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之對治療齊夫人這病本就不算熟,不過是照着冊子上的方法治,如今齊夫人病重了,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下藥,便轉臉看向妙音,問道:“妙音,你說齊夫人這病該怎麼治?”
雖然聽着妙音這稱呼她依然感覺有些陌生,卻不像之前那般難以接受,她腦袋依舊昏昏沉沉,閉上眼後,眼前飄浮過許多畫面,畫面中只有模糊的虛影,看不清實景,她拼命想看清,那些畫面卻反而更加的虛淡。
“她不舒服,我要帶她走,你們還是另請他人吧。”洛生瞧見妙音皺着的眉頭便心疼不已,起身欲攙着妙音離開。
王平之沒做聲,隻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妙音,等着她開口。
果然,妙音推開了洛生的攙扶,疲累的雙眼看向王平之,緩聲道:“就用之前開的藥方,其中紫垠葉加三錢,銀果加五錢,綠硝減二錢。”
王平之點頭,眼中有喜色,沒錯了,這纔是妙音,無論是三年前的她,還是如今沒有記憶的她,皆不會置病患於不顧。
王平之自藥箱中取出藥方底單,朝着妙音剛剛改過的藥方重新寫了一份交給齊夫人的貼身丫鬟去安排煎藥。
妙音扭頭朝洛生道:“取我的針袋來,我要給齊夫人施針。”
洛生不肯,皺眉不語。
王平之見狀,便拿了自己的針袋給妙音:“先用我的吧。”
妙音深看了洛生一眼,什麼也沒說,接過王平之的針袋道謝:“多謝!”
王平之擺手:“別別,可別跟我客氣,你是小桃的義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更何況,你之前還答應收我爲徒的,我還等着你再教我。”
“是嗎?”妙音表情淡淡,從前的事她不記得,可她相信,眼前的王平之不會騙她,起碼,比洛生要誠實。
沒有再說話,她走至齊夫人牀前坐下,開始施針,銀針一根根扎入齊夫人的身體,她手速非常快,連她自己也詫異,原來她竟有這樣一手好針法,彷彿針在她手,不用多想,潛意識便會替她做出決定,一針針紮下,皆是身體的一種本能自然反應,若非對此針法熟練到極致,怎麼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施針完畢,齊鴻軒正欲上前探詢,卻被齊大人搶了先,問道:“妙——莫太醫,夫人她怎麼樣了?”
齊大人顯然是故意搶這個先,他不想兒子在衆人的面前與妙音多做接觸,尤其是在兒媳婦的面前,這對誰都不好,尤其是對妙音,兒媳婦的性子他很清楚,若惹惱了她,什麼事都有可能幹得出來。
妙音將針袋收好遞迴給王平之,淡聲道:“齊夫人近日的飲食沒有控制好,血糖長期偏高,這才導致了酸中毒的不良後果,我剛剛已經用特殊法爲她強行降糖,再喝上幾天的藥,便會慢慢好轉,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好轉,後續的一切,皆要靠自己好好控制飲食,不能多吃重油重甜的食物,吃飯也不能吃太飽,夜宵更是萬萬不能,腹中飢餓也要忍着,得了這個病,飢餓不會出事,但多吃就會出事,而且,若她再多出現幾次這種酸中毒昏迷的事,很快便會有併發症,到時候,就算是我,也無藥可醫。”
齊大人連連應聲,他對妙音的醫術是十分的信服,且妙音留下的方子,他也曾認真研究過,只要夫人按着方子上的法子調理飲食和勤加鍛鍊,便能達到長時間和普通人無異,可若夫人一旦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便會各種不舒服。
妙音起身,拎起被洛生擱在茶几上的藥箱,轉身便往外走。
洛生見她這樣,心知她是在生他的氣,不想理他,而他也心裡有虧,只能默默的跟在後頭。
王平之見狀,異趕忙拎起藥箱匆匆朝齊大人告別,追了出去。
齊鴻軒也想追出去,卻被妻子死死的拉住,再加上父親的瞪視,他最終無奈放棄,本以爲還能再瞞上一陣,等妙音對他再次打開心扉,卻終是沒等到,也許這就是天意,也是他的命數。
王平之將妙音攔下:“妙音,跟我回去吧,小桃的一雙眼睛都要哭瞎了,你若回去,她肯定高興死了。”
妙音搖頭:“對不起,我什麼都沒想起來,雖然對你也熟悉,對小桃也感到很熟悉,可我什麼都不記得,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知道王平之沒有騙她,她就是莫妙音,三年前‘死亡’的莫妙音,而她也是三年前突然醒來,那時她什麼都不記得,是洛生守在她身邊,告訴她,她叫洛顏,和他是兄妹。
洛生騙了她,一直以爲,她最信任的‘哥哥’騙了她,連那看着像是天下第一老實人的洛老爹也騙了她。
三年來,她一直活在謊言中,今日終於有人告訴了她真相,可她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看着妙音纖細又落陌的身影,王平之突然吼道:“你忘了我們沒關係,可你連白文昊都不記得了嗎?”
見妙音突然頓住了腳步,王平之又道:“他因爲你,差點就去了鬼門關,好不容易活了過來,卻偏偏要守着你的墳墓生活,三年了,他守着那堆埋着別人屍骨的墳墓三年了,這樣癡心的人,你也忘了嗎?”
白文昊三個字,彷彿又是一記驚雷轟然炸響在她腦中,仁腦疼得她直哆嗦,眼前又是一連串的虛影閃過,彷彿是一個男子,穿着一身月白長衫,身材高大,卻看不清面目,他的聲音很溫潤:“妙音,妙音。”不停的在她耳中旋轉,她閉上眼,身體緩緩軟倒在地。
洛生趕忙將她抱起,狠狠瞪了王平之一眼:“你現在滿意了?滿意了嗎?”
王平之也是愣在原地,他沒想到,妙音竟然會在聽到白文昊的名字後昏倒,眼見着洛生抱着妙音離開,他想追上去,卻那裡追得上洛生這樣身手矯健的人,不一會便失去了他的蹤跡。
洛生回到妙手堂,將她安置好,轉身去外頭給她找大夫,卻誰知回來時,那廂房中卻早已沒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