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沈青書根本連一點修爲在身的樣子都沒有，他的腦海裡完全沒有修行的意識，身體和意志也只是普通人的水準。在這個意識空間內他完全忘卻了自己上一世的記憶，也不記得自己的身份，這個意識空間內只有純粹的少年少女，沒有光怪陸離的術法和手段……..
但，他記得簡小曼，早上簡小曼對他說過的話同樣歷歷在目。
沈青書覺得自己雖然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可背叛小曼這種事，在有前世那種悲痛經歷的沈青書來說，他可以說在遇見李茹靜之前或者說今天之前是絕對做不出來的，但現在……
“說起來，你們倆在交往以後，有接吻過嗎？”正當沈青書神思不屬的時候，李茹靜又拋來了新的攻勢。
“……還沒有。”沈青書的腦袋正在發熱中，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下意識老老實實回答了。
“哦~”李茹靜拉長了語調。在片刻的安靜後，她的嘴角輕輕勾起，小聲說道，“那，要不要先和我試試看？”
“……什麼？”沈青書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雖然劍鬼成的劍修不可能出現幻聽…..
“練習啦，練習。”李茹靜的聲音像勾魂奪魄的魔女般致命，指了指自己如玫瑰般紅豔的脣。
沈青書瞪大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訥訥反駁道，“接吻這種事情怎麼能和戀人以外的人……我做不到。”
李茹靜卻輕聲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誘惑你是一方面，不過一旦真的與我接吻，這其中代表了什麼涵義，你應該很清楚。如果你真的答應了，我就不會允許你再退縮。”
“我做不到。”他只好又重複了一遍。
“沒關係，我不會強迫你的。”
明明從少女的神情上看不出被數次拒絕後的憤怒或失落，但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的語氣卻突然變得尖銳和高昂起來，一下子吸引了好幾個人的目光。李茹靜努力壓抑着，直到整個人的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可是，我也是有感情的，青書。我知道你跟小曼的關係很堅固，可是不甘心，就只是因爲你跟她先認識，我就要認輸嗎，我真的不甘心。”
她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放在桌子上的雙手卻牢牢地攥緊成拳，顯然是在忍耐某種內心深處某種波濤洶涌的激烈情感。李茹靜的臉上笑意愈發柔和，而在那雙握緊的纖纖玉手上，指甲已經深深掐入肉裡、淌下新鮮的血痕。
“我會全力爭取的，但我跟小曼依舊是最好的朋友，你也是，這一點不會有任何改變。”
沈青書再一次啞然。
當他意識到女孩那柔弱外表下，真正蘊藏着的是一往無前、甚至不惜傷害自己來達成目的堅韌意志，沈青書發現自己心臟跳動的速度正在越來越快，直到一陣悶悶的痛楚隨之涌了上來，痛到他無法呼吸。
他以爲自己早就已經下定決心，可事實卻是他完完全全低估了茹靜的決意。
聽着這般令人痛惜不已的話語，他又怎麼可能不動搖？
但是——“我相信你。”不管他腦海中的念頭如何百轉千回，簡小曼那洋溢着真誠和熱烈，毫無保留地信賴着自己的目光，始終在他的腦海裡閃爍。
“茹靜，我——”
……..
沈青書耗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都沒能好好完成帶來的作業，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他引以爲傲的集中力，在這一天好像徹底失去了作用。
“哎，還是別繼續呆在這兒了。”
李茹靜神態平靜地放下書本，望了一眼逐漸黯淡下來的天穹，輕嘆了口氣後，轉過頭對他說道，“我看你現在是壓根沒心思做作業了吧？還是趕緊回家吧。”
沈青書沉默片刻，點頭答應了。
……
“我去問問看辦理借書卡的手續。”
在櫃檯處，李茹靜與他暫時分別。
在沈青書即將走出大門的時候，發現門口擺放着巨大的櫃檯，有一羣小孩子正聚集在那邊吵吵嚷嚷。
他走近一看，是圖書館安裝的電腦——說是電腦，其實沒有上網功能，只能瀏覽相關政府部門的網頁。不過能玩掃雷和紙牌遊戲，吸引了一批跟着大人過來的小孩子。
精力過剩的小朋友們沒心思看書，又不好讓他們呆在圖書室裡鬧騰，館裡的管理員只好把他們帶到大堂了。
望着這羣小孩子鬧騰的身影，沈青書便忍不住回想起過去的自己，下意識停住腳步。
數分鐘後，李茹靜來到他身邊。女孩沒有說話，陪着他一起注視着那個方向。奇怪的是，她的表現很安靜，似乎同樣是被這一幕勾起了回憶中的往事。
“問過了？”
沈青書主動開口。
“嗯。對方說暫時還沒有開通借書服務。”
“那就走吧？”
“下次再來好了。你會陪我嗎？”
“……嗯。”沈青書點點頭，又說道，“不過，到那時候可能就是三人了。”
“那也不錯。”
李茹靜笑着回答。
……
等到走出門口，沈青書才發現，原來暮靄已經染遍天際，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他真的和茹靜在圖書館裡呆了整整一天。
他們在圖書館前的廣場分手作別。兩人身後的背景，是車水馬龍的喧囂城市街道，和安靜到一言不發的棕櫚樹。黃昏的黯淡色彩沉沉地壓在他們頭上，少年少女相互凝望的樣子，像是畫板上兩枚黑色的人形剪影。
“那……再見。”沈青書率先從口袋裡抽出手，對她擺了擺手。
“再見。”李茹靜回答。
而當沈青書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背後響起了女孩的呼喊。“喂，青書。”
他轉過頭去，發現女孩的面容在陰影的籠罩下看不清晰，唯有一雙瞳孔處閃閃發亮。
他聽見她說：“下一次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你明白嗎？”
扔下這句話後，李茹靜自顧自地轉身離開。
望着她的頭也不回地在視野中慢慢遠去，纖弱背影被暮色和夕日所籠罩，形隻影單的孤獨中卻又透着一股瀟灑，沈青書心中的滋味複雜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