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回憶道:“當年我嫁入寧家之前,她說她想念家中的兒女,我便給了她一筆銀子,還了她的賣身契,讓她回鄉了。說起來也有二十多年未見了,前幾年派人給她送節禮,回來的人說她全家搬走了,沒有留下去處,從那之後就沒了聯繫。”
寧薇眯了眯眼睛,神色淡淡的開口說道:“她應該是被侯府接走了。”
寧昌興思索了片刻,道:“另外那人會不會是她的兒子?”
楊氏搖了搖頭,“我並未見過她兒女,是以不清楚她兒子的長相。”
寧薇想到什麼,眼睛一亮,出聲問道:“娘你沒見過,當年派去送節禮的人一定見過,對吧?”
“興許是見過的。”楊氏贊同的看了寧薇一眼,繼而低下頭不解的喃喃道:“只是侯府把找崔嬤嬤找來又是爲何?”
這時,寧昌興突然想通了此事關節,拍響了矮桌。
“好一個侯府,心思當真惡毒!”
楊氏和寧薇不約而同的看向他,等着他再度說話。
寧昌興看向寧薇說道:“原本此事是上一輩人之事,不該讓你知道,不過現在爹也不瞞着你了。”
她看了看楊氏,繼續說道:“崔嬤嬤在你出嫁之前便已經離府,侯府既然找她來對付咱們,必定因爲她知道一些事。而你還待字閨中之時,只有一件事易招來非議。”
楊氏聽到此處,心中已經清楚是何事,她慌忙出聲說道:“可我並未做過任何不堪之事啊,爲何…”
“有些事只需一個苗頭,便足夠讓他人亂作文章了,看來這次侯府是衝你而來。”寧昌興沉聲說道。
楊氏聽到此處,眼眶中泛起淚光。
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寧昌興,寧昌興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幸得薇兒早有所查,此事還有迴轉的餘地,你莫要擔心。”
寧薇見爹孃如此模樣,心知失態嚴重,她自然心中焦急不已。
“爹,到底是何事竟如此嚴重?”
寧昌興想起往事,氣忿的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睜眼看向寧薇,細細道來。
原來,楊氏與寧昌興相識之前,曾訂下過一門娃娃親。
男方是楊老太爺至交之子,楊老太爺早年與至交失去聯繫,卻也一直記着此樁婚事。
在楊氏十五那年,終於有一書生帶着信物上門提親,稱家中老父身故,臨去前交代他指腹爲婚之事。楊老太爺便將他留在書院讀書,只待楊氏年滿十六,便替他倆完婚。
不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楊老太爺發現此人學術不精,貪杯好色,渾渾噩噩度日。
楊老太爺自然不願將女兒嫁給這樣的人,但是他品性清高端正,極重承諾,是以便對那人嚴加管教,想要將他拉回正途。
那人本也有所改進,直到有一次,此人在妓院喝花酒鬧事,鬧得人盡皆知。
楊家乃書香世家,家風清正,怎麼能容忍此種行爲?
楊老太爺終於忍無可忍,提出要解除毀約。
那人自知自己品行有缺,倒也未曾強求,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大筆銀子。
因爲他要的銀子實在太多,楊氏的大哥無奈之下,只得找上了在白鹿書院求學的寧昌興。
寧昌興出身侯府,自然不缺這點銀子,聽說了恩師有難處,二話不說就拿出銀子。
那人拿到銀子之後,倒也算爽快,當場毀去了婚約,此事就此作罷。
後來爲了感謝寧昌興慷慨解囊,楊家人便請寧昌興去府上用餐。
席間,楊氏出來行禮道謝,寧昌興便一眼看上了她。隨後的日子裡,寧昌興便找盡藉口往楊家跑,最後終於贏得了楊家的一致認可,抱得美人歸。
當然,寧昌興並未細說他與楊氏的情路,說到撕毀婚約便就此打住了。
寧昌興說完舊事,又道:“當年撕毀婚約之時,我也在場,見過那人一面。印象中那人弱不經風,眼神猥瑣不堪,實在讓人不願多看。”說起那人,寧昌興自然沒有好話。
寧薇聽萬寧昌興的敘述,心中已然明白了侯府的打算。
若是被接進侯府的男子,真是父親所說的那人。夏氏必定是想要利用當年的婚約,詆譭楊氏名節。
不得不說,夏氏還真是老謀深算。
楊氏上面有太夫人,下面有兒媳,她看似默默無聞,夏氏卻能一眼看透,她纔是寧府最爲重要之人。
且不論楊氏與寧昌興夫妻恩愛,此事若是發生,會對寧昌興造成什麼樣的打擊。
試問一個名聲狼藉的婦人,她的子女又能好到哪裡去?
只要擊垮了楊氏,毀掉了楊氏的名聲,就等於毀掉了大房所有子女的名聲。而寧家如今最爲出色的,便是甯浩磊和甯浩焱兩兄弟,若是他們連血統都遭人詬病,寧家的前程就算是毀了。
“我都未曾見過那人,他們怎能如此!”楊氏語氣有些委屈,更多的是憤怒。
楊家家風嚴謹,楊氏在出嫁之前幾乎連門都不能出,更別說見外男了。即使是有婚約,楊老太爺也不允許楊氏與他相見。
“爲夫心中明白,你莫要將此事放在心裡。”寧昌興抓着楊氏的手,語氣輕柔的安慰着。
寧薇仔細想了想,出聲問道:“爹,當年那人撕毀毀約時是何種情形?”
寧昌興回想了一番,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就記得那是冬日時節。”
“嘶 ̄哦,對了,”他轉頭看向楊氏,“我記得那時候你府上,冬日前院不燒地龍,都是以炭火取暖的。”
“嗯,父親說身暖會令人昏昏欲睡,是以不讓前院燒地龍,以免誤了哥哥們的學業。哥哥們若是凍僵了手腳,便會燒上炭盆取暖。”楊氏回道。
寧昌興聽言,便道:“那就沒錯了,我依稀記得,那人撕了婚約,就將婚約丟進了炭盆,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寧昌興眉峰蹙起,喃喃道:“看來此事之中不乏貓膩。”
楊氏和寧薇連連點頭。
寧昌興沉吟了片刻,對寧薇說道:“薇兒,你先回去歇息吧。”
“爹打算派人夜探侯府嗎?”寧薇立即出聲問道。
寧昌興點點頭,沉聲道:“雖說有些冒險,但也只得一試,若是能得手最好,若是不能確定來人身份,也對我們有利。”
當然,若是事敗,必定會被人反咬一口,說他們寧家心虛,試圖殺人滅口。
只是此時已經不是顧及這個的時候了,侯府既然有了動作,必定是編造好了一切。比起那些,寧府就算再多上一項罪名也無妨。
寧薇贊同的點了點頭,又問了楊氏幾句,便退出了房間,帶着劍眉離開了熙嫺院。
……
夜晚寒風凜冽,多數人都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寧薇此時卻無心休憩,她和劍眉來到下人所住的院子裡。
劍眉掠進下人房,將曾去過奶孃家中的下人找了出來,帶到寧薇面前。
寧薇看着眼前睡眼迷茫的下人,問道:“我問你,前幾年我娘是不是吩咐你去鄉下送過節禮?”
下人聽到寧薇凜冽的聲音,立即清醒了幾分,他囫圇想了想,便機靈的問道:“敢問六小姐,您問的是給崔嬤嬤送節禮之事麼?”
“不錯,你去崔嬤嬤家時,可曾見過她的兒女?”寧薇又問。
“嘶 ̄”下人低下頭仔細回想了一番,纔出聲回道:“女兒未曾見到,倒是見過他兒子兒媳幾次。”
寧薇聽言,立刻問道:“他兒子長什麼模樣?”
下人撓了撓頭頂,有些苦惱的說道:“就是尋常人的模樣,說不出什麼特徵。”
劍眉皺了皺眉,輕聲喝道:“趕緊再仔細想想。”
下人努了努嘴,過了片刻,無奈的說道:“六小姐,小的真的說不出他的樣貌,只記得他高高壯壯的,不怎麼愛說話,從來就沒有搭理過小的。”
“好了,你回去繼續睡覺吧,今天我找你的事,不要對旁人說起。”
寧薇心中已然有些數了,看來父親所料不差,在侯府裡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曾與孃親指腹爲婚的男子。
劍眉跟在寧薇身後,輕聲問道:“小姐,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
寧薇沉聲回道:“去臨微院等星海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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