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顏控,若是嚎啕大哭的是一個邋遢猥瑣的人,林小乖一定二話不說把人趕出去。
但一位大美人,還是一位容貌和自己丈夫頗爲相像的大美人在眼前哭得稀里嘩啦,林小乖哪怕不是會憐香惜玉的男人,第一反應也是關心道:“這位……女士,你遇到什麼難過的事了嗎?”
對方哭得非常投入,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林小乖的話,她尷尬了一下,將一塊手帕遞了出去道:“你擦擦眼淚吧。”
她其實有些被驚到,看得出這位大美人的情緒很失控,已經到了忘我宣泄的地步,但林小乖卻一直都是個較爲內斂的人,上輩子遇到那樣的事情,她的也不曾這般歇斯底里,這會難免都些無措。
過了好一會,那位大美人的情緒似乎平復下來了,她擦了擦眼淚,聲音帶着哽咽語氣卻平靜道:“你好,我是韓守珍。”
韓守珍!?
儘管之前就有所猜測,但林小乖還是有些受到驚嚇,她愣了下道:“我是林小乖,我們能進屋談嗎?”
“我也是這個意思。”說完,也不等林小乖邀請,就不客氣地擡腳往屋裡走去。
林小乖有些無奈,揉了揉額頭也跟着走了進去。
“這裡不錯,你佈置得很好。”說着,韓守珍的聲音有些嗚咽,“若是媽媽還在的話,一定會很高興守律娶到你這麼好的媳婦。”
林小乖有些不自在,是自己的錯覺嗎?總覺得這位新出爐的大姑子有些怪。
而且,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才發現作爲首長的千金。對方的衣服實在過於樸素了。腳上甚至只穿着一雙半舊的布鞋。
“媽媽,我能吃個驢打滾嗎?”這時,小年糕揉着眼睛從裡面出來,“我今天自己刷牙洗臉了哦。”
韓守珍的眼睛頓時亮了,像一陣風一樣跑到小年糕身前,蹲下身問道:“這是守律的兒子?”
“是的,小名叫小年糕。”至於大名……林小乖直覺地沒有說。
韓守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角卻仍帶着淚。“這個小名好,你爸爸小時候也有個小名,比你這個也不差。”
不要說是小年糕,連林小乖也來了興趣,“是什麼?”
“小毛驢。”韓守珍笑得懷念,“那時候守律還小,媽媽不讓他一個人到田裡玩,他老不高興,見着小毛驢在田裡撒歡,耍脾氣說要做小毛驢。這話講得多了。就有了這麼個小名,每次叫了他還特高興。”
頓了頓。她有些失落道:“守律早早就走失了,我能記得的也就這件事了。”
林小乖正發散思維想到後世的“小毛驢“,聞言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想了想對兒子道:“小年糕,叫大姑姑。”前有沈秀在,爲了不讓孩子攪渾,她還是在稱呼上分了下類。
“大姑姑。”小年糕乖乖道,然後忍不住追問之前的問題,“媽媽我能吃個驢打滾嗎?”
“你自己去拿,只能拿一個哦。”林小乖強調道。
“知道啦。”小年糕屁顛顛往廚房跑。
驢打滾是昨天剛做的,小年糕吃多了飯沒讓他吃,他估計都惦記一晚上了。
林小乖給韓守珍倒了茶問道:“姐姐要留下來吃飯嗎?我叫沈遲迴來。”
“不用不用。”韓守珍連忙擺手,“我就來看看,守律我就不見了,等下次等下次……”
看得出韓守珍不是不想見沈遲,只是顧慮着什麼,林小乖不好問,只是將這個疑問壓在了心裡。
“這些年,守律過得好嗎?他的養父母對他好嗎?”猶豫再三,韓守珍殷切地問道。
這位大姑姐似乎不知道沈遲這些年的情況?
林小乖斟酌了一下語言道:“公公婆婆只有沈遲一個兒子,在沈遲去當兵前,他們對沈遲很好,後來婆婆過世,公公再娶之後,兩方關係才淡下來。”
她總覺得韓守珍的情緒有些過於激動,想了想還是將沈遲的經歷輕描淡寫含糊說出來了。
韓守珍也沒有多想,紅着眼眶道:“我聽哥哥說守律沒上高中,那又是怎麼回事?”
“家裡條件差,公公婆婆好不容易攢到了學費,也被人搶了,沈遲才偷偷跑出去打工。”林小乖實話實說。
“你們缺錢嗎?那我這兒有錢……”韓守珍摸口袋的動作突然僵住,有些尷尬道:“我今天沒帶錢,等下次,下次我再拿來。”
“不用。”林小乖搖頭道:“缺錢那是以前,沈遲如今都是中校了,我們哪還會缺錢花啊。”
“這樣啊。”韓守珍有些失望,又高興道:“守律是個出息的,就是沒有老頭子幫忙也能做上中校。”
看得出她是真高興,拉着林小乖的手道:“守律既然有出息了,就不要回去了,劉玉芝那個女人心狠着呢,你們自己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了。”
林小乖注意到,韓守珍說起劉玉芝時不僅是厭惡,還帶着讓人心驚的恨意。
“沈遲說了,不會回韓家。”下意識的,林小乖的語氣帶上了安撫。
“那就好。”韓守珍面色緩和,微微笑道:“別擔心,就是佔不到老頭子的光,媽媽留下的人脈也夠守律用,更何況哥哥如今的位置也不低,守律的前途肯定不會差了。至於錢財方面……”
韓守珍露出了來之後唯一一個明媚的笑容,“當初韓家的錢可都是掌在媽媽手裡的,她死之前把自己的嫁妝給了我,韓家的錢則一分爲二給了哥哥和守律。劉玉芝一直想幫韓守義拿到屬於守律的那筆財產,連老頭子都動搖了,但你放心,這錢我和哥哥都藏得好好的,讓他們一家子喝西北風去。”
林小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幕,想了想那位親婆婆去世的時間離文革也是沒幾年,韓曠老將軍當初因爲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日子可是不好過,別說是收入,財產能不被搜刮光就好了。而親婆婆將家產藏起來留給兒女,說不得歪打正着反而保住了韓家的財產呢。
文革結束還沒幾年,估計韓家如今還沒什麼家底,想到韓守信和韓守珍手裡拿着大筆財產,韓家另外幾個人卻在家吃糠咽菜,林小乖心裡對那位過世的親婆婆頓時升起佩服。
見林小乖這樣的表情,韓守珍就知道她明白了,笑道:“劉玉芝看着風光,可真正的好卻是沒得到過。韓家的家業是媽媽幫老頭子打下的,永遠都不會有劉玉芝和韓守義的份。”
韓守珍並沒有多待,問了沈遲的情況,和小年糕說了回話就離開了,林小乖也有些莫名對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晚上,沈遲迴來的時候,林小乖把韓守珍的到訪說了一下,完了問道:“你知道你姐姐是什麼意思嗎?”
“我見都沒見過她,怎麼可能知道?”沈遲也是一頭霧水。
只是很快,就有人過來給他們解惑了。
“守珍情緒沒失控吧?”韓守信一進門就問道。
林小乖愣了下,“嚎啕大哭算不算?”
“那不算。”韓守信鬆了口氣坐了下來。
“你至於這麼急嗎?連汗都跑出來了。”看着他滿頭大汗,沈遲不解道。
“你不懂。”韓守信嘆了口氣道:“我們三個真說起來,守珍纔是心裡最苦的那個。”
“把話說清楚。”沈遲不耐道。
“成成成,我都告訴你。”韓守信投降道:“當初文革鬧起來的時候,我已經進了部隊,守珍和守義都是要去鄉下插隊當知青的年齡,老頭子在軍部弄到了一個文藝兵的名額,劉玉芝不想守義去受苦,想要把這個名額給守義。但老頭子卻覺得守珍是女孩子,更嬌貴,守義一個男孩子吃點苦磨練一下也沒什麼,把名額給了守珍。”
“這原本是好事,但劉玉芝卻恨上了守珍。”
“守珍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對象叫許謙,是韓家的世交許家的小兒子。兩人的感情非常好,後來也順風順水結婚了。許謙是軍部科研所的研究員,天分卓越,年紀輕輕就突破了好幾項難題,被科研所的幾個大佬所看好。我可能沒有說過,韓守義同樣是做研究員的,天賦算是不錯,因爲有老頭子的扶持也算有點成就,但和許謙就沒辦法比了,總是被對方壓一頭,就是有什麼好事也要許謙挑剩了才輪得上他。守義是個書呆子沒覺得什麼,劉玉芝卻是新仇舊恨把守珍給恨上了。”
“後來一次守珍外出遇上了暴雨,京郊一個路段因爲泥石流都塌了,她當時運氣好沒出什麼事,借住在一戶農戶家裡,爲免許謙擔心還打了電話回去,只是許謙當時不在家,她就打電話回孃家,家裡只有劉玉芝一個人,她就讓劉玉芝轉告許謙一聲。”
說到這裡,韓守信的臉色不太好看,“劉玉芝當時或許只是想教訓一下許謙,並不是想害人,許謙打電話來的時候她說並沒有接到守珍的電話。因爲擔心,許謙連夜趕了過去,但路上卻出了車禍,最後搶救無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