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的大帳無疑是整個營地最大最豪華的,也是守衛最爲森嚴的,就連身爲親生女兒的鄭嬌要進入,也得拿出象徵身份的特殊腰牌,他們只認腰牌不認臉,因腰牌是獨有的,是無法仿製的,而人的臉卻可以依靠易容改裝來迷惑人眼。
可以想見,這位大元帥,是個疑心病極重之人。
大帳內,氣氛十分低迷,除了元帥躺在病牀上痛苦喘息的聲單,幾乎聽不到任何雜音。
元帥的牀畔圍着幾個男人,一位身穿綢衫面目風流的男人距病牀最近,應該是元帥較爲親近之人。
另一位身穿藏青長衫的老者,留着一撮山羊小鬍子,雙眉緊皺,目現鬱色,在他的右手邊立着一位青年男子,穿着灰布衣褲,手中拎着一隻藥箱,神色恭敬垂眉低目。
想來這位背藥箱的青年男子定是青衫老者的徒弟或隨叢。
“父帥怎麼樣了?”鄭嬌行至牀畔,朝着那綢衫男子問道。
綢衫男子回頭看了鄭嬌一眼,面上神情凝重,沉聲道:“父帥的病本來已經有了些起色,可今日他說要出去走走,沒想到剛走到門口,便昏了過去,到現在也沒醒來。”
鄭嬌皺眉,偏頭看向那青衫老者道:“胡大夫,我父帥究竟如何了?”
胡大夫嘆了口氣,道:“將軍,元帥中毒日久,儘管服下大量解藥,可依舊沒有將那劇毒清除體外,毒素蟄伏於體內時日長久,自然是不妙的,若再無法找到解藥,元帥他恐怕——”
胡大夫沒說下去,卻勝似說了一切。
鄭嬌面色凝重,道:“三弟已經回營,卻一無所獲,這可如何是好。”
鄭嬌的眼風突然掃到立於她身後丈遠處的妙音,立時回身朝着妙音道:“你過來,給元帥把上一脈,說說情況。”
胡大夫立時皺眉問道:“這位是?”
“他是我營中新來的軍醫,醫術十分了得,我特意帶他來給父帥瞧瞧。”鄭嬌面色平靜,淡聲說道。
胡大夫的臉色立時變得很難看,隱有怒色:“將軍這是不信任老夫?若如此,將軍大可明言,老夫立時便捲鋪蓋離開便是。”
鄭海見狀,立時拿眼瞪住鄭嬌,沉聲道:“瞎胡鬧,還不快給胡大夫陪不是?”
鄭嬌擡眉掃了胡大夫一眼,似笑非笑道:“怎麼?父帥病情一直反覆,還不興我叫個別的大夫來瞧瞧?你是怕別人治好了父帥,而你這張老臉無地自容嗎?”鄭嬌看這胡大夫不順眼已經很久了,那日文昊自殺受傷,她派人來請他,他竟一口回絕,連半分面子都不給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給他臉面?
那胡大夫顯然在軍中地位極高,幾時受過這等冷言冷語,氣得臉色鐵青,吹鬍子瞪眼的指着鄭嬌道:“好,好,既然將軍不信任老夫,那麼老夫便只好甩手不管,也免得遭人疑忌。”
胡大夫作勢要走,鄭海趕忙將他攔下,陪着笑臉道:“胡大夫你怎麼跟她一般見識,你也不是不知道,她這人向來愛胡鬧,且瞧她帶來的大夫怎麼說,您在旁邊看着,也好指點指點晚輩啊。”
胡大夫那肯真的已走,不過是話趕話罷了,此時鄭海給他坡,他自然要下,卻也不肯給鄭嬌和妙音好臉色,冷哼了一聲與鄭海退到了一旁,冷眼旁觀鄭嬌帶來的所謂醫術了得之人對元帥的病症如何下手。
在鄭嬌的示意下,妙音淡然自若的來到病牀前,先是看了鄭元帥的面色,見其臉色青中帶烏,翻其雙眼,眼白泛藍,眼底有黑點密佈,心知這是中毒之症,又號其脈,其脈象虛浮無力,有心脈漸衰之狀,此毒很是奇特,一般的劇毒能在短時間內入侵血脈內腑,以其極大的破壞力毀壞中毒者的五臟六腑,令中毒者在短時間內便死於非命。
可這種毒卻能潛伏在中毒者體內多年而隱不發作,若未食用誘發此毒的食物,此毒可以一直潛伏,直到中毒者正常死亡而不發作。
可一旦食用可誘發此毒的食物,便病勢如山倒般迅猛快速,令人措手不及。
此毒一旦被誘發,體內蟄伏多年的毒素便會侵入血脈,每日蠶食中毒者的生命力,令其痛不欲生,直至其死亡。
按理說,這種毒一旦發作,將會很快便令中毒者死亡,可鄭元帥卻似乎堅持了挺久,只是現在堅持不下去了,達到了他所能堅持的極限,這單靠自身的毅力是不可能的,應該是胡大夫對鄭元帥用了某種厲害的藥,令他能存活至今。
想到這裡,她不由側目看了胡大夫一眼,沒想到在這軍營之中,能遇到這樣醫術了得的人,自入此世,她見過不少大夫,也認識許多所謂的名醫,可能入她眼的,除了自己的恩師江夫子,便再也沒有別人,今兒這胡大夫倒讓她心生敬佩。
“怎麼樣?”鄭嬌見妙音表情微妙,甚至拿眼去看胡大夫,立時心下不爽,朝着妙音追問道。
妙音轉身面對鄭嬌,恭聲道:“回將軍,元帥中毒雖深,卻因曾經服下保護心脈的靈藥得以保住性命,甚至至今也無生命之危,解毒後,除了體質差於從前之外,並不會有其他的後遺症,請將軍放心。”
一直陰沉着臉的胡大夫這才鬆緩了幾分臉色,終於拿正眼看了妙音一眼,心道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也說了實話,他確實將自己祖傳的妙藥給元帥服下,這才保住了元帥的性命。
鄭嬌聽完卻沒有半分喜色,沉聲斥道:“這些還用你來告訴我?若能解毒,元帥怎會還躺在牀上?讓你來,是爲了讓你開出能解去他體內劇毒的方子,可不是讓你來說兩句冠冕堂皇的話就算完。”
妙音心想,解毒丹她倒是有,也能解元帥體內此毒,只是她可不能白白的拿出來,得尋個絕妙的機會,將解毒丹用在妙處。
“將軍,請給我一些時間,我能配出解藥。”
她此話一出,立時令鄭嬌及鄭海欣喜若狂,胡大夫則滿面懷疑,他不信這個年輕的大夫能有本事配出解去元帥身上奇毒的解藥。
鄭嬌伸手一把捉住妙音的手腕,笑道:“當真能配出解藥?”
妙音確定的點頭:“能配出,只是需要時間去尋找藥材。”
聽了她此言,胡大夫立時便道:“難不成你也要找馥仙草?”
妙音挑眉,她沒想到,胡大夫不單有能護住心脈的妙藥寶丹,甚至還知道馥仙草的妙用,看來此人確實是一位非常有實力的名醫。
“不錯,確實需要馥仙草,怎麼?胡大夫開出的解毒方也有這味藥?”妙音反問道。
胡大夫笑而不語,鄭嬌和鄭海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鄭嬌道:“胡大夫開出的藥方中,確實有這樣一味藥,而我們派出去的人,都沒能找到這味藥。”
原來如此,妙音面露可惜之色,心中卻樂翻了天,他們沒找到,不代表她莫妙音也沒用,由馥仙草煉製而成的解毒丹疑揣在她懷裡,她可比胡大夫有底氣多了。
此時躺在病牀上的鄭元帥突然睜開了眼睛,扭頭朝着鄭海問道:“你三弟回來了?他可還好?”
鄭海風流倜儻的臉上閃過一抹陰沉,隨即綻了笑顏道:“三弟已經平安回來,只是沒能找到馥仙草,他自覺沒臉見您,一直縮在帳中不肯出來呢。”
鄭元帥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道:“他平安回來就好,這些日子他不在,我吃不下睡不着,就怕他再出什麼事,你們作哥姐的,可要好好關心關心他,別讓他再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