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關進地窖之中,肖衛每日的最盼望的事,便是吃飯。
因爲只有到了飯點,他才能聽見人聲,送飯的人還會時不時跟他說些富寶珠的情況。
至於趴在身邊乾草叢中,不省人事的高木野,肖衛表示,這個不是人,是畜生!
回頭看了高木野一眼,肖衛忍不住再度開始腹議。
無緣無故把他關起來就算了,爲何要同這個寇賊頭子關在一起?
肖衛哪裡知道,他之所以淪落到與高木野關在一起,其實是因爲影衛們懶得再挖地窖,就是圖個方便而已!
再說將兩人關在一起,連看守的人手都省了一個,何樂而不爲?
對肖衛來說,最氣人的還不是這個。
最可氣的就是,明明看見寇賊就在自己身邊,還不允許他將人打死,他再怎麼說也是個抵禦寇賊的兵士,哪裡忍得住?
肖衛也是個有血性的,心想既然不讓打死,那打的半死總行吧!
是以,提不起一絲力氣抵抗的高木野,這幾日被肖衛時不時的教訓一番,此刻正在昏迷之中。
應該說,他這幾日清醒的時間極少,要麼被肖衛打的七葷八素,要麼就乾脆被打暈。反正只要他一睜眼,肖衛便會卯足勁,劈頭蓋臉的揍他一頓。
想他高木野原也是一島之主,如今居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
肖衛聽到外頭有聲響,立即站起身來,神情嫌棄的踢了高木野一腳後,這才走到守門的影衛邊上席地而坐。
坐了片刻,人還未來,肖衛忍不住探頭觀望,影衛看了他一眼,神情平淡的移開了目光。
很快,肖衛的眼睛漸漸睜大,影衛見狀,隨意順着肖衛的目光往小洞看去。
只見寧十一扛着富寶珠走了過來,他們身後還跟着抱着小石頭的趙婆子。
影衛收回目光,眼底閃過一絲看好戲的微光,他雙手抱拳,伸腿一腳將肖衛踢進了小山洞之中。
肖衛連忙爬起來,弓着身子,一個勁想往大洞之中逃竄。
只可惜影衛將洞口守的滴水不漏,任由肖衛橫衝直撞,亦無法突破他的阻擋。
影衛好笑的看着肖衛,笑道:“你不是一直念着富寶珠母子麼?主子開恩讓你們夫妻相見,你這是要做什麼?”
這是哪門子的開恩?
寶珠此時若是見了他,還不得剝掉他一層皮啊?
再說他此刻不能開口講話,若是寶珠誤以爲他不願和她講話怎麼辦?
肖衛眼神哀怨,連連拱手作揖。
影衛卻視而不見。
寧十一將富寶珠放在地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面帶微笑看了肖衛一眼。
肖衛看着他手中的小瓷瓶,心中一陣哀嚎。
寧十一卻看不見他祈求的眼神,隨手拔掉瓶塞,將小瓷瓶放在了富寶珠的鼻下。
肖衛見狀,目光迅速掃了一眼四周,想要找個能藏身之處。
然,小洞地方狹窄,一覽無餘,哪裡存在這樣的地方?
無奈之下,肖衛只得蹲在小洞一角,背向富寶珠,面向土壁。
……
昏迷的富寶珠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驚醒過來。
眼睛還未睜開,便揉着腦袋坐起身,嘴裡嘟囔道:“嬤嬤~我是不是睡着了?你怎麼不叫醒我啊?王姑娘來了沒有?”
趙婆子扯了扯嘴角,提醒道:“你還是睜開眼睛再說話吧。”
富寶珠依言睜開了眼睛,眼神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自己身在何方。
“咦~這是哪裡?難道我夢遊了?”
“咿咿~”
趙婆子懷中的小石頭,揮舞着藕節般的雙手,嘴裡不住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似乎連他也看不過去富寶珠的後知後覺。
“哎呀~勞煩嬤嬤幫我抱了許久,多謝了。”富寶珠這纔想起兒子不在自己手中,連忙向趙婆子伸手,想要將小石頭接過來。
趙婆子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再次提醒道:“肖夫人,你往那邊看。”
富寶珠順着趙婆子的眼神,往肖衛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灰衣男子背對着她蹲在牆角,此人背脊僵直,似乎做了什麼見不得人之事。
“這人是誰啊?”
富寶珠敷衍的掃了一眼,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然,旁人未曾答話,她卻停下了轉頭的動作,雙眉頓時擰緊,眼神陡然兇狠,雙手用力握拳。
“肖衛~你個殺千刀!終於被老孃找到你了,你死定了!”平地一聲喊,隨後火速朝肖衛的方向撲去。
完了!
肖衛此刻心中只有這兩個字。
他放棄抵抗,任由富寶珠對他拳腳相加,邊打邊罵。
富寶珠一介女流,力氣不大,但她對肖衛積怨已久,方纔那一通亂拳,幾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氣。
雖是花拳繡腿,也讓肖衛吃痛不已。
只不過,肖衛明白自己虧欠富寶珠良多,就算再痛,依舊咬着牙一聲不吭的忍着。
直到富寶珠打累了,氣喘吁吁的癱坐在地,他纔有空閒緩上一緩。
本以爲富寶珠沒了力氣,總該消停片刻。
沒曾想,富寶珠火速從懷裡摸出一物,恨恨丟在肖衛面前。
“姓肖的,今天既然見面了,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你不想和我過了,我富寶珠也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你簽字畫押吧!”
富寶珠語氣堅決無比,只是愈發紅豔的眼眶,卻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肖衛看了她一眼,伸手撿起被她丟在地上的和離書,原來她這麼恨自己,竟然寫好了和離書,隨身帶着。
也是,不管哪個女子遭遇了這種事,只怕都會心如死灰吧!
肖衛低着頭,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不能說,他一旦開口,就必須要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否則便會性命不保。
富寶珠卻是不知他有爲難之處,見他閉口不言,頓時火冒三丈。
“姓肖的,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要如此對我?我是給你戴了綠帽,還是虐待了你父母?你竟然連話都不想同我說上一句!”
肖衛張了張嘴,隨後又咬牙閉上。
他擡起頭,目光祈求的看着富寶珠,‘寶珠啊~你在等等,等我逃出他人的掌控再同你好好解釋,行不行?’
眼神真誠無比,只可惜,正在氣頭上的富寶珠毫無察覺。
見肖衛眼睛不眨的看着她,就是不願開口說話,富寶珠氣不打一處來。
她使勁推了肖衛的手一把,大聲道:“趕緊簽字畫押,沒有筆墨就咬破自己的手指,你我終究夫妻一場,這點痛你總能爲我受一回吧?”
肖衛聽言,心中一凜。
他一心不想和離,沒有心思多想其他,遂立即將和離書撕成兩截。
這番動作在富寶珠看來,並非是不想和離,而是不願爲她流一滴血。
富寶珠扁了扁嘴,差點哭出聲來。
同牀共枕的相公,如此無情,此刻她只覺得自己眼前昏天黑地,一片孤寂。
富寶珠本就是個容易犯軸之人,一時想不開,竟然心生死志。
她眼神絕望的看了肖衛一眼,爬起身猛地一頭撞向地窖牆壁。
肖衛沒想到她會突然尋死,根本來不及伸手拉她,眼睜睜的看見富寶珠一頭撞在牆上,隨後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肖衛頓時嚇得三魂不見七魄。
他大步跑到富寶珠身邊,將其抱在懷中,見富寶珠沒了動靜,他心中大急,忘記了影的警告,喊道:“寶珠,寶珠,你別嚇我,你快醒醒,是我肖衛混蛋,你起來打我罵我啊,你快醒醒…”
富寶珠遲遲沒有反應,肖衛嚇得臉色蒼白。
他拍着富寶珠的臉,大聲繼續說道:“寶珠,我不會與你和離的,我還要照顧你和小石頭一輩子。你醒醒,我以後再也不敢離家出走了,你快醒醒。”
想到了什麼,他迅速轉頭看向寧十一,“求求你,快去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子。”
說到此處,肖衛已是熱淚滿眶。
他心中滿是後悔自責,早知會連累富寶珠至此,他寧願死在亂石灘,一了百了!
看着寧十一冰冷無情的目光,肖衛心中淒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