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麼?
華瑾大公主不由愣神,許是想到了什麼,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漫上了她絕麗瀲灩的面龐。
齊貴太妃以爲她是因爲齊玄宸的到來而不知所措,遂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華瑾,皇兄教出來的,必定是個好孩子。你們是一家人,把話說開就不會有事了。只要人還在,沒什麼是無法補救的。”
說到最後一句,齊貴太妃臉上露出一絲苦澀。
經歷了痛失摯愛,她才知道什麼叫世事無常,她才知道,原來能一起生存在這世間,亦是一種福氣。
她很後悔,後悔在先帝活着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她的心在西魏有了歸屬。
沒有將心中對先帝的愛意說出口,是她最爲遺憾的事,她不願看到華瑾大公主步她後塵。
勸華瑾大公主把話說開,不單單是爲了她和齊玄宸,也是爲了齊文帝,爲了他們一家子。
華瑾大公主臉上的複雜之意再度蔓延開來,她怔怔的望着齊貴太妃,長嘆了一口氣。
“哎~”音調悠長,滿懷苦悶,愁緒難疏。
她看着佛像金身看似慈悲的面容,感慨道:“你說的沒有錯,是天意啊!誰能想到,宸兒的視如珍寶的妻室,會是英年早逝的寧侯之後!”
“寧侯之後?”
齊貴太妃手一抖,手中的佛珠串滑落,墜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她沒有理會掉落的佛珠串,激動的伸手拉起華瑾大公主的雙手,急切發問道:“你是說王妃寧氏是寧侯的孫女?”
見華瑾大公主點頭,她又急忙問道:“是夏氏的哪個孫女?”久居小佛堂的她,根本不知道夏氏早已喪命,聽說寧薇是寧侯之後,還以爲是夏氏的孫女。
華瑾大公主神情悵然的解釋道:“夏氏一脈已經傾倒,寧氏寧薇,是寧侯與王氏的長子次女。”
齊貴太妃腦海中浮現出太夫人當年的模樣,太夫人深情敏惠而堅韌的神情,讓她不由自主的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脣,目光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怎麼會是她的孫女?她與寧侯的感情如此深厚,在她的教導下,她的後人必定會將寧侯視爲心中最崇敬之人。”
“呵~”華瑾大公主苦笑一聲,垂眸道:“自作孽不可活,若是當年寧侯的死因被人翻出,寧氏必定恨我入骨,就連宸兒和他相信也不會原諒我。”
“寧侯是皇兄的生死之交,在皇兄心中,他比我這個親皇妹還要重要。”說到此處,齊貴太妃就此打住,她突然想到,自己說出這話只會讓華瑾大公主愈發愁苦。
安靜了片刻,齊貴太妃突然堅定的出聲說道:“那就不要讓已經塵封之事再度提起!”
當年寧侯之死,讓多少人傷痕累累,如此時過境遷,何必要再次揭開好不容易痊癒的傷疤?
齊貴太妃深知華瑾大公主在這件事上無能爲力,只有讓真相就此深埋。雖然這對寧家來說並不公平,也對不起長眠地下的寧侯,可這也是能讓大家往後平靜度日的唯一方法。
“華瑾,”齊貴太妃再度拍了拍華瑾大公主的手背,頗爲用力,“你一定要記住,這事只能掩埋,除非…”
她的眸子閃了閃,沒有往下說,華瑾大公主卻是心領神會,垂下眼眸,不知再想什麼。
“我明白的,這事不會被人翻出。”
片刻後,華瑾大公主笑了笑,看了看小佛堂外星光密佈的天空,撿起地上掉落的佛珠串,遞到齊貴太妃手中,輕聲道:“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永晴你好好照顧自己,待宸兒到來,我會安排他來見你的。”
齊貴太妃接過佛珠串,輕輕點了點頭,“多謝你了,路上小心。”
華瑾大公主轉身離開之際,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
永晴要她埋藏真相,宸兒卻想爲寧侯報仇雪恨,一心想要查出真相,她能夠藏得了多久?
華瑾大公主失神之際,腳下踩空,因身邊無人攙扶,身不由己從小佛堂的臺階上跌下,衣袂翻飛,如同一隻被雨水擊落的鳳尾蝶。
“大公主…”婢女宮人嚇得亂了分寸,丟下手裡的燈籠,蜂擁上前…
……
千餘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停在了西魏皇城門口,武親王親自策馬,來到齊玄宸寧薇所在的座駕。
小夏子打開車門,撩起簾子,齊玄宸微微低頭,走出馬車。
“安排好了隨行將士,便能進城了,瑞王爺遠道而來,本王已經安排好了酒宴,爲瑞王爺接風洗塵。”
武親王並未下馬,他跨在高大的駿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齊玄宸,神情頗爲倨傲。
一路走來,武親王想通了許多事,又恢復了以前的倨傲模樣,只是再未想過要針對齊玄宸一行人,一切都按章程辦事。
此次準備的酒宴,亦是章程之內的事。
齊玄宸的目光掃過西魏皇城巍峨的城牆,很快便回到了武親王臉上,態度頗爲散漫的揚了揚眉,“武親王客氣,爺自然卻之不恭。”
齊玄宸向來以‘爺’自稱,雖有些不倫不類,武親王聽了多回倒也習慣了,只是不知怎的,每次聽齊玄宸自稱‘爺’,武親王總覺得自己被佔了便宜一般。
或許是因爲西魏鮮少有人這樣自稱吧!他這樣安慰自己。
他不知道,就算在大齊,以‘爺’自稱的人也是極少的,這樣自稱的大多是一些目中無人,驕傲跋扈的紈絝子弟。
這樣說來,齊玄宸倒稱的上是大齊紈絝之最了!
齊玄宸此行,衛兵五百,府兵二百,由傅卓朗率領的衛兵,自然不能進入皇城,畢竟是天家之地,就算此次西魏有求與齊玄宸,也沒有讓他帶兵進城的道理。
不過,齊玄宸卻早有要求,衛兵可以不進西魏皇城,但由蒼凌率領的府兵,必須入城,說是身在異國,無人保護心有慼慼。
對此,武親王嗤之以鼻。
若是與齊玄宸不曾見過,他有可能還會相信此話,可最近看多了他那‘天下爺最大’的囂張模樣,武親王認爲,‘心有慼慼’這種話,根本不該從他嘴裡說出!
然,齊玄宸執意讓府兵進城,否則便原路返回大齊,武親王無計可施,只好應允。
反正兩百府兵成不了大事,他既然堅持,就隨他去吧。若是出了事,大不了將罪責推給華瑾大公主,畢竟就憑齊玄宸這張臉,只要他進了城,見過華瑾大公主的都很難不把他們聯繫到一起。
兒子犯錯,母親受過,理所應當,不是麼?
說句心裡話,武親王巴不得齊玄宸鬧事,被華瑾大公主壓制多年,能看到華瑾大公主倒黴,光想想就覺得那感覺肯定不錯!
武親王想到華瑾大公主焦頭爛額的模樣,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等着看好戲的笑意。
聽說華瑾前幾日一時大意,竟從臺階上摔下,看來這個齊玄宸對她的影響不小呢!
不知道她見到齊玄宸,又會是何種神情?
傅卓朗帶着五百名衛兵,前往皇城郊外一座大型莊子上安頓,蒼凌則帶着府兵跟隨齊玄宸的馬車,趾高氣昂的進城。
蒼凌跟着齊玄宸久了,如同小夏子一般,那目中無人鼻孔朝天的囂張模樣,學了個十成十,就連手下的府兵們也是如此。
他們進城,給西魏百姓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囂張,囂張到讓人忍不住掄起拳頭痛扁!
對此,馬車裡的寧薇悄悄扶額,腦門上似頂着黑線,而齊玄宸則對這樣的情形喜聞樂見,像足了一個不可一世的二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