒有想過要伺候這些芝麻綠豆官,可是他總不能讓爺爺和二伯忙活吧,只得當起小主人的職責。
“孩子很勤快啊,是秦先生的兒子?”唐書記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呵呵,是侄子,不過也跟兒子一樣親。”秦向山對秦安非常喜歡,更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提高秦安的份量,他很清楚這羣人的來意。
秦向山在深圳投資了一家公司,在一次招商會上認識了豐裕縣負責招商引資的副書記,這位副書記在得知秦向山原本是豐裕縣青山鎮人後,藉着老鄉的名頭和秦向山湊近乎,秦向山也透露了想到家鄉投資的意向,這位唐書記顯然是從這位縣委副書記得到了口風,這才藉着拜訪秦舉德的名義,見自己一面。
唐書記和秦舉德說了會話,老年人協會的會長贈送了“百歲壽星”的錦旗給秦舉德後,唐書記談話的重心轉向秦舉德這次回鄉的意圖上。
秦向山也不拐彎抹角,“我父親是老青山鎮人,我也是土生土長的青山鎮人,對故鄉的感情,總是最爲深刻。在臺灣這麼多年,我也很清楚青山鎮和大陸沿海,和臺灣的差距太大了,我也想給家鄉做點貢獻。這次回來,最主要的就是想投資一家機械廠,帶動家鄉的製造業,秦山鎮人力資源豐富,靠近鐵路,還有兩條國道經過全鎮,投資環境不錯啊……只是……”
“有什麼疑難問題,秦先生你儘管說,爲投資商創造最完善的投資環境,是我們鎮黨委和政府的責任嘛。”唐書記顯然十分心熱,現在臺商可是投資主力,經濟建設是政府工作重點,他要想撈點政績,爲升遷打下本錢,秦向山這樣的投資商絕不能放過。
“唐書記,你不是青山鎮本地人吧?我是老青山鎮人,可知道這裡民風彪悍,最讓我擔心的就是,機械廠開起來以後,會有人藉着各種名義打秋風,前一陣子我一個朋友回老家投資,硬是給人收保護費逼得把建了一半的廠子也丟了不要。”秦向山還真是想帶動下老家的經濟發展,只是青山鎮靠近湘西,那裡是出了名的土匪窩,解放後在那裡剿匪都剿了二十多年,土匪沒了,民風卻依然彪悍得很,青山鎮也是近墨者黑,在這裡的鄉民之間,拳頭的道理永遠最大。秦向山要辦機械廠,收保護費的百分之一百會有,他可不願意交這種錢。
唐書記肅然道:“這個我向你保證,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鎮政府會全面負責,不讓投資商的合法利益受到損害。”
“有唐書記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唐書記,知道朱宏志這個人嗎?”秦向山等的就是這句話。
“朱宏志?”唐書記望向了一旁的派出所所長吳華德,秦向山這時候提起這個名字,自然是有些意思在裡邊的。
吳華德愣了愣,片刻之後才說道:“朱宏志啊,好像聽說過這麼個人,具體幹什麼的,不是很清楚。”
“朱宏志啊,我知道……他是青山鎮的流氓頭子,誰新開一家商店,飯館什麼的都要向他交一筆場子錢,如果不交,朱宏志三天兩頭就會派人來搗亂,讓人開不下去。”知道吳華德在裝傻,秦安嘿嘿一笑,就道出了朱宏志的身份。
“這個朱宏志啊,可了不起……似乎還有縣裡的關係,要不然也不會知道我是來投資的,昨天下午他就找着了我,說我要想在青山鎮發財,一定要和他合作,我還以爲他是想和我一起辦機械廠,聽秦安的話,好像不像啊?”秦向山看了一眼吳華德,又看了一眼唐書記,低下頭去似乎要重新考慮投資的問題,轉過頭來,卻向秦安擠了擠眼睛,秦安這句話說的太合適了,以後朱宏志這個人就不需要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