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
年初八那天龔小柏和孫麗萍訂了婚,訂婚宴就在龔小柏的飯店舉行,請了兩家的親戚朋友們作見證。本來姥姥說訂婚只要兩家人坐下來吃頓飯就成了,用不着請太多人,可龔小柏卻生怕委屈了未婚妻。結果還有人誤以爲這是結婚宴,特意包了紅包來。
作爲龔小柏的朋友,衛嶼軒也出席了訂婚宴,不管孫麗華心裡怎麼想,至少她面子上的功夫做得還不錯——如果忽略她總拘着墨潔墨北不讓靠近衛嶼軒的話。
也許是因爲雲邊離帝都太遠,這裡平凡的百姓不可能知道滕濟民的身份,而他爲了讓衛嶼軒開心,也來了訂婚宴。
但滕濟民的出現讓孫麗華很是不解,在她的觀念裡,同性戀和一般人不一樣,可滕濟民不管怎麼看都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甚至可以說他比不少男人更有男子氣概,也更有上位者的氣勢。這樣一個一看就非同常人的男人,怎麼會是同性戀呢?可若說滕濟民不是衛嶼軒的“那個”,那他爲什麼又跟衛嶼軒一起來,還顯得很親近呢?
這簡直讓孫麗華困惑極了,最後她分析出了一個讓墨北笑岔了氣的結論:滕濟民肯定是衛嶼軒的親戚!
訂婚宴進行得很順利,當龔小柏將一套金首飾給孫麗萍戴上時,氣氛達到了頂點,大概滿屋子的女人的眼睛都忍不住要粘在那幾處金光閃閃的地方了。不斷有人跟姥姥說:“孫大娘,您老好福氣!”“你這個女婿呀可真能幹,對你閨女也好,將來是能享上他們的福的。”
姥姥笑得合不攏嘴,不住說:“向陽跟小柏都是知道疼媳婦兒的,我這倆閨女有眼光。我也不求別的,他們自個兒能過好就是我的福氣了。”
也有人小聲議論:“真是想不到,沒爹沒媽的,龔家這哥倆兒能混得這麼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龔家老大那可是個硬茬子,坐過牢的。就是那個小的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都是敢提刀子殺人的主兒。”
“我的天!那錢也不是好道兒來的?”
“歪道兒來錢才快啊。”
“那老孫家怎麼就把姑娘給這種人了?孫大娘也不是貪財的人哪。不是說,是她二姑娘自己找的?”
“嘁,誰知道這裡有什麼貓膩……你說,這坐過牢的,誰不怕呀?”
“你是說……”
“噓……”
龔小楠和馮望南準備過了十五就回深圳,走之前趁着滕濟民還在,正好一幫朋友在一起吃頓飯,下次再聚到一塊兒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這頓飯還是在龔小柏家裡,他弄了只野狍子,一對飛龍,一條足有八斤重的江鯉子,還有半爿野豬,準備該烤的烤該燉的燉該炒的炒,配上醃漬的蕨菜、黃瓜香、刺嫩芽這些山野菜,讓滕濟民也嚐嚐東北風味。
滕濟民也不好光坐着看,就挽起袖子到廚房幫忙着龔家哥倆兒忙活,反倒是孫麗萍這個唯一的女性被攆到客廳去了。
墨北看看擠在沙發上玩紅白機的孫五嶽、馮望南,再看看聊天的孫麗萍和衛嶼軒,決定還是上廚房幫倒忙去——墨小爺恥於跟這幾個廚藝白癡爲伍,他好歹還是會做幾個暗黑料理的!
龔小楠蹲那兒拔飛龍的毛,龔小柏把狍子肉切片,滕濟民就着涼水洗菜——水太冷,他不得不洗兩下就把手從水裡□□緩緩。墨北提醒他:“加點兒熱水。”
滕濟民一邊拿暖水壺,一邊笑:“這地底下抽出來的水就是涼,東北這溫度真不是吹的。”
龔小楠說:“到了深圳都不習慣,那地方死熱死熱的,連雪都不下。”見墨北蹲自己面前探頭看盆裡的飛龍,他就用手裡的那隻去啄墨北的手,墨北從身後拿出一把黑鐵大剪刀,咔嚓一下。“艹!”龔小楠看看只剩半截鳥喙的飛龍,“這破孩子真敢下手。”
龔小柏和滕濟民回頭一看,都忍不住樂。
墨北手欠地拿着剪刀咄咄咄地戳盆裡那隻拔光了毛的飛龍,龔小楠攆他:“別跟這兒淘氣,把肉都戳爛了看你吃啥。”
墨北說:“戳爛了放調料纔好入味。楠哥,你回深圳還接着整車隊啊?”
龔小楠滿嘴跑火車:“不,你楠哥我要整飛機隊。嗚嗚嗚,一溜波音747開過去,氣派吧。”
墨北捧場:“飛機是比汽車快。”
龔小楠說:“那是,深圳速度麼。”
墨北說:“你的車,不是,你的飛機光是拉貨物嗎?”
龔小楠說:“嗯,吃進去再原樣拉出來。”
墨北說:“要是你的一個客戶想給同場的另一個客戶捎點兒東西,比如就捎盒餅乾,捎瓶酒,那你們給幫忙嗎?”
龔小楠說:“要是正好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幫忙唄。要不然那就是郵局的活兒,我們不搶。”
墨北說:“爲啥不搶呢?”
龔小楠把剪刀搶過來:“你楠哥又不是土匪。再戳就真爛得不能吃了。”
墨北悠悠地說:“你的車隊現在做的就是物流服務吧,雖然規模小了點兒。我聽說國外還有種物流服務叫快遞,個人的業務也做。”
滕濟民回過頭來驚訝地看着墨北。
墨北又說:“有車就是方便啊,搬個家啊運個煤氣罐啊。那些想搬家的人自己家不一定有車吧,有車的也不一定裝得下那些傢俱吧,能裝得下那些傢俱他自己也搬不動吧,你說要是有人能出車出人幫他們搬家,那是不是挺方便的?買煤氣的人,要是家裡沒壯勞力,自己也搬不動,還得求人,可要是有人能給送到家裡去再收錢,那他們一定挺高興的。嗯,也不知道有這種需求的人多不多。”
龔小柏切肉片的動作停了下來。
墨北說:“聽說飛機上的空姐都是穿制服的,對乘客還得微笑服務,態度特別好,好像這就叫規範化服務吧?挺讓人放心的,不至於擔心空姐跟百貨商店的售貨員似的給人甩臉子看。要是有售貨員能跟空姐似的,我肯定回回都去她那兒買東西,不去別家。對了,這是不是就叫口碑啊,還是童叟無欺?”
龔小楠說:“哥啊,咱家這孩子成精了吧?讓啥玩意兒附身了吧?”
墨北說:“滾犢子。”墨小北傲嬌地回客廳去了。
其實墨北也就是提出個方向,具體要怎麼規劃怎麼做,相信憑龔小柏、龔小楠的腦子肯定能找到適合他們的方案。而且,這不是還有滕濟民這個當官的能幫忙提點嘛,要不然墨北也不會當着他的面來說這些。
墨北是說完就跑了,剩下三個男人在廚房裡面面相覷,一臉震驚。
半晌,龔小楠小聲說:“我就是說說啊,就算成了精,那也是咱家孩子,不能捆廟裡頭去。”
龔小柏說:“廢他媽話。……你說我跟你嫂子將來能不能生個小北似的兒子?”
龔小楠說:“不能吧,你也沒墨大哥有文化啊。”
龔小柏照弟弟屁股上踢了一腳,向滕濟民道:“老滕,你怎麼看?”
滕濟民想了想,說:“小北說的這個物流、快遞,還有搬家公司,在國外是有例可循的,不過在國內這方面還算是塊空白……”
聚餐的第二天滕濟民就回北京了,走的時候衛嶼軒沒去送他。龔小柏幾個人倒是熱熱鬧鬧地到火車站給他送行,墨北本來想在家陪着衛嶼軒,可卻被龔小柏給夾胳臂底下帶來了。龔小柏還說:“給小衛子留個哭鼻子的空間。”墨北無語。
滕濟民眼神深邃地看着墨北,說:“等你長大了得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墨北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世事慣常如此。”
滕濟民說:“單聽這句話就不敢拿你當普通人看待。以後嶼軒還要拜託你多照顧。”
墨北說:“哪裡,一直都是嶼軒哥照顧我。”
滕濟民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他一直都能感覺到墨北對他隱約的敵意,卻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麼,只能把這當成是孩子的獨佔欲發作——再怎麼像大人,畢竟也只是個還在換牙的小孩啊。不過這也讓他覺得放心,一個孩子有高智商不算稀奇;有了高智商還有過人的見識,這就很驚人了;有了過人的見識,還能如成年人一樣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緒,那就真的近乎於妖了。
這些天來,就滕濟民的觀察和從別人口中聽來的隻言片語,他覺得墨北這孩子有着過人的優異之處,可也有着過人的缺點。
墨北的脾氣很孤拐,這從他居然沒有同齡的小朋友就能看出來,跟他談得來的全是成年人。而且,他很驕傲,以他的智商和對世俗人情的瞭解,不會不知道特立獨行往往會遭到別人的孤立,但他就是不妥協——自作主張地不去上學,堅持和衛嶼軒、龔小楠這樣的人做朋友。
墨北還有一個特點,滕濟民覺得說是赤誠也好,說是天真也好,那就是他在自己認可的人面前不加掩飾——不論是他的孤拐性情,還是讓普通人驚異的見地、學識。“我就是這個樣子,你能接受我們就做朋友,不能接受我也不在乎。”他好像就是在這樣宣言。
除了墨北之外,龔小柏兄弟也讓滕濟民有些在意。這哥倆兒要頭腦有頭腦,要韌性有韌性,要膽量有膽量,要心胸有心胸,難怪能在幼失怙恃的情況下還活得風生水起。
滕濟民閱人無數,這些天在衛嶼軒這裡倒是見識了這幾個不一般的人才,他樂於讓衛嶼軒跟他們交好,將來或可一用。
作者有話要說:(???`?)嗯,該吃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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