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上早朝的前一天下午,高怡婷忽然來了,她是以相府夫人的身份來找她的,那就是她的母親,蘇心漓自然不能不見,蘇心漓看着她身後拿着禮盒的幾個丫鬟,脣角勾了勾,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於她們送來的東西,蘇心漓自然是照單全收的,然後讓人將高怡婷迎到了前院的正廳,兩人才剛坐下,就有下人送了茶水和點心上來。
“你們都下去吧。”
高怡婷喝了口茶,對隨同她一同前來的丫鬟命令道,蘇心漓給身邊站着的流朱也遞了個眼神,流朱會意,將蘇府的丫鬟一併遣退了下去,很快,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下高怡婷和蘇心漓還有蘇心漓的兩個貼身丫鬟流雲和水兒,蘇心漓悠然的喝了口茶,看向身邊坐着的同樣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高怡婷,瞭然的笑了,“是父親讓你來的吧?”
高怡婷現在已經成了相府正經的夫人,不過蘇心漓和相府的其他想要巴結她的庶女不同,自然不可能叫她母親的,當然,就算蘇心漓願意叫,高怡婷也不敢受。高怡婷現在成了相府夫人,姨娘和夫人的身份相差不知道多少,但是蘇心漓對她的態度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明日,就是皇上褒獎她的日子,高怡婷選在這個時候來,又是以相府夫人的名義,並且還帶了這麼多的禮物,蘇心漓如何能猜不到原因?
高怡婷並沒有否認蘇心漓的話,只是微微一笑,蘇心漓一看她這樣子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勾了勾嘴角,兩個人在提起蘇博然的時候,皆是一臉的額嘲諷譏誚。
“明日是小姐領功俸賞的日子,相爺想讓小姐您在皇上跟前替他美言幾句。”
這次水患的事情,是蘇心漓全權負責的,至於其他的人,那都是聽她調配配合她的,她說誰有功勞那功勞就是誰的,她說誰的功勞大那誰的功勞就大,最近這幾個月,蘇博然不是請病假不上早朝就是犯事,必定會引來文帝的不滿,再加上有她這個優秀的同爲丞相的女兒做對比,他自然就有了很大的危機感,現在這麼好的重新得到青睞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自然是要拼命捉住了。真是有夠不要臉的,一點力都沒出,還拖她的後腿,現在可以領功勞了,就巴巴的跳出來了,果然是他蘇博然德行和作風,真是讓人一點也看不上。這種向女兒低聲下氣的事情,蘇博然自然是不願意做的,尤其,他心中知曉,就算他自己親自出面,也未必能有用,當然不願意來這裡碰壁了。
“該嘉獎的人,我已經提前告知皇上了。”雖然蘇心漓很是你好去上早朝,但是皇宮她可沒少去,文帝問起水患的事情,她會提及一些極爲配合她並且有能力的官員,這其中,大多都是極爲年輕的官員,至於涉及到領功勞的事情,蘇心漓是一次都沒提及蘇博然,對於蘇博然的爲人,她這個女兒和蘇博然之間的關係,文帝心中都是瞭然的。
“不過,你既然來了這一趟,我也不會讓你不好交差的。”蘇博然今日送了這麼多東西來,要是一點好處都沒撈着,心裡肯定會相當不快。
“小姐若是不願,大可不必爲了我爲難,我現在已經是相府夫人了,因爲小姐的凝露膏,相爺現在對我極爲的寵愛喜歡,幾乎都不去其他姨娘的房裡了,這個月,就去了七姨娘院裡兩回。”
高怡婷心中相當清楚,沒有蘇心漓就沒有她的今日,對她來說,高家包括她的父母都比不上蘇心漓重要,更不要說是間接害死她孩子的蘇博然了,就算蘇博然現在給了她他所能給的最好的一切,但是高怡婷心中對他,就還是隻有恨,方靜怡的事情,確實讓她大快人心,但同時也讓她看清了蘇博然的爲人,她對這個男人是徹底的心寒不抱希望了。
“不過只是隨口一提,有什麼可爲難的?”蘇博然到底有沒有功勞,文帝心中能不清楚嗎?他肯定是知道她是被逼無奈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對他的印象更差呢。
兩個人對蘇博然都沒有任何的好感,所以對於高怡婷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兩人都沒有談論幾句,畢竟那只是蘇博然的想法,高怡婷之所以會來,並不是因爲想幫他,而是想來蘇府走走,對蘇心漓,她心中是極爲忌憚敬畏的,但是卻還是很願意與她接觸親近,也希望自己能有多一點的時間和她相處,並且希望自己能多做一點事情報答她的恩情。
“最近相府怎麼樣了?”
蘇心漓單手撐在椅子的扶手上,淡淡的看向身旁坐着的高怡婷。自從高怡婷成爲相府夫人後,蘇心漓便沒有再插手相府的事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她對高怡婷的信任。
“比起以前來說,平靜了很多,何姨娘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因爲心裡不平,倒是會找我麻煩,不過她也不敢放肆,最多就說一些尖酸刻薄拈酸吃醋的話,她的大女兒像她,二女兒倒是個有心計的,六姨娘的話,表現的倒是平靜,不過經常會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但是現在,她們還有她們女兒的命運都掌握在我的手上,自然是做的不敢太過分的,至於蘇志安,他現在還是跟着老夫人,不過我已經按着小姐的意思給他找了個先生教他讀書識字,現在正在給他物色騎射的師傅。”
高怡婷的面色相當平靜,蘇心漓想,她的心境應該也是如此的吧。
“現在找的怎麼樣了?”
高怡婷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茶水,“小姐您也知道,過去這些年我在相府是怎麼過的,這麼久都沒有出來了,現在相府後院的事情一下子全部交到我手上,我就已經有些吃力了,我倒是想讓側夫人幫忙,不過她根本就不會,京陵城的很多事情,我根本就不怎麼清楚,想要找一個好的騎射師傅談何容易?”
高怡婷這話,蘇心漓是相信的,七姨娘雖然出生在官宦人家,不過她父親只是個九品芝麻官,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她父親原本就因爲她長的漂亮,存着的是送到大戶人家做小妾的心思,所以根本就沒有在這上面花心思,柳飄飄這人,爲人極爲的小心眼,愛斤斤計較,虛榮愛財,肯定還是成不了大事的,將相府的事情交給她處理,確實很容易出事。過去這些年,高怡婷完全生活在相府最陰暗最底層的角落,天子腳下,每日的事情都在變,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樣的,沒有人脈的她要找個好的騎射師傅確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了,過幾日我會找個好的騎射師傅,你現在就只管好好打點相府的事情,然後照顧好小弟就可以了。”
蘇心漓心中清楚,讓高怡婷這般繁忙除了相府的事情,肯定還有相府剛剛迎來的這個最小的孩子。高怡婷這輩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這個孩子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卻是她這輩子唯一能擁有的孩子了,承載了她全部的希望,她肯定還是極爲心疼的,說不定比柳飄飄還要用心。
“小姐,現在孩子還沒取名字呢,您給取個名字,讓他也能沾沾您的福氣,一輩子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
高怡婷看向蘇心漓,眼中含着殷切。
“他的名字,父親會取的。”蘇心漓並非推脫,而是她真覺得這個名字輪不上她取,當然,蘇心漓心中也並不怎麼願意再去插手相府的事情。
高怡婷看向蘇心漓的眸光含着期盼和熱切,她沉思了片刻,然後繼續開口道:“小姐,我現在的狀況,您是知道的,我已經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雖然這個孩子並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是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對待的,如果不是小姐吩咐不讓我對七姨娘動手,我說不定真的會在她臨盤的時候動手,因爲我不想有人和我搶這輩子唯一可以擁有的孩子,不過我又一想,如果我對柳飄飄動手的話,將來這個孩子知道,說不定會對我心生怨恨,所以我徹底沒了這樣的想法。”
高怡婷嘆了口氣,那雙如水一般的眸子有一種說不出的幽怨,她的聲音也是,“因爲是對小姐,我才說這樣的話,以前,剛嫁給相爺的時候,我一心希望自己能得到他的寵愛,相府夫人這個位置我也想過,但那時候的夫人是小姐您的母親,有定國公府在,我知道自己肯定沒機會,所以根本就不敢去想,以前,我想着想要得到的,我想要得到但是卻不敢去多想的一切,我現在都擁有了,不過我卻開心不起來,我越來越討厭相爺,甚至噁心他的碰觸,但是現在,我只有忍受,我也只能忍受。”
蘇心漓看着高怡婷,原本,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意氣風發的,但是蘇心漓卻未能從她的那雙眼中看到太多的神采,蘇心漓想,這或許是一個女人最可憐最可悲的地方,不能選擇自己感情的歸屬,男人,不論喜歡不喜歡,就只能和他在一起,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選擇,就像現在的高怡婷。
“小姐,我是憎恨方靜怡和蘇志明他們沒錯,他們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心頭也確實十分的痛快,但是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狠心絕情的父親呢?我真的覺得心寒,和他睡在一起的時候,我除了噁心,還會覺得害怕,他現在寵着我是因爲我沒有讓他不滿,沒有碰觸到他的利益和底線,誰知道有朝一日我會不會成爲第二個方靜怡呢?這個孩子,是我全部的希望,我會傾盡所有,保護他,愛護他,他是相爺的親生兒子沒錯,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願意他和相爺有太多的牽扯,不希望他受他的影響太多,更加不願意看到他變成和相爺那樣的人。”
蘇心漓看着高怡婷越蹙越緊的眉頭,心中越發的肯定,高怡婷對蘇博然的憎恨,她心中有些同情,不過對此,她卻是無能爲力的,更何況,這條路是高怡婷自己選擇的,比起像過去那樣沒有尊嚴的活着,現在她這個樣子,或許也沒什麼不好,從她現在還在堅持忍受就可以看出來。
“就叫存善吧,蘇存善,不論什麼時候,是順境也好,逆境也罷,就算身處絕境,也一定要存着善念,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凡事問心無愧,做人坦坦蕩蕩,那樣的話,應該就可以過的很好。”至少,不會也不用忍受任何心上的煎熬,如果蘇志明他存着一絲善念的話,或許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存善,存善——”高怡婷默唸了幾遍,臉上忽而有了笑容,“就依小姐的意思叫存善吧,相信他一定不會辜負小姐的期望,成爲一個善良有作爲的人的。”
蘇心漓笑着,點了點頭,他對蘇博然還有相府的那些個姨娘庶妹不喜歡,是因爲他們整日想着的都是如何傷害利用她,她自然不會願意白白被這些人欺負,但是蘇志安和柳飄飄的這個孩子不一樣,他們畢竟還小,也從來沒做過傷害她的事情,雖然她對蘇博然這個父親很看不上眼,但是她還是會念及血緣親情,不會爲難這兩個弟弟,甚至會努力盡一個做姐姐的責任。
“小姐,蘇妙雪的孩子,應該保不住多久了吧?”
凝露膏的事情,高怡婷是知道的,裡面有不少的麝香成分,蘇心漓之前說了,蘇妙雪肚子裡的孩子不會超過四個月,現在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
“她估計應該已經知道一些了,這段時間來了相府好幾趟,她的人也來相府找了我好幾回,她想掛在我的名下,成爲相府的嫡女。”
高怡婷說完,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提起蘇妙雪的時候,她的神情就和說起蘇博然和方靜怡一樣,滿是譏誚和不屑,她敬佩蘇心漓,心裡頭想要與蘇心漓多多親近,對蘇妙雪,自然是討厭的,當然,更多的是可笑,方靜怡那麼聰明,手段更是狠毒,可她這個女兒卻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而且和蘇博然一樣自私自利,冷血無情。
蘇心漓一聽高怡婷這口氣,便知道她心裡頭肯定是不會那樣做的,當然,她也是一樣。一直以來,蘇妙雪都做着嫡女夢,她自然是不可能讓她得償所願,美夢成真的。
“之前因爲凝露膏的事情,她與我走的很近,居然因爲這個就覺得與我走的很親近,覺得我會幫她成爲相府的嫡女,她可是方靜怡的女兒,不是很可笑嗎?”
在蘇心漓跟前,高怡婷毫不掩飾自己對蘇妙雪的憎惡。
“你回去後,和父親商量一下,然後找個人去五皇子的府邸一趟,讓五皇子儘快迎娶蘇妙雪進門。”
雖然自那日在五皇子的府邸門前大鬧了一頓之後,因爲有文帝賜婚的聖旨,蘇妙雪一直都在五皇子的府裡,他們現在還沒有成婚,蘇妙雪到現在都還沒名沒分的,蘇心漓至今還不知道文帝忽然賜婚的真正緣由,這其中說不定會有蘇妙雪懷孕的考慮和衡量,要是蘇妙雪的孩子沒了,顏司明肯定會找宮中的御醫前去診治,到時候,她不能懷孕的事情說不定就會隨之曝光,如果這時候,顏司明再向文帝請求他收回成命,蘇心漓也不敢肯定文帝是否會收回成命,畢竟顏司明是他的兒子,蘇心漓可是打算用蘇妙雪一直來膈應顏司明,一直到他死的,所以在蘇妙雪肚子裡的孩子流掉之前,她和顏司明最好成婚,讓蘇妙雪有名分。
“是,我明白了。”
接下來,高怡婷又說了一些關於相府的事情,更多的還是圍繞着蘇存善,說他如何如何的可愛,如何如何的聰明,如何如何的乖巧,而且還和她很親,蘇心漓能感覺得到,高怡婷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她將自己這些年來想要成爲母親的強烈渴望和自己全部的母愛全都給了柳飄飄的這個孩子,這應該是個很幸運的孩子,蘇心漓是這樣認爲的,因爲柳飄飄在某種程度上和蘇博然是一樣的人,都極爲的自私自利,但是她遇上了高怡婷,蘇心漓相信,她會是個好母親,而且,以她的聰明,她相信她能保護的好這個孩子,不會讓相府那些人加害他。
其實,蘇心漓對高怡婷說的這些並不怎麼感興趣,不過就算是如此,她一直都沒有打斷高怡婷,因爲曾經做過母親的她明白高怡婷的這種心情,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認爲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其實,還不過月的孩子,哪裡能看得出來聰明不聰明,這不過是做母親的心理罷了。
高怡婷滔滔不絕的說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口乾舌燥喝茶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太多話了,不好意思的看向蘇心漓,“小姐,您是不是覺得我話太多了?”
蘇心漓抿着脣,定定的看着一臉神采的高怡婷,那是和在提起蘇博然時完全不一樣的神情,蘇心漓想,現在支撐着高怡婷在相府繼續和蘇博然走下去的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這個孩子吧,她捨不得這個孩子,她想給這個孩子她認爲最好的一切。
“你很愛這個孩子,你會是個好母親的。”蘇心漓說的極爲中肯,高怡婷只是笑,那笑容溫柔又滿足,兩人沒再聊一會,高怡婷就起身離開了,“小姐交代的事情,我一定會努力辦好的。”
高怡婷說的顯然是蘇妙雪和顏司明的婚事,蘇心漓點了點頭,“我等着喝他們的喜酒。”
她盼望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申時時分,進宮探望顏宸璽的蘭翊舒回來了,現在,水患的事情差不多已經塵埃落定了,與蘭翊舒形影不離的兩個貼身萬能隨從齊雲齊磊也回來了。
以前,蘇心漓還顧忌着被人知道蘭翊舒住在這裡不太好,不過現在,既然文帝並不反對她和蘭翊舒在一起,這府裡的下人都是他派來的,所以蘇心漓也就無所謂了,蘭翊舒也是光明正大的出入,齊磊現在已經成了她的管家,不得不說,強將手下無弱兵,蘭翊舒的這兩個手下,比起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丫鬟,包括流雲,辦事情的能力不知道要強多少倍,蘇府的事情有他,她又有幾個丫鬟伺候,蘇心漓倒是不用爲府裡的這些事情煩惱愁心。
“六皇子現在怎麼樣了?”
這是顏宸璽回來的第三天,他是男子,又是皇子,蘇心漓身爲女子,自然是不方便進宮探望的,蘭翊舒不想蘇心漓擔心,所以每次蘇心漓這樣問,他都是輕描淡寫的,不過蘇心漓讓程子風問了程昱凡,程昱凡說了,顏宸璽這次傷的很重,左邊的手臂和膝蓋都受了傷,膝蓋的傷比起手臂來說要稍輕一些,如果恢復好的話,日常生活並不會受影響,但如果是騎射或者是施展輕功的話,卻是很難,而左手,直接就廢了,這都還是不傷及性命的,顏宸璽最嚴重的還是胸口的箭傷,如果那位置再往左偏一點點,那就是心臟,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顏宸璽至今還活着,絕對是幸運的。
“有宮中的御醫照顧着,他能出什麼事?”
坐在美人榻上看書的蘇心漓擡頭看向蘭翊舒,他的神色一如以往的淡然,不過那雙平靜的眸子卻有掩飾不住的擔憂,找到顏宸璽將他交給外公他們後,蘭翊舒因爲擔心掛念她先回來了,一路上,是程昱凡和程鵬護送顏宸璽回來的,所以對於顏宸璽的情況,程昱凡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因爲左手受了傷已經廢了,再加上膝蓋的傷至今還沒明朗,顏宸璽現在的狀況相當糟糕,不單單是身體上的,更重要的還是心上的,一路回來,他十分抗拒治療,每日的情緒起伏很大,蘇心漓並不奇怪,一個再怎麼灑脫的人面對這樣的變故,估計都接受不了,尤其是顏宸璽這樣希望又嚮往自由的人,他應該是希望自己的腳能夠踏遍琉璃的大好河山的吧。
昨日,蘇心漓特意找了宮中的御醫劉然詢問了顏宸璽的情況,從他的口中,蘇心漓知道自己現有的醫術根本就治不好顏宸璽,如果他一手上就治療的話那還好說,但是距離他受傷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而且劉然也說了,顏宸璽手臂的傷口流了大量的血,除了被劍傷到了經脈,而且他很有可能從高處墜下了或者傷口碰上了什麼重物,很有可能是打鬥的時候摔的,因爲他左邊手臂的肋骨都斷了,而他膝蓋上的傷,蘇心漓還和劉然研究了許久,兩人決定採用鍼灸,蘇心漓真的不敢去想,如果顏宸璽的右腿也廢了的話,他會變成什麼樣子,蘭翊舒那樣關心在意他,看着他那個樣子,一定也會很難過吧,其實蘭翊舒現在就已經很擔心了吧。
之前,蘇心漓一直都覺得文帝心中最中意的人是六皇子,但是現在顏宸璽變成這個樣子,文帝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顏宸璽受重傷剛回來,他就說要論功賞賜那些在這次水患中有功勞的大臣,而且自顏宸璽回來的這三天,他也就探望了他兩回,並沒有過多的關切,蘇心漓越想越覺得,這個皇帝,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還沒用晚膳吧?”
蘇心漓從榻上站了起來,像妻子一般,親自動手伺候蘭翊舒更衣,她正準備讓青藤將晚飯送上來呢,蘭翊舒就已經握住了她的手,攬着她的腰,將她摟在懷中,然後下巴靠在蘇心漓的肩上,蘇心漓將蘭翊舒換下的衣裳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往蘭翊舒的身上貼了貼,反摟住了他的腰,“六皇子的狀況,很不好嗎?”
蘇心漓柔聲問道,蘭翊舒是個極爲專情又寡情的人,在京陵城,他除了對自己,最關心的人就只有顏宸璽,顏宸璽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他便是表現的再淡然,肯定還是會擔心的。
“蘭翊舒,這樣的事情,你也要瞞我嗎?”
蘇心漓擡頭,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了蘭翊舒。
已經是深秋了,天涼了,白日的時間越來越多,酉時方至,天就已經暗了,屋子裡的燭火在夜裡的風中搖曳,那明明滅滅的光亮襯的蘇心漓的眼睛越發的明亮,像極了夜空的煙火,蘭翊舒伸手撫着她的臉,點頭嗯了一聲,然後牽起了她的手坐下。
“心心,顏宸璽是我在這世上除了你之外最親近的人了,他是我的親人,唯一的親人。”
蘇心漓的目光落在蘭翊舒的身上,彼時,她只覺得蘭翊舒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眼睛認真又憂傷,並沒有多想,直到後來,蘇心漓才知道,蘭翊舒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她想要知道的真相。
“六皇子素來是瀟灑不羈的人,現在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一時間不能接受是常有的,等過段時間,他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這時候你只需要陪在他身邊,鼓勵他給他信心就好了,他在意你,就和你在意他一樣,早晚他都會振作起來的,所以你不要擔心。”
蘇心漓牢牢的握住了蘭翊舒的手,睫毛微顫,繼續道:“蘭翊舒,或許我這樣說,你心裡頭會覺得不快,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六皇子變成這個樣子,我也很痛心,但是這次他傷的這樣重,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十分幸運了,我相信,再過不久,六皇子肯定會站起來的。”
蘇心漓目光悠悠的看向蘭翊舒,抿着嘴脣,“其實,像他這樣的身份,有些時候,沒站起來比站起來的好,或許會因此承受很多的流言,但他這個樣子,皇上肯定不會再讓他去戰場那個兇險重重的地方,他至少是平平安安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呢?”
顏宸璽變成這個樣子,蘇心漓一開始知道的時候很痛心,可是轉念一想,她心中又是竊喜的,她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很不應該,但是她就是情不自禁的生出這樣的想法來。顏宸璽受了傷,就算琉璃和大金會開戰,文帝也不會讓他上戰場,那樣的話,上輩子的結局是不是就會改變了呢?蘭翊舒他應該也不會出事了,這樣的想法確實自私,但是蘇心漓想,她或許就是個這樣自私的人,蘭翊舒在意顏宸璽,只要顏宸璽呆在京陵城,賢妃娘娘和太后應該都會保護他,她也會照看着,那樣的話,顏宸璽應該就出不了什麼事情。
蘭翊舒盯着蘇心漓,目光灼灼,一開始聽到蘇心漓這樣的話,他心裡頭生出了微微的不滿,不過他很快想到自己去找顏宸璽回來的那晚上,她抱着自己痛哭,她說,他和顏宸璽上輩子最後是死於戰場的,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做噩夢,她那樣那樣的害怕,蘭翊舒心裡頭又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疼惜,這樣的事情,不單單蘇心漓會擔心,蘭翊舒也是一樣。
他擔心,自己有一天會發生什麼事情,那樣的話,就只剩下蘇心漓一個人了,她的肩上扛着那麼多的責任,她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沒做,要是沒他幫忙的話,她一個人的話,一定會很累,她的身邊,都是些窮兇惡極的洪水猛獸,要沒有他幫襯着,她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會被那些人害了,而這樣的紛爭,現在都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停止呢,而且她又是故作堅強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她自己死扛着,多孤單多難受啊,蘭翊舒單想想都覺得心疼,其實,她說的並沒有錯,有什麼是比平平安安更重要的呢?
“你說的沒有錯。”蘭翊舒緊緊的握住蘇心漓的雙手,“你也還沒用晚膳吧,明日你你一大早就要上早朝,晚上要早些休息。”
蘭翊舒託着蘇心漓的下巴,仔細的瞧了瞧,然後那張清俊的臉,眉頭漸漸擰了起來,“我怎麼感覺你又瘦了?”
蘇心漓笑出了聲,漂亮的媚眼兒也含着笑意,晶亮晶亮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哪裡?”
她自己是一丁點都沒察覺出來,蘭翊舒天天都看着她,怎麼可能發覺的到啊?蘇心漓是覺得,就算自己胖了長肉了,他估計也會覺得她瘦了,就像外婆一樣,每次她去定國公府,她是氣色佳也好,氣色不佳也罷,她都會覺得她瘦了,要好好補補,每次離開,都會送一大堆滋補的東西來。
“反正齊雲齊磊都回來了,讓他們好好給你補補。”
蘇心漓笑的越發開心,“蘭翊舒,你知道自己現在是越來越像誰了嗎?”
“像誰?”
“我外祖母。”蘇心漓頓了頓,臉上的笑容不減,“越來越愛念叨,而且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蘇心漓話雖如此說,面上做出的也是一臉嫌棄的樣子,但是那雙晶亮的媚眼兒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幸福和甜蜜,雲氏是因爲關心她纔會唸叨,蘭翊舒像她,自然也是因爲如此。
“好啊,你居然敢消遣我了,看我怎麼懲罰你。”
蘭翊舒說着,緊握着蘇心漓的手將她往懷中一帶,蘇心漓笑着,正準備開口求饒呢,張開的嘴巴直接被蘭翊舒封住,蘇心漓瞪大了眼睛,剛想要抿緊嘴巴,蘭翊舒的舌已經撬開了她的牙關,一下下舔舐着,根本就不給蘇心漓任何逃脫的機會,蘇心漓一開始也掙扎,不過很快就丟盔棄甲了,整個身子都軟了,靠在蘭翊舒的身上,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水濛濛的勾人,蘇心漓整個人更是暈乎乎的,兩人就坐在牀上,蘭翊舒帶着蘇心漓的身子,兩人往後一靠,直接就倒在了牀上,蘭翊舒順勢壓在了蘇心漓的身上,繼續親吻,兩人的衣裳很快都有些凌亂了,過了好半天,直到蘇心漓因爲缺氧臉都紅了,眼睛也瀰漫着水霧,呼吸急促的蘭翊舒用自己強大的剋制力剋制住了自己,他一下站了起來,背對着蘇心漓,而蘇心漓則倒在牀上,粉面含春,一臉的迷茫,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抿着嘴脣,一臉的羞澀,她就知道,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絕對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蘭翊舒,你不是有潔癖嗎?”那麼愛乾淨,不會嫌棄她的口水嗎?
蘭翊舒體內的狂暴燥熱的情緒已經壓制了下來,他回頭看向蘇心漓,一臉的意猶未盡,然後站了起來,看着躺在牀上,髮絲衣裳凌亂的蘇心漓,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卻又格外認真的說道:“我不嫌棄你。”
蘇心漓盯着他,沒由來的覺得搞笑,笑出了聲:“蘭翊舒,我也是。”
她說完,掀開被子,矇住了腦袋,然後很快,她又拿開了被子,探出了腦袋出來,“蘭翊舒,明日,我有驚喜給你,你要陪我一起去上早朝嗎?”
雖然蘭翊舒並不是官員,不過因爲文帝的寵愛,他可以自由的出入皇宮,而且這次水患的事情,他立了很大的功勞,蘇心漓帶他一起上殿自然是可以的。
天雖然冷了,讓人捨不得暖和的被窩,不過第二天,蘇心漓一早就醒了並且很快就起來了,她的心情很不錯,有熱切的期盼,當然內心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蘭翊舒見她這樣子,心中直覺的今日早朝有事情發生,不過對蘇心漓口中的驚喜,他心裡頭卻是一頭霧水。從認識到現在,蘇心漓做事,沒幾次是按着牌理出張的,每每都讓他覺得意外,昨晚上,用晚膳後睡覺前,他問了好幾次蘇心漓口中的驚喜是什麼,但是蘇心漓一直沒肯告訴他,並且一臉神秘的說要告訴他就不驚喜了,對於蘇心漓要做的事情,他素來都是好奇的,現在看到蘇心漓這個樣子,就越發的好奇了,不過他料定蘇心漓暫時是不會告訴他的,反正很快就到了早朝的時辰了,蘭翊舒也就沒有再問,和蘇心漓一起乘坐馬車進了宮。
天才剛亮,兩人就已經到了皇宮,蘇心漓今日是以右相的身份來上早朝的,自然是和別的大臣一樣的時辰,所以去金鑾殿的這一路,她遇上了不少前去早朝的官員,誰都知道,今日早朝,皇上要封賞蘇心漓,見到了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衆人自然是要上前巴結一番的,所以和蘇心漓打招呼的人就沒斷過,看到她和蘭翊舒肩並肩走在一起,都會忍不住多看蘭翊舒幾眼,蘭翊舒由着他們看,淡然的很,而蘇博然瞧見了,心裡頭是又急又氣,他覺得蘇心漓簡直就是個傻子,不然的話,這時候怎麼會和蘭翊舒走的這麼近,簡直就是自毀前程。
“漓兒,你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什麼人該親近,什麼人需要拉開距離,你自己心中應該有數,不要做出辱沒身份的事情。”
蘇博然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是瞟向蘭翊舒的,顯然,他說這句話,針對的就是蘭翊舒,蘇心漓又不是傻子,如何能聽不出來。對她來說,蘭翊舒就是寶貝,蘇博然自然比不上,他這樣說蘭翊舒,她心裡頭自然不快,“謝父親教誨,女兒明白。”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往蘭翊舒的身邊靠了靠,蘭翊舒是站在和蘇博然相反的位置,往他的身邊靠,那就是和蘇博然拉開了距離,蘇心漓走近蘭翊舒後,兩人快步走着,將蘇博然甩在後面,蘇博然見狀,氣的是面色通紅。
金鑾大殿內,文武官員身着官服,按着品階的高低,分別立於左右兩側,蘭翊舒並沒有陪同蘇心漓一起進殿,而是在殿外候着,不過顧南衣卻在場,他現在已經頂了蘇志明的職,是正三品的官員,金鑾寶座上坐着的文帝自是威嚴無比。
剛喊完奏事後,就有深得皇上心意的大臣出列,說了一大堆和這次水患有關的事情,然後向皇上請旨論功行賞,其餘的人自然是紛紛呼應附和。
“准奏!”
今日的事情,文帝一早就有打算,早就擬好了聖旨,李海福宣讀了聖旨,對蘇心漓之前上報的一批官員進行了賞賜,這其中就包括顧南衣和程子謙,賞賜完了他們之後,文帝這纔開了口,“這次水患,右相勞苦功高功不可沒,你可想好了要什麼賞賜?”
文帝一開口,衆人不由咂舌吃驚,文帝這是讓蘇心漓自己要賞賜啊。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些都是微臣該做的,微臣不敢居功,這次水患,左相大人也出力不少。”
蘇博然一聽這話,頓時喜笑顏開,剛要出去推辭客套一番,文帝已經開口,“左相能有你這樣優秀的女兒,確實功不可沒,朕自當獎賞,不過你更應該賞,要不是有你的良策,那些百姓到現在恐怕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呢,京陵城也必定亂成一團,到時候虎視眈眈的大金一定會趁虛而入,你想要什麼賞賜,只管開口,這些都是你改得的。”
文帝給蘇心漓戴了這麼大的高帽子,實在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跪在地上的蘇心漓看了尷尬羞惱的蘇博然一眼,抿着的嘴角上揚,然後看向文帝,一字一句道:“微臣想請求皇上賜婚。”
蘇心漓的聲音洪亮,在安靜的大殿迴盪,她頓了頓,在衆人略有些困惑的神情中,繼續道:“替微臣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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