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宸鮮少自稱爲‘本皇子’,只有在極爲正式的場合纔會偶爾如此。
此刻與魏邵說話,他會如此,正是因爲重視魏邵,亦或者說重視魏家。
魏將軍與於亦景都是賀良的左膀右臂,照理來說,風頭正盛的於亦景,才應該是最值得他重視的人才對,爲何他偏偏要重視一個看似無甚用途的魏家,對於亦景反倒尋常許多?
就拿寧薇來說吧。
來渤襄城這麼久,一直以來,她並未重視過魏家人。
並非是不瞭解魏家人,她清楚魏家人忠肝義膽,一片赤誠,但魏家人終歸是失勢了。
且魏家人太過耿直,在寧薇看來,圓滑世故的於亦景對她的幫助更大。
然,在此事上,齊玄宸與寧薇有着不同的看法,相較於寧薇,他想的更加長遠。
他之所以重視魏家,並非是想要魏家人在他扳倒兩王時給他助力,而是爲了日後。
日後,兩王失勢,齊玄宸不可能長期留在渤海,那麼渤海城就需要一名忠肝義膽的坐鎮大將。
魏將軍此人忠肝義膽,且尤其擅打海戰,他又是土生土長的渤海人,對這片土地有着不一樣的情誼。
他留在此處鎮守,必定能守護此處平安。
總之,魏將軍的優勢,就算是齊玄宸如今可以調用的何家父子和趙峰也比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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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趙峰當年在寧老侯爺手下,乃是與賀良幾乎齊名的一位將領。
趙峰因手傷的緣故,多年未曾上過戰場,但這些年他並未虛度,不但熟讀兵書,身手也沒有落下。
但他卻不適合駐守渤海。
只因海戰並非他所長。
是以,駐守渤海的這個人選,當屬魏將軍最爲合適。
話雖如此,這個人選到底歸於何人,齊玄宸還需仔細考量,這第一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魏家人必須是忠於齊文帝的。
當然,區區一句問話,不管魏邵如何回答,亦不能代表一定就是實話,但齊玄宸還是要問上一句。
魏邵聽到其擲地有聲的問話,微微一愣。
他安靜了片刻,繼而起身頷首走到齊玄宸面前,單膝跪地。
“回稟六皇子殿下,大齊乃是皇上的大齊,賀將軍乃是皇上的臣子,我魏家亦是如此。魏家忠心於賀將軍,只因賀將軍爲國除寇之心始終未改!”
此言一出,意思簡單明瞭。
齊玄宸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只是面上不顯毫分,他接聲問道:“只因賀良有心爲國除寇你們便對他盡忠,也就是說,你們魏家人屢次出言冒犯的渤襄王,並未有過除寇之心?”
此話問得刁鑽,魏邵低着頭一時沒有回答。
渤襄王畢竟是皇族,他若出言不遜,不知前面這位六皇子會有何種反應。
魏家人雖耿直,卻也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齊玄宸約莫也明白他的顧及,緩緩道:“你只需從實說來便可,本皇子絕不追究。”
聽到這話,魏邵瞬間沒有了顧慮,拱手沉聲回道:“渤襄擁有的兵力早已足夠將寇賊全數擊殺,縱使付出一些代價,卻能換來百姓安穩。可渤襄王多年以來,多次說起攻打寇賊便推三阻四,諸多借口。卑職不得不懷疑其是否有心攻打寇賊!”
“你說的不錯,他的確無心。”
齊玄宸往椅背上靠了靠,姿態恢復了先前的隨意。
擡了擡手,道:“你起身吧,坐下說話。”
魏邵謝過,沒有多說什麼便退回了椅子前,正襟危坐。
這時,齊玄宸突然屈指敲了敲桌面,道:“你方纔有一句話說錯了。”
他嘴角勾出一絲淺笑,“渤襄的兵力比你想象的還要龐大,只不過,有一部分士兵一直被人隱藏在暗中,專門訓練陸地作戰!”
最後一句,他刻意加重了語氣。
魏邵聽言,顧不上尊卑有別,不可置信的擡頭看向齊玄宸,“殿下是說…”
接下來的話他不敢繼續往下說。
渤海的士兵並非完全不訓練陸地作戰,他們只是側重於海戰。
然,專門訓練陸地作戰,還掩人耳目,明白人怎麼可能想不到其中的彎彎繞繞?
深想之下,魏邵只覺得心驚膽戰。
他很想張口詢問,見齊玄宸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便將此事壓在了心底。
這時,在旁邊倍感無趣的南夜,神情得意的開口對齊玄宸說道:“此次我來到渤襄,還帶來了幾個老熟人,寧薇已經瞧過了,你有沒有興趣去瞧上一瞧?”
“想必在望海城便引起了轟動的人棍馬車是你帶來的吧?”齊玄宸一下就猜到了他所說的老熟人是何人。
南夜倍感無趣,站起身道:“算了,我還是去王府尋寧薇好了。”
聽到這話,齊玄宸終於有了些許反應。
南夜擅長易容,混進王府對旁人來說千難萬難,對他而言卻是簡單異常。
看來這人此次前來還真不是多餘的呢!
再度搭下眼簾的桃花眸中閃過一絲算計,稍縱即逝。
南夜不知,因爲他的到來,齊玄宸心中冒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就因爲他這個想法,南夜失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自由,後來南夜每每想起這段時間受到的折騰,皆要默默痛罵齊玄宸一番才能解氣!
只可惜,南夜此時未曾看出齊玄宸的打算,見此處無趣,他便大步朝門外走去。
齊玄宸轉頭對影使了一個眼神,影便立刻掠身來到南夜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這是何意?難不成還想留客?”南夜不雅的翻了一個大白眼。
影淡淡回道:“主子話未說完。”
要認真說起來,影並不是南夜的對手,若是南夜想走,這裡只有齊玄宸能夠阻攔他。
但南夜此人好奇心極重,聽說齊玄宸還有話要與他說,遂立即停下了腳步,轉身問向齊玄宸:“有什麼話你說就是,擺譜很好玩麼?”
明明自己十分好奇,說話時的語氣卻帶着明顯的鄙視。
齊玄宸也不在意,想到自己要問的事,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斟酌了片刻,還是未曾說出口。
南夜見狀,好奇心更盛。
齊玄宸鮮少有不自在的時候,他會如此,肯定是有求於他。
這樣想着,南夜心情瞬間大好,方纔還覺得此處無趣,這下卻覺得此處妙趣橫生,讓人流連忘返!
他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好,笑眯眯的陶侃齊玄宸道:“嘖嘖~堂堂男子如此扭捏,簡直不忍直視!”
南夜看着齊玄宸的黑臉頻頻搖頭。
“…”齊玄宸難得被他擠兌成功了一回,心中無比鬱悶。
他斜眼看向南夜,頗爲不爽的說道:“爺想問你一事,此事曾難倒過無數人…哎~還是算了,你肯定也不清楚,問了也白問,你還是先行離去吧。”
南夜:“…”
這算怎麼回事?留人的是他,話說一半趕人走的也是他?這人怎麼就那般難以相處?
齊玄宸反將了南夜一軍,心中鬱悶消散,悠閒轉身替自己續上一杯清茶。
頎長的手指執起瓷質青花茶杯,動作緩慢優雅,輕嗅茶香,神情舒緩暢意。
雖穿着一身尋常侍衛服,面如黑炭,卻愣是讓人品出了貴公子的雍容之姿。
南夜被他這番做派噎了一下,一口氣堵在心尖,難以釋懷。
和齊玄宸比給人添堵,他顯然還是稚嫩了一些!
只見他怒視着齊玄宸,大聲喝道:“你倒是說正題啊?這個時候是喝茶的時候?”
齊玄宸對他視而不見,緩緩呷了幾口茶,狀似不經意的擡眸撇了他一眼,“咦~你怎麼還未走?”
“…”南夜差點捶胸頓足,巴不得衝上前將他掐死算了。
深吸了幾口氣,強行抑制住自己的衝動,南夜妥協道:“到底何事?若是再不說,我可就一去不回頭了!”
齊玄宸見將他氣得不輕,心生滿意,遂動作輕柔放下茶杯,“爺想問你的是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