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在朱宏志口袋裡搜到了一串鑰匙,打開了院子鐵門,趁着月色明亮,看遠處偶有燈光閃過,院子口有一條石子路遠遠地通往一個三岔路口,往南到豐裕縣,往北就進入了婁星市市區,往西則是通往貴山的國道。
朱宏志選擇這裡作爲藏匿點,不得不說是膽大,大概無數警車駛過,也不會想到朱宏志藏在這孤零零地顯目的小院裡。
院門口的鐵皮房子裡停着一輛麪包車,車鑰匙也在秦安手裡,麪包車裡放着繩子,繃帶,一瓶乙醚和幾條毛巾,還有一根木棍……秦安很慶幸朱宏志是拿乙醚弄暈自己和秦小天,而不是用木棍。
這些東西也足以說明朱宏志的綁架計劃是謀劃良久,說不定在他被抓之前就在準備了。
秦安回到房間,拿着冷水不停地拍秦小天的臉,終於把他弄醒了。
“天還沒亮呢……今天不上學多好……”秦小天打了個哈欠。
“你怎麼在這裡?”秦小天迷迷糊糊地道,然後一陣噁心反胃的抽搐,讓他乾嘔不止,也是被乙醚麻醉後清醒過來的正常反應。
喝了秦安遞過來的飲料,秦小天才稍微好點,聽秦安略微解釋了之後,嚇得面無人色,看到門外癱倒在地的朱宏志,膛目結舌地望着秦安:“你……你打死人了!”
“沒死呢,沒時間磨蹭了,快來幫手把他擡上車,咱倆就是少年英雄勇鬥綁匪,懷春少女含羞獻花的主角了。”秦安把朱宏志的腿塞到秦小天手中,也不管秦小天還雙腿哆嗦,連擡帶拖地把朱宏志弄上了麪包車。
秦小天坐上了副駕駛座,愣神道:“誰開車?”
秦安把車鑰匙插了進去,已經熟練地發動了麪包車,靈活地倒車,把麪包車開上了水泥路。
“你還會開車!”秦小天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安換擋踩下油門,忿忿不平地想,這傢伙莫不是三太子上身了?
半夜三更路上也沒有交警,任誰也想不到這輛像脫繮的野馬一樣瘋竄的麪包車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在開着。
即便秦安的駕駛技巧不錯,但這時候的市縣級公路路況實在讓人難以恭維,當面包車開到宿舍樓院子門口時,天已經矇矇亮了。
“秦安。”看到車子一停,李琴就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看着秦安下車,一把就將兒子摟進懷裡。
“讓媽看看。”李琴捏着秦安的胳膊腿,一個沒少,啥事沒有,就是臉上的一些傷痕讓她心疼的不行。
“沒事就好,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上學。”秦淮站在那裡沒動,看到兒子沒事就放心了,臉上維持着一個父親的沉穩平靜,心情卻和李琴一般無二。
秦向山拖着秦小天走了過來,心懷暢慰下笑聲格外爽朗:“說一句你們夫妻倆要怪我的話,聽着秦安也被逮了去,我還稍微放心了一點,這傢伙鬼精的很,我就知道他一準沒事。”
說放心一點是假,但有一份希望倒是真的,秦向山覺得這個侄子咋看重都不過分,有幾個孩子能靠自己從綁匪手裡逃掉,更何況還順帶救了人?
等着秦家人摟着兩個孩子親近了一會,唐謙行才走了過來,他旁邊並不是青山鎮派出所所長吳德華,而是副所長張樑。
“唐叔叔,朱宏志在麪包車裡呢。”秦安指着那輛磕磕碰碰,灰撲撲的麪包車說道。
唐謙行露出一絲訝色,張樑更是如臨大敵,指揮着兩個民警將麪包車圍住,把半死不活的朱宏志拉下了車。
看到朱宏志那副悽慘模樣,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望着秦安。
“這是他的賬冊,你看這裡,這個莫高明……”秦安也顧不得多解釋什麼,直接把重點指給唐謙行看。
“莫高明,不就是那個爲難曾一鳴的莫高明?”唐謙行詢問地看了一眼張樑,後者微微不忿地點了點頭。
莫高明可以說是讓全縣公安系統都遭受了一個奇恥大辱,**被抓要放人的事情不是沒有人,平常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要堂堂縣公安局長唱“都是我的錯”給嫖客道歉,沒幾個人能接受得了,要說政府部門裡對朱秋英和莫高明怨氣最深沉的毫無疑問就是這些警察了。
“縣煤礦局轉包給莫高明的煤礦,就是我堂兄出事的那個,朱宏志在裡邊插了手。”秦安看了一眼似乎還有一口氣的朱宏志,卻有些可惜現在不能再把他揍一頓了。
“你放心吧,我知道了。”唐謙行看着秦安眼裡的悲憤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次礦難他也關注過,這時候看到這筆賬目,自然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事關重大,唐謙行也顧不得再詢問許多細節,問了秦安朱宏志的巢穴位置,就讓張樑直接帶人去了,他則打了電話把軍子喊來,準備馬上趕往縣城。
秦家人對於秦安怎麼會開車,怎麼逃出來的事情也是滿腹疑問,但都想這孩子擔驚受怕,心疼着他折騰了這麼大半夜,讓他回去睡覺了,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這一覺秦安直睡到下午,醒來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乙醚的副作用,走到客廳裡喝水,就看着李琴抱着堂兄的小兒子秦圓,正逗弄着胖乎乎的小傢伙,不到兩歲的孩子,對於父親的去世,還不懂得悲傷,卻也會偶爾甜滋滋地喊“爸爸”,聽得人黯然傷神。
“叔抱抱。”秦安喝了水,抱着秦圓,坐在沙發上。
“咯咯……叔,叔抱抱。”秦圓親暱地摟着秦安的脖子,對於小孩子,秦安似乎有天生的親和力和領導力,整個院子裡年紀比秦安小的,基本上對他馬首是瞻。
“媽,秦圓怎麼在這裡?嫂子和秦沁呢?”秦安疑惑地問道。
聽着秦安發問,想起了孤兒寡母就覺得可憐的李琴眼角就是一酸,“那天殺的朱宏志,你堂兄真是他害死的!”
案情的進展十分順利,朱宏志清醒過來,終於抵擋不住審訊,把莫高明和礦難的事情抖了出來,現在莫高明也已經被逮進了公安局,至於朱秋英,他已經聞到了一絲味道,這時候自顧不暇,哪裡還敢去保莫高明?
秦安明白,這事多半是唐謙行壓住了朱秋英,朱秋英雖然是一縣之長,但像唐謙行這樣年紀輕輕就準備調入縣委的人,沒有鐵鐵的後臺,誰也不會相信。唐謙行要進入縣委,對於朱秋英這樣強勢的二把手,能夠借勢打下去,他也不會手軟。
藉着朱宏志落網的勢頭,豐裕縣正式展開了第一波嚴打,嚴打公審大會也將舉行,大伯一家都趕了過去,要看着朱宏志最後落個槍斃的下場。
“對了,你睡着的時候,廖老師過來問過你情況了,她畢竟也當過你的老師,還是挺關心你的。”李琴說道。
“廖瑜?”秦安完全沒有料到。
“都一個院子裡的,你爸還和人家打打招呼,我看你是完全把她當階級敵人對待了。就這機會,乖乖地去和廖老師打個招呼,以前的事情就算過去了。”對於廖瑜,李琴一開始也是有些怨氣的,但她習慣了和氣生財,鄰里和睦的樸素生活觀念,也不想自家和鄰里有些什麼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