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到塗家的表姐塗韻,還是去年中秋。時隔一年未見,塗韻依舊傾城絕色,神色淡然,美麗卻不張瑄,一點都不像寧十月。
平心而論,寧十月也是極美的。只是她愚笨又傲慢,氣質全無,跟塗韻一比,好似鳳凰面前的土雞一般。
塗家姨母進來之際,眼眶噙淚,瞧見了秦家姨母,頓時就是滾滾淚珠:“大姐……”
老姐妹抱頭痛哭,都傷痛欲絕。而塗家姨母,多少是做戲的。人與人的交往,便是這樣的疲憊寧音塵站在一旁,愣是也紅了眼眶。她亦是在做戲。重生再來,她真的學會了很多的東西,逢場作戲便是其中一樣。從前覺得很難,最近通過對三嬸孫氏與丫鬟翠環言行的觀摩仿作,她已經學得爐火純青了。
哭了中晌,才漸漸止了淚水,塗家姨母拉住秦家姨母的手,柔聲安慰道:“大姐節哀,人死不能復生的!幸而遠兒已經長大成人,你也算有了依着,千萬保重了身子……”
秦家姨母聽到這些貼心的話,觸動了自己的情緒,眼淚又奪眶而出,哽咽難成聲:“老爺兩手一撤走的輕巧,留下我們孤兒寡母,以後可如何生計啊?遠兒雖然十六,終歸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姨母寬心”塗韻在一旁輕輕說道,高高立領金瀾外袍襯托下,臉頰更加小巧柔美“生活若是不便,我們搬到我們府上原本就是至親骨肉,彼此也方便照料……”
塗家姨母聽到這話,臉色微變,繼而咳了咳,衝秦家姨母笑道:“大姐,您聽聽韻兒這孩子多不懂事,居然說這樣的話我們家是商賈世家,子弟多是些不學無術的。遠兒那麼聰明好學,到我們府上反而學壞了,倒是沒法子跟秦家先人交代……”
秦家姨母並不愚笨,塗家姨母嫌棄他們,她自然能聽得出來,眼淚倒是一瞬間收了,臉色有些蒼白,接口道:“多謝韻兒的好意了。先夫在世,我們就一直住在這裡,遠兒怕是一年半年都不願意搬家的。”
塗韻臉色微黯,直到離開,都沒有再說話。
寧音塵與塗家母女一同出門,秦遠起身送他們。看到塗韻,秦遠的表情裡,透出男子對女子的愛慕,寧音塵瞧得真切。那個瞬間有些說不清的感覺,上輩子,她總是能從秦遠的眼睛裡,看到這樣的情緒。
不過,情緒傳達的對象,是她宇音塵!
沒有嫉妒,沒有失落,只是淡淡的悲涼。
就算再活一世,書責氣十足的秦遠,依舊不是她心中理想的男子。
而塗韻,始終低着頭,沒有了剛剛的淡然。塗家姨母拒絕秦家母子兩人上門去住開始,塗韻的情緒就開始低落下去。
秦家住在召南城南頭的小巷裡,小院十分狹窄,馬車進不來。秦遠沒有遠送,只是叮囑他們一路上小心。
寧音塵腳步慢了幾分,待到塗家母女走後,她低聲對滿臉愁色的秦遠道:“秦表哥,節哀順變!”
秦遠點點頭。
寧音塵這才往回走。
到巷口的時候,塗家的馬車並沒有離開。塗家姨母坐在馬車裡,已經圍上了一條銀狐披肩,含笑望着寧音塵,柔聲道:“塵兒,冬月十八是韻兒及笄禮,你可一定要來啊!”
寧音塵噯了一聲,道:“表姐及笄是大喜事,卒塵一定會去的……”
塗家姨母對她不驕不傲的處事作貼艮滿意,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天色漸漸晚了,冬雨冰涼逼體,寧音塵上車之後,小玉立馬端過來暖爐給她捂手,道:“小姐,剛剛秦家姨太太的房子裡潮溼陰冷,也不生炭火……你沒有凍着吧?”
寧音塵心中微微苦澀,秦家客居他鄉,生活緊迫,從他們吃穿用度上便能看得出來,她又何嘗不心疼?但是讀書人都有傲骨,連秦家姨母亦清高。剛剛塗家姨母透了一個話風,她就立馬錶示自己不會去塗家。
這樣的人家,幫忙若是沒有技巧,反而令彼此生分了!
“我穿得多倒是你,凍着了吧?”寧音塵把暖手爐遞給小
玉,將她的手拉過來取暖。小玉體質較弱,秦家的房子又特別陰冷,她的身子早已凍僵了,雙手沒有一點熱乎氣兒。
щшш●ttKan●c o
小玉推脫了兩下,摸到寧音塵的手的確不怎麼涼,才把暖爐抱在懷裡。身子暖和了些,她也精神了幾分,想了想,字斟句酌輕聲道:“小姐,剛剛塗家姨太太那些話是不是不想秦家姨太太去他們府上住啊?”
寧音塵輕輕把玩自己的青絲。淡淡笑道!”自然是的!塗家姨太太是二房夫人,家中大小事務是大房做主,他們也身不由己。再說了,你真當塗家姨太太看不出來表小姐與秦家表少爺眉來眼去嗎?”小玉啊了一聲,木訥問道:“秦家表少爺好像好喜歡看塗家表小
姐…只是他怎麼配得上塗家小姐?塗家可有錢了嗯,只比咱們家差一點……,還是很有錢。秦家那樣……”
她似乎想表達委婉一些,卻越說越露骨。連個小丫鬟都看得出秦遠與塗韻不般配,倒是他二人天真的兩情相悅……
寧音塵沒有計較,溫和地笑了笑,拍拍小玉的手道:“小玉越來越聰明瞭……”
小玉倒是受不得這樣的表揚,努了努嘴巴,低聲道:“小姐又取笑我了………”
“沒事取笑你,小玉真的越來越聰明,知道咱們家比塗家有錢了,也懂得男女之事了!”寧音塵抿脣壞笑道。
小玉嘻嘻一笑,聽到後面一句,小嘴巴又憋屈了:“小姐
……”有時候跟小玉說說笑笑,也是極好的。
………,………,………,………,………,………,……
寧音塵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冬日的夜晚原本就來得早,如今又下雨,天黑得更加快了。寧府處處掛着昏黃的燈籠,水漬斑斑地面上,反射出微弱的光。
寧音塵主僕兩人沒有回房,直接去飯廳。
細雨如愁,兩人都害怕摔倒,腳步極慢的。燈光隱隱約約中,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寧音塵想起剛剛在秦家的所見所聞,微微嘆了一口氣。
到達飯廳的時候,寧家已經開飯了。
“喲,音塵回來了?去姨母家弔喪,他們家沒有留你吃飯啊?”寧十月見寧音塵進來,立馬高聲說道“咱們家時常給他們些錢財,怎麼連頓飯都不給你做,這是什麼親戚”…
寧音塵臉色如常,沒有一絲變化,坐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並沒幹搭理寧十月。
寧十月那一房向來勢力,不願意接濟窮親戚,這方面,還真挑不出她家的錯兒來。寧音塵索性閉嘴,乖乖吃飯。
寧尤晝與寧思文進山去了,家中飯桌上少兩個人,反面位置寬鬆了幾分。寧思樂坐在另外一桌,以爲寧音塵與寧十月又要鬥起來,見寧音塵並未還嘴,不免好奇往這邊桌上看一眼。
正好撞到寧音塵的眼睛。
想起山洞裡的那一幕,寧思樂撇過眼眸,繼續吃飯。
寧音塵現在看她,不是乾靈四品的修爲,而是巽靈一品,但是身上的靈力很充足,將她全部包裹住。巽靈一品,不應該有這樣的靈力啊!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埋頭吃飯。
寧十月見自己的挑釁沒有得到迴應,也失去了挑戰寧音塵的興趣,悶悶吃飯。
吃了飯,寧老爺子依舊留寧音塵說會兒話,問問今日去秦家的情況如何。
寧音塵把他們的窘迫說了一遍,才道:“不成想他們的日子過成那樣…秦姨丈雖然丟了官,依舊是個讀書人,率子裡傲氣得狠,過不下去也不來找我們家……”
“讀書人這些規矩,我倒是不喜歡”寧老爺子笑道。
寧音塵莞爾,又將塗家姨母拒絕秦家母子上門去住的事情、塗韻與秦遠眉來眼去的事情告訴了寧老爺子,跟從前一樣,笑道:“塗家姨母怕是早有察覺,纔不讓秦家姨母與表兄上門。他二人也糊塗…秦家那樣的境地,塗家那樣的身價……”
寧老爺子聽到這話,也不免一笑:“只怕是徒增一段煩惱嘍!聽說塗家攀上了皇商,只怕二房不久要去京都……”
寧音塵笑了笑,她的確記得,後來塗韻成了皇妃,只怕塗家皇商的事情,是板上釘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