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精’神也好了好多,不過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她還是不能下‘牀’,雲氏本來就不是閒的住的人,這可無聊壞了,這不,大家用了晚飯,就一起聚在了雲氏的屋子聊天,也不知道誰先提了一句,原本閒聊的衆人忽然將話題轉移到了今日登‘門’的蘇博然和蘇妙雪身上。
“那對父‘女’還真是不要臉。”
屋子裡都是定國公府的男丁,這樣毫不掩飾的難聽的話,自然是出自程子風之口。
程子風擰着眉,英俊的臉,說不出的嫌惡。以前姑姑在世的時候就是姑姑,姑姑走了,就是漓兒,這十多年,蘇博然一直都在利用她們讓定國公府給他做的那些蠢事善後就擦屁股,幸好現在漓兒已經‘迷’途知返,不然的話,哪裡能有今日的成就?就算有,也會被蘇博然拖累,想到蘇博然離去時那憋屈懊惱的模樣,程子風就覺得心情痛快,就好像炎炎夏日,衝了個冷水澡,渾身舒暢。
程子風這話剛說完,衆人瞅了蘇心漓一眼,見她並沒有生氣,才繼續談論這件事情。
“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娶了立雪得了我們這麼多的好處,他好好對我們的人了嗎?有事就知道拉關係了,得了我們的好處,每日卻想着我們如何才能倒黴,恨不得我們定國公府倒了,你說他到底按的是什麼心思,天底下怎麼就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程子風越說越‘激’動,恨不得將他拖到跟前,狠狠的打一頓纔好。
對蘇博然,程府上下,就沒有一個人是滿意的,這樣的不滿意,並不是因爲說蘇博然對他們不懷好意,落井下石,而是因爲程立雪,蘇歷仁還有蘇心漓,他得了他們這麼大的好處,他升官發財都指望着他們了,爲什麼不對他們好一點?就算是表面的功夫,至少保護好這些人啊,那樣的話,他們心裡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怨恨。
程子風是直腸子暴脾氣,有話從來都藏不住,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一個人現在說,程昱凡程子謙他們氣不過,也會附和着說幾句,他們義憤填膺,剛開始大家還顧忌蘇心漓在場,但是說到後面‘激’動氣憤,情緒和說話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對蘇博然,雲氏心裡也是氣憤的,怎麼能不氣呢?要不是他,她的‘女’兒和外孫怎麼可能會死?漓兒又怎麼會吃這麼多的苦頭?她想想都覺得恨,如果當初漓兒和立雪還有歷仁一起去了,那她肯定是不會輕饒蘇博然的,丞相?想都不要想,她一定會千方百計也‘弄’死去陪她可憐的‘女’兒和外孫的。
雲氏經常會去想,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蘇博然還有方靜怡他們‘精’心設計好了,除了她的‘女’兒和外孫,留下年幼懵懂的漓兒,因爲立雪過世後的,漓兒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被方靜怡哄騙,有讓方靜怡做相府夫人的意思,如果不是她後面覺悟,改變了主意,誰也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的局面,一直到現在,雲氏都還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漓兒的‘性’格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每每想到這些,她就覺得心疼。
他們說話的時候,蘇心漓也是靜靜的坐着,沉默着一言不發,雖然程子風他們說的是實話,但是那個人畢竟是她的父親,除了在蘭翊舒面前,蘇心漓從不會抱怨,包括她的這些兄長舅舅。剛開始的時候,她聽這些話,也會覺得不舒服,更多的是尷尬,但是現在,似乎已經平靜習慣了。
蘇心漓想,或許並不是每一段血緣親情都是割不斷的,就算是父‘女’之間這樣直接的血親,被傷透了,絕望了,心涼了,自然而然的就斷了,就像她對蘇博然,這世間,大抵是沒有什麼是斷不開的,如果斷不開,如果還會心軟,那是因爲還沒被傷透,還沒絕望。
程邵廷和蘇心漓一樣,也是沉默着的,好幾次他都想附和他們說的話,但是一想到慕容雨,他頓時就沒了說話的勇氣,總感覺,自己比蘇博然還不如,尤其是他們在提起已經過世的程立雪和蘇歷仁的時候,‘胸’口更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悶悶的難受,讓他想說些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們越說越‘激’動過分,雲氏一直看着蘇心漓,這麼半天,她沒有開口說話,就連坐着的姿態都沒有變,神‘色’淡然,‘波’瀾不驚,就好像他們口中的蘇博然蘇妙雪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雲氏的心不由又是一‘抽’,她的漓兒,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才做到了現在的寵辱不驚,淡然平靜,這樣的沉着,就連行將就木的雲氏都自嘆不如。
“好了,還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麼!”
雲氏靠在‘牀’頭,打斷了正說的起勁的幾個人,她要是不阻攔的話,他們不知道還會說什麼呢,蘇博然確實‘混’賬,他們定國公府,上至她和相公,下至倒馬桶的五等下人,對他都不會喜歡,但是那個人再怎麼說也是漓兒的父親,他們這樣當着她的面議論她,而且說的全都是些不好聽的話,雲氏總覺得不好。
漓兒現在是和蘇博然劃清界限了,也已經很久沒有往來了,但是有些東西,總是割不斷的,她表面上看起來是一點事情沒有,但是這並不表示她心裡也沒事。
“他馬上就要走了,今後不會再見面了。”
雲氏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見心爲淨的架勢。
讓蘇博然離開京陵城的想法,他們並不是沒有,但他畢竟是漓兒的父親,他要走了,漓兒身爲他的‘女’兒,按道理也是要跟着一起離開的,因爲顧及漓兒的感受,他們一直沒有將這樣的想法付諸實踐,現在,文帝主動下旨,他上‘門’請求漓兒,漓兒無動於衷,這對她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今天蘇博然上‘門’的時候,她就一直擔心,蘇心漓會心軟,幸好她沒有,好不容易將他送走了,除非有一天她不在,定國公府倒了,不然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再給蘇博然機會回來了。
蘇心漓可以擺脫蘇博然,他們今後也可以不用再爲他善後擦屁股,不用再看到他那張討厭的臉,雲氏單想想都覺得渾身舒暢,一身的輕鬆痛快。雖然這段時間躺在‘牀’上很累,但因爲這次的事情,他們除去了方家這心頭大患,同時還送走了蘇博然,雖然慕容雨的事情並不是她樂見的,她也很傷心,不過雲氏是個樂觀很能想得開的人,至少自己裝病,‘誘’出慕容雨,並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雲氏發了話,衆人這才從‘激’動中稍稍清醒了一些,小心的看了蘇心漓一眼,蘇心漓見大家都看她,聳了聳肩,無所謂的笑了笑,“我沒有關係。”
她是真覺得沒有關係無所謂,這十幾年來,蘇博然做的那些事情,簡直就是罄竹難書,舅舅和幾個哥哥是一肚子的怨氣,尤其是幾個哥哥,畢竟還年幼,沉不住氣,心裡不滿抱怨幾句她覺得太正常了,說完了心裡能舒服一些就行,其實如果可以,她也想加入他們的討論,將自己對蘇博然的不滿全部宣泄出來,只是她做不到,所以她也就不勉強自己,並沒有任何打擾他們興致的意思。
她都已經做了讓蘇博然宛如剜心的事情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而且你們說的,都是事實。”
蘇心漓抿着‘脣’,微微一笑,她話雖然這樣說,不過其他人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並沒有顧及到她的心情。
這些確實是事實沒錯,但是有些事實,是會傷人的,應該避免,他們想說些什麼解釋一下,他們說的這些,針對的僅僅是蘇博然還有相府的其他人,並沒有讓她不舒服的意思,但是又覺得這些話說出口反而會讓蘇心漓更加尷尬,所以什麼都沒說出口。
是呀,反正蘇博然都要離開了,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懲罰了,今後這個人和漓兒,和定國公府,就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屋子裡一下變的安靜,這樣沉默的氣氛讓場面變的有些尷尬,大家都想轉移話題,程邵廷正準備開口詢問蘇心漓和蘭翊舒的事情,緩和這種氣氛,同時他也確實想知道兩個人的進程,他正要開口的時候,話都到嘴邊了,外面忽然有小廝衝了進來,急忙忙的,可能是因爲一路跑進來的,臉都紅了,氣也是喘的,他進屋後,看到一屋子的人,深吸了兩口氣,然後道:“老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那小廝的話才說完,外面就傳來了一聲屋子裡的人都極爲熟悉的聲音,疲倦,焦灼,有一種說不出的熱切和擔憂,“祖母!”
正是程子落的聲音,他的話音剛落,坐在屋子裡的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門’口站着的小廝旁,就多出了一道‘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