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瑄沉聲問道:“寧家小姐呢?”
侍衛愣了一下,回道:“寧家小姐見有人過來救人,未免耽誤向皇上謝恩,便先行一步了。”
齊玄瑄意識到自己救錯了人。
頓時,臉色黑如墨汁。
今日天色微暗,濃霧瀰漫,方纔他躲在蓮池另一邊,只能看見三個模糊的人影。
聽到落水聲,他便立即跳下了蓮池,根本沒有仔細看岸上之人。
落水的宮婢此時躺在岸邊,昏迷不醒。
齊玄瑄看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陰森殺意。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留來何用?
“四皇兄這是怎麼了?怎麼弄得如此狼狽。”齊玄瑄還未起身,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他循聲望去,只見齊玄宸和被隨從推着的齊玄宥,緩緩走了過來。
只見齊玄宸臉上帶着戲謔之意,而齊玄宥面色鐵青,緊抿着脣,看着齊玄瑄的眼神,淡漠危險。
不等齊玄瑄開口,齊玄宸又道:“方纔和五皇兄在蓮池那頭散步,聽到了動靜,原來是四皇兄落水了呀,四皇兄不要緊吧!”
齊玄瑄陰沉着臉,沒有說話。
一旁的爲首的侍衛立即回道:“回六皇子的話,四皇兄爲救宮婢,跳入池中,心地仁慈,乃我輩楷模。”
齊玄宸聽言,認同的點點頭,狀似無意往宮婢那邊看了一眼,立刻避諱似的撇開頭。
“四皇兄,這宮婢衣裳如此凌亂,怕是…”
他話還沒說完,齊玄宥便清冷的開口道:“宮婢雖然地位微小,卻也是良家女子進宮,四皇兄如今與她有了肌膚之親,若是不負起男兒的責任,怕是不行了。”
剛纔他在樹後,可是親眼看到宮婢撲向寧薔,齊玄瑄則在暗處等了着。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若不是齊玄宸勸住了他,他只怕早就忍不住現身了。
寧薔即將成爲他的正妃,豈能容旁人惦記?齊玄宥暗暗在心中記下了一筆。
齊玄瑄咬緊牙關,額角青筋畢現,悶聲道:“多謝五皇弟提醒。”何時起,連這個廢物也敢在本皇子面前蹦躂了。
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齊玄宥,神色十分可怖。
齊玄宥暗自冷哼了一聲,沉聲道:“正好我與六皇弟要去御書房面聖,便代四皇弟同父皇詳稟實情,想必父皇也能理解事出有因,定會將這名宮婢賜予你做個妾侍。”
齊玄宸聽言,促狹一笑,道:“四皇兄後院如今只有一個正妃,再得美妾,當真是件美事呢!”
說完便和齊玄宥一同離開了。
‘咚 ̄’齊玄瑄氣得往地面砸了一拳,砂石飛揚,拳頭上冒出點點鮮紅。
嚇得衆侍衛大氣都不敢出。
……
御書房乃皇上批閱奏摺之所。
偌大的殿中,四周滿是上好紫檀木所制書架,書架上擺滿各種書本古籍,這裡的書本,每一本都有着它獨特的地方。
齊文帝坐在殿中央的書案後,手執硃筆,神情投入的看着奏摺,時不時下筆,在奏摺上寫下硃批。
御書房中寂靜無聲,只有他偶爾翻動奏摺的‘沙沙’聲,氣氛十分嚴謹威嚴。
李康年躬身站在書案前,專心磨墨。
寧薇和寧薔則端正的站在離齊文帝十步之遙處,安靜的等待。
終於齊文帝批完一折奏摺後,沒有再繼續。
將硃筆放在筆架上,齊文帝擡起頭,看向寧家姐妹。
姐妹倆長得有幾分相似,高個的寧薔氣質溫婉,初次面聖,稍稍有些緊張拘束,卻也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
矮個的寧薇…
齊文帝瞳孔微張,這丫頭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缺根弦,她站在那裡,不但沒有絲毫緊張不安,反倒如同到了自家一般舒適愜意。
舒適愜意!
能在御書房讓人有這種感覺之人,齊文帝這還是第二次見到,即便他如今是大齊至高無上的帝王,每次踏進御書房,都忍不住生出嚴謹之心。
齊文帝忍不住暗暗稱奇。
寧薇此時卻是又想起了前世。
澈兒小的時候,便十分得齊文帝喜愛,經常讓寧薇將他抱來御書房,陪皇爺爺批閱奏摺。
那時澈兒還小,根本不知道御書房是什麼地方,往往都是撒開小短腿四處瘋跑,玩耍。
有一次,寧薇失察,以至於澈兒在一卷古畫上撒了一泡尿,古畫乃數百年前的一位名家所作,珍貴無比,那還是齊文帝最愛的一卷古畫,旁人連看上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寧薇察覺之後,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向齊文帝請罪。
本以爲這次肯定要承受齊文帝的怒火。
豈料,齊文帝默默地看了許久古畫,又糾結的看了許久一旁笑嘻嘻的澈兒,正當寧薇忐忑不安之時。
齊文帝大笑道:“不愧是朕的孫子,魄力非常,該當江山重任!哈哈…”
那時的寧薇,只知道齊文帝並不曾生氣。
此時想來,寧薇才突然察覺,那時齊文帝說的話,是在明示她,想要將江山留給澈兒!
寧薇突然擡頭,用感恩的目光看向齊文帝。不料,正好撞上齊文帝打量的目光。
“你爲何用這樣的目光看着朕?”齊文帝威嚴的問道。
寧薇微微一愣,笑着回道:“回皇上,方纔看着皇上批閱奏摺,不禁想起大齊的繁榮富強。臣女時常聽祖母和父親說起早年動盪之時,深深以爲,能有如今國泰民安的景象,都是因爲皇上日夜辛勞,勤政愛民所致,臣女不禁生出感恩之心。”
“哈哈…”齊文帝爽朗的笑出聲來,“小丫頭倒是很會拍馬屁,不錯不錯。”
寧薇盈盈一拜,“皇上明察,臣女說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寧薇這樣一鬧,齊文帝面色變得極爲柔和,連帶着御書房中的氣氛,也隨和了幾分。
齊文帝想到了什麼,看着寧薔問道:“你們可曾聽過你們祖父寧侯的故事?”
寧薇這次沒有開口,寧薔則大方的行了一禮,恭敬的回道:“回皇上,時常聽祖母和父親說起。”
“都聽說了哪些,說出來給朕聽聽。”齊文帝笑問。
見齊文帝如父親一般隨和,寧薔心中的緊張散去,她溫婉的說起了祖父在邊關時的一件趣事。
那是齊文帝在戰報上所看不到的故事,齊文帝聽完,感嘆道:“的確是寧侯那般性子才能做出的事啊!一晃都過去好多年了!”
“祖父駕鶴西去,他的豪邁英姿卻在人們心中永存,就連皇上您也還掛念着他,祖父的一生能如此光輝燦爛,想來也是無憾了。”
寧薔溫婉的話語,讓齊文帝頗爲寬慰。
他讚賞的看了她一眼,道:“寧家教出的閨女,果然與旁人不同,你們兩姐妹都如此出色,寧侯泉下有知,必定也深感欣慰。好,非常好…”
齊玄宸和齊玄宥進來之時,便聽到了齊文帝爽朗的笑聲,不禁面面相覷了起來。
“兒臣參見父皇。”
齊文帝大手一揮,“都起來吧!”
寧薔用餘光打量了齊玄宥一眼,臉上立刻騰起紅霧。
齊文帝見狀,笑道:“皇后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朕看來,你們兩個十分般配。”
此言一出,不止是寧薔面紅如血,就連素來清冷的齊玄宥,臉上也泛起了薄紅,頗爲不自在。
齊玄宸和寧薇則同時低下頭,偷笑不已!
齊文帝見狀,打心底裡覺得他倆也十分般配。
若不是齊玄宸事先與他說好了,寧薇又還小,他還真是會忍不住爲他倆賜婚。
齊玄宥被齊文帝一句話,弄得有些亂了分寸,齊玄宸卻是沒有。
“父皇,方纔兒臣與五皇兄路過蓮池,遇見四皇兄跳水救下一名落水的宮婢,當真是菩薩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