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賀府早早的陷入了沉靜。
文氏盤坐在軟塌之上,手裡擺弄着一個小瓷瓶,面上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肖嬤嬤安靜的站在一旁,許久不曾言語。
見文氏一直不曾有任何動靜,肖嬤嬤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小瓷瓶,斟酌着開口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要叫水洗漱嗎?”
“嗯。”文氏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見肖嬤嬤轉身,她纔回過神來,想到了什麼,文氏張嘴叫住了肖嬤嬤,“奶孃,你先別忙那些瑣碎之事,陪我說說話吧。”
肖嬤嬤微微一怔,繼而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好,“小姐想說什麼?”
文氏察覺她的語氣有些疏離,很快便想到了自己當衆責怪她之事。
“奶孃你是在生我的氣麼?”
文氏是肖嬤嬤一手帶大的,雖然無血脈聯繫,卻也做了多年的母女,肖嬤嬤在文氏心裡的位置還是極爲重要的。
肖嬤嬤擡起眼皮看了文氏一眼,回道:“小姐哪裡的話,主僕有別,我怎敢生小姐的氣?”
文氏原打算好言相勸一番,可聽到肖嬤嬤這番陰陽怪氣的話語,她心中閃過一絲不虞。
她仔細想想,奶孃此言不假,奶孃之所以會帶大了她,還不是因爲父王給了她銀子,若是沒有銀子…
文氏臉上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
“奶孃既然這樣想,那我就不多說了。”文氏想了想,又道:“許久沒聽奶孃說起奶兄了,也不知他過得怎麼樣,改明兒遣人給他送些銀子吧!”
肖嬤嬤原以爲文氏會說些軟話,沒曾想文氏竟然順着她的話說。
她傻愣愣的看着文氏,只覺得眼前這個養女愈發陌生。
以前在肖鎮之時,文氏嚮往王府的生活,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可她就是再過分,也會將肖嬤嬤當成親近之人對待。
如今在渤襄城待了幾年,不知不覺中,她連肖嬤嬤都不放在心上了。
或許此時的文氏一心只想回到她本來的位置上吧?
“夫人,王神醫在府外求見。”
下人通報的聲音驚醒了傻在原處的肖嬤嬤,她回過神來,退到一邊沒有說話。
文氏則驚訝的看向下人,“你說什麼?王神醫來了?她是來見我的?”她接連問出了三個問題。
也不怪她如此驚訝,實在是王神醫從來不曾給過她好臉色,此刻王神醫的到來,對文氏來說,無異於天上下紅雨!
難道王神醫是來替我治病的?文氏心中狂喜。
隨後她想到王神醫在王府暈厥之事,心中閃過一陣疑惑,王神醫自身尚且病重,如何能爲她治病?
既然不能治病,她來賀府做什麼?
文氏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神情有些莫名其妙。王神醫此時到訪,若說沒有重要的事,她怎麼都不會相信!
既然不是治病,文氏就難免有些猶豫了。
這麼晚了,她實在不想打開府門,鬼知道門外是個什麼情況,若是竄出幾個寇賊,她豈不是完蛋了。
“你看仔細了?確定是王神醫嗎?”文氏向下人確認道。
得到下人確定的答案,文氏低下頭稍作思量,她想找個藉口將王神醫打發走,待日後王神醫的身子恢復了再行討好不遲!
文氏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做不妥,若是此次不見,依王神醫那冷傲的性子,她只怕再也沒機會見了。
再說王神醫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還是要早些求她給自己治病才行。
這樣想着,文氏立刻穿鞋下榻,“走,將侍衛都叫來,隨本夫人去迎一迎王神醫!”
說完她示意肖嬤嬤提上燈籠走在前面,她則壯着膽子走在肖嬤嬤身後,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將她嚇得半死。
……
文氏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寧薇一眼,心中思緒雜亂。
王神醫是被人擡進屋的,看來她的確病的不輕,既然如此,她爲何連夜拜訪?
寧薇用眼角餘光注意着文氏的神情,見文氏不明所以,她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費力的撐着額頭,安靜的坐着。
文氏心中愈發嘀咕,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來府上拜訪,爲何又要一言不發,當真是莫名其妙,要不是看在她是神醫的份上,文氏只怕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見婢女呈上茶水,文氏立即出聲說道:“王神醫夜裡來訪,一時沒有好招待,只能請王神醫喝杯清茶了。”
寧薇移了移身子,擡了擡眼皮有氣無力的回道:“客氣了,夜裡來訪是我冒昧了,還望文姨娘莫要見怪。”
文氏沒有計較寧薇對她的稱呼,反倒是客氣了幾句。
客套過後,她終於開口問起了寧薇來訪的意圖。
寧薇擡了擡眼皮,看了房內的下人們一眼,文氏立即會意,即刻開口屏退了下人。
待屋裡只剩下文氏和寧薇主僕後,文氏再次開口問道:“此刻沒有旁人,王神醫有話不妨直說。”
“哎~”寧薇看了她一眼,悠悠嘆了一口氣,繼而輕聲說道:“所謂能醫不自醫,其中苦楚不足與外人道也!”
她語氣頗爲無奈,說完這話,安靜了片刻,突然話鋒一轉,道:“此次我來賀府,是想要與文姨娘你做一筆交易,若是文姨娘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便能保證將你的病治好。”
“是何交易?”文氏一聽說能爲她治病,立即詢問出口。
她心心念唸的就是治好自己的病,不管要爭搶什麼,沒了命總是辦不到的。
這幾日她感覺自己的身子愈發沉重,以往只是睡覺之前心跳紊亂,如今卻是連白天也是如此。
除了寧薇之外,她也請了不少大夫爲她把脈,那些大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文氏心想,那些庸醫定然是醫術不到家,診不出自己所患之症,要想治病還得指望王神醫。只有王神醫才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隱疾。
原本文氏想着,若是渤襄王妃將王神醫留在王府,她大不了求渤襄王下令讓王神醫爲她醫病。
可王神醫一副隨時就要撒手人寰的模樣,屆時只怕沒有搶到機會,王神醫就支撐不住了。
寧薇再次移了移身子,收回支撐着額頭的手,斟酌了片刻,道:“實不相瞞,你的病症與我有幾分相同之處。”
一聽這話,文氏臉上出現震驚之色。
不等她開口詢問,寧薇繼續說道:“只不過,我乃是先天之症,而你則是後天形成,說起來你的病要比我的好治一些。”
文氏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寧薇並不想讓她好過。
“雖說如此,可也同樣難治,此病奇特,患病之人一不小心便會猝死,那些醫術中庸之人甚至連病症都無法診斷出!”
文氏聽言,頓時瞪大了眼睛,她驚疑的開口問道:“難道那些突然猝死之人,就是因爲身患此症而不自知,纔會突然死去?”
“哎~”寧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繼而在文氏驚恐的目光中篤定的點了點頭。
“不錯,的確有一部分猝死之人是因爲患了此症。”
文氏心跳亂了數拍,手指已然開始微微顫抖。
寧薇此話將她嚇得不輕。
要知道,許多猝死之人事先並無任何徵兆,且死的極快,往往從發病到死亡只需幾個呼吸即可,連施救都來不及。
文氏聽了寧薇這一番話之後,必定會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猝死,這種死亡如影隨形的感覺,不由得她不怕。
文氏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她看向寧薇,艱難的嚥了咽口水,聲音顫抖的問道:“王神醫,你要怎麼樣才能治好我?你只管說,我全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