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浴室,水汽蒸騰,煙霧嫋嫋,就只有蘇心漓一人,她浸泡在溫熱的水中,釋放着一整天的疲倦,這樣的時光,與她而言,是件極爲享受的事情,安靜的讓人放鬆的空間,可以靜下來冥思所有的一切,好幾次,她都忘記了時間,就算水涼了也不曾察覺,青藤還以爲她出什麼事呢,等不及憂心忡忡的進來。
今日,打了個這樣完美的勝仗,蘇心漓的心情相當暢快,還是把她當成之前那個懦弱什麼都不懂的蘇心漓嗎?這樣就想從她手上搶走治家的權力權,做夢!蘇心漓靠在浴桶,緩緩的閉上眼,想到方姨娘和蘇妙雪那張如調色盤一樣精彩紛呈的臉,蘇心漓絕美的臉上,緩緩的浮現出了一抹絕美的笑意。
蘇心漓正愜意的時候,門外忽然有說話聲傳來進來,接着,門被推開,蘇心漓一驚,猛地起身,拿起掛在屏風上的衣服,迅速的披在身上,她的心跳的飛快,慌亂的同時,有一絲蠢蠢欲動的期盼,還沒走出去了,那歡快的女聲就將她最後一絲幻想打破。
“小姐!”是水兒的聲音,嘴巴里似乎還塞了什麼東西,鼓鼓的,蘇心漓真的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才能養出水兒這樣的女兒,整天除了吃就知道吃,她睡前桌上一定要放碟吃食,她聽和她同房的青藤說過,她每每半夜都會醒一次,將東西吃光之後也不洗手漱口,倒頭就睡,蘇心漓懷疑,她是不是因爲太會吃了所以纔會被父母賣去做奴婢的,她以爲她天真,但她視人命爲草芥的程度,蘇心漓想,誰都該自嘆不如,她似乎並沒有這方面的常識,就像養在深宮的公主們根本就不知道逛集市買東西需要銀子一樣,所以在說出將人喂狗的話時會那樣的理所當然。
“小姐,我已經攔着她了,但是——”
青藤不好意思道,蘇心漓沐浴時都是一個人,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伺候,只會讓人在外面守着,她纔剛進去沒多久,還沒開口叫她,肯定是還沒洗好了,她倒是想攔着,但是她哪兒攔得住水兒啊,縱觀相府上下,估計就連那些身爲護院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誰讓你進來的?”
蘇心漓沉着臉,看向水兒,厲聲問道,青藤見蘇心漓衣裳不整的樣子,忙轉身將浴室的門合上,走到屏風,取下大衣,披在蘇心漓的身上。
蘇心漓對水兒一直都很包容,乍一這樣嚴厲,水兒便有些嚇傻了,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眼淚都急出來了,青藤一直將水兒當成妹妹,見她這樣子,不由心疼起來,“小姐,水兒是有事找您纔會如此着急的。”
水兒是還小,也不怎麼懂事,但是這樣的理由,只有主子們才能用,她們做下人的,就還有做下人的規矩,是沒有不懂事的資格的,水兒做事確實太莽撞了,也就只有小姐性子好,才能對她如此寬容,這要是換成其他主子,早就讓人將她拖下去了。
“有什麼事不能等會再說,要讓她違抗我的命令衝進來!她是近身伺候我的丫鬟,不是院子裡的三四等丫鬟,一言一行都該注意。”
蘇心漓依舊是不容商量的口氣,“念你是初犯又年幼,這次我便不與計較,下次若還這樣莽莽撞撞的,就不要在我身邊伺候了。”
水兒聽了起來,一下慌張了起來,跪在地上,哭出了聲,害怕的好像天都要塌陷下來似的,“小姐,我知道錯了,你不要趕我走,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
水兒抽了抽鼻子,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蘇心漓見她這樣,便有些不忍,她心知,自己是因爲想到蘭翊舒的事情心裡頭有些不快,也有些擔憂,水兒剛撞槍口上了,“起來吧,青藤,你在這裡看着她不要亂跑,我進去更衣。”
青藤點頭,趁着蘇心漓更衣的空擋,安慰着水兒,等蘇心漓出來的時候,水兒的情緒已經穩定許多了。
“有什麼事,回屋說。”
水兒沒有說話,垂着腦袋,跟在蘇心漓的身後進了屋。
一行人進了屋,青藤忙將事先準備好的湯婆子遞給蘇心漓,蘇心漓身子虛,怕冷的很,去哪兒都得帶着湯婆子。
“說吧,什麼事。”
蘇心漓坐在房間的小桌旁,青藤給她倒了杯事先準備好的茶,蘇心漓搖頭,“換溫水。”
都已經這麼晚了,若是再喝茶,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相爺說相府夫人的位置是給方姨娘留着了,還同意蘇妙雪搬回雪園住。”
蘇心漓接過青藤遞給她的溫水,喝了一口,擡眼挑眉看向水兒,“他怎麼說的?”
水兒便將自己晚上在芳情園偷聽到的蘇博然和方姨娘的對話還有蘇妙雪說的話,一五一十的都說與蘇心漓聽了。
不愧是方姨娘,果真是好本事,她以爲衝着蘇博然離去那架勢,方姨娘必定沒什麼好果子吃,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不愧是二十年的夫妻,感情果然非同一般,和方姨娘相比,她還是不夠了解蘇博然這個父親,就算有親身經歷和切身的體會,她還是低估了一個男人在女人跟前的無恥程度,兩面三刀,說的何止是小人,還有像蘇博然和顏司明這樣的男人。
“相爺怎麼能這麼做?妙雪小姐對小姐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只是讓她從雪園搬到南苑,這處罰已經很輕了,這纔多久,怎麼說放出來就放出來了?”
青藤小心的看了蘇心漓一眼,相爺真是太過分了,這句話都到她嘴邊了,她還是沒說出口。
蘇心漓放下手中的茶杯,冷笑了一聲,“好了,他偏心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後類似於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你們不必放在心上。”她要因爲這事就和蘇博然較勁生氣,估計早就氣死了。
“水兒,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
芳情園雖然有她的人,但都是些做粗活的,以方姨娘的謹慎,根本就不會給那些人靠近她屋子的機會。
“我處置秋蘭之後想要回凝霜院找小姐,剛好碰上了怒氣衝衝的相爺,我好奇,就跟上去了。”
“下次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若是被人發現了,我可保不住你,知道了嗎?”
這些事情,早知道晚知道根本就沒什麼差別,至於蘇博然向方姨娘承諾的相府夫人的位置,她若是不同意有心阻攔,她看方姨娘如何坐上那個位置?她總有辦法和手段,將方姨娘和蘇妙雪的美夢一點點敲碎。
幾個人剛說完了這事,就有人將五花大綁着的李嬤嬤押到了她的院子,守門的婆子向蘇心漓新提拔的二等丫鬟秋月轉告了一聲,秋月很快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蘇心漓,蘇心漓一聽李嬤嬤來了,勾了勾脣,蘇博然對方姨娘的處置,確實是窩囊又過分,讓人瞧不上,不過她想要達到的目的都達到了,既如此,她還有什麼不滿的嗎?
她知道,青藤和水兒都爲她不平,但是她真的,一點也不生氣,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委屈的,從重生的那天開始,她就從來沒對蘇博然懷抱希望,所以自然也是不會有那種所謂失望的情緒。
“將人帶進來。”
蘇心漓放下手中的溫水,淡淡的吩咐道,沒一會,被捆綁着的李嬤嬤就被兩個護衛送了進來,蘇心漓看着她被塞住的嘴巴,瞭然的笑了笑,難怪人都到院子了,一點聲音都沒有,原來是不能開口說話。
李嬤嬤看着正對着院子坐着的蘇心漓,蘇心漓一身冰藍色的對襟齊胸襦裙,長長的裙襬拖在地上,如水波紋一般散開,她外面批了件純白色的狐狸裘衣,襯得未施粉黛的肌膚賽雪,她烏黑濃密的髮絲隨意的披在肩上,漂亮的媚眼在燈下透着一種迷離的光彩,不染纖塵,她靜靜的端坐在那裡,脣瓣始終保持着上揚的弧度,讓人覺得端莊又高貴,李嬤嬤看着她這樣子,彷彿看到了自己以前的那個主子,不由有些恍惚,可很快的,她就想到了連日來蘇心漓的手段,心裡頭開始發憷。
李嬤嬤剛進屋,還沒站穩了,膝蓋被人踢了一腳,她身子前傾,直接就在蘇心漓的跟前跪下,然後朝着蘇心漓拱了拱身,就離開了。
“李嬤嬤,沒想到吧,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李嬤嬤張了張口,發出嗚嗚的聲音,蘇心漓瞭然,看了青藤一眼,青藤會意,上前將塞在李嬤嬤嘴巴里的東西拿了出來。
“老奴給小姐請安。”
李嬤嬤跪在地上,給蘇心漓叩了個響頭,來的路上,她一直都抱着僥倖的心理,現在看來,針對自己的並非柳姨娘,而是小姐本人,這樣一想,李嬤嬤下意識的想到三年前的事情,不由心虛,然後又安慰自己,小姐從小就不食人間疾苦,十歲了什麼都不懂,那件事情,她怎麼可能知道?
蘇心漓由被捆綁着的她低着身子,也不開口讓她起身,饒是李嬤嬤穿的厚實也覺得自己肥碩的身體有些吃不消,痛苦的流汗。
“李嬤嬤,我母親和哥哥是怎麼死的?”
李嬤嬤心裡頭還沒鑄好的堤防因着蘇心漓的一句話轟然坍塌,她心裡頭七上八下的,嚇得身子直接栽倒在了地上,蘇心漓一見她這反應就知道當年的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看樣子李嬤嬤是知情了。”
李嬤嬤倒在地上,抽筋抽的厲害。
“老——老奴什麼都不知道。”李嬤嬤狡辯道,雙手撐着地,重新跪在蘇心漓跟前,一雙眼睛卻躲閃的厲害,根本就不敢看蘇心漓。
“小姐,看在夫人和少爺的面上,求您,放奴婢一條生路吧。”
李嬤嬤趴在蘇心漓跟前,雙手拽着蘇心漓的衣裳,蘇心漓猛地扭頭,一腳將她狠狠的踹開,如冰錐子一般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還敢和她提母親和哥哥。
“桂嬤嬤現在在哪裡?”
李嬤嬤倒在地上,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之前被蘇博然一腳狠狠的踹到了心窩子,現在蘇心漓又補了一腳,饒是李嬤嬤身體再怎麼強壯,也不禁有些吃不消,而蘇心漓問的問題,更讓她有種想死的衝動。
“老——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蘇心漓這咄咄逼人的樣子,李嬤嬤自然是怕的,但是她更加害怕方姨娘,她要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她一定會對她的家人動手的。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水兒,你將她送到暴室,告訴她們,手下注意着點,不要將人給弄死了。”
暴室是府中關押犯錯家奴的地方,一般進了暴室的奴才,鮮少有活着出來的,就算活下來了,也只剩下半條命苟延殘喘了。她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如何能知道她的厲害。
“嬤嬤那麼辛苦的伺候母親和哥哥,我當然會好好的照顧你。”
三年前,母親和哥哥過世之後,母親身邊的幾個嬤嬤,死的死,罰的罰,就只有李嬤嬤跟在方姨娘跟前,風光無限,還蔭庇了她的子孫,若說她什麼事情都沒做,打死蘇心漓她也不信。
李嬤嬤求饒,蘇心漓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若是老實交代的話,她或許還會考慮給她個痛快。
水兒見狀,重新將李嬤嬤的嘴巴塞住,拎着這樣一個近兩百斤重的老婆婆就和拎小雞似的,看的青藤目瞪口呆。
“去,找人給我將李嬤嬤最小的兒子帶來。”
蘇心漓吩咐完青藤後,這才上牀休息,第二日,方姨娘領着人一早就到了柳姨娘的凝霜院,柳姨娘那邊有人照顧,流雲依着蘇心漓的意思回了漓心院照顧,秋波見她進蘇心漓的房間,不滿的冷哼了一聲,現在,院子裡一個三等丫鬟都比她受寵。
當日,蘇妙雪就搬回了雪園,她一回去,就領着蘇心漓的幾個妹妹到她的院子請安,蘇心漓知道她是想要炫耀,懶得搭理她,直接讓人給打發了,蘇心漓現在在相府的威信僅次於蘇博然,風光的很,蘇沐靈不敢也不會得罪,蘇汐月那沒腦子倒是替蘇妙雪不平想鬧,但是被蘇淺月制住了,沒了衝鋒陷陣的人,蘇妙雪便也知難而退了,不過心裡卻惱火的很,被蘇心漓壓制了這麼多回,她本來是想趁着這機會,好好炫耀一番,然後奚落蘇心漓的,嫡女又怎麼樣,父親最寵愛的女兒是她,她要識相的話,就該將她的姨娘扶上相府夫人的位置,讓她也成爲嫡女,那樣的話,她興許還能讓她過幾天好日子,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蘇心漓居然這麼不給面子,妹妹們都來了,她說見就不見,蘇妙雪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回到雪園,又砸了不少東西,蘇心漓纔不管那些呢。
“小姐,妙雪小姐已經回去了,您是沒看到她那樣,都快氣死了!”
秋波興致昂揚的說道,蘇心漓眼皮都不擡一下,她以爲,在相府,只要有父親的寵愛就可以心想事成爲所欲爲了嗎?她怎麼也不知道吸取這幾次的經驗教訓,相比於她蘇心漓而言,父親對她和方姨娘的偏愛從來都沒變過,但是現在,相府的掌家權還不是從她姨娘的手上落回到了她這裡了,她會讓她知道,真要發生了什麼事情,父親的偏愛不會有任何的作用,而且,這份偏愛和袒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屬於她了,想拿這件事情刺她,那也要看她是不是願意給她這機會。
蘇心漓用眼角掃了秋波一眼,見她一臉急切的模樣,頓時覺得當初自己沒用她是對的,聰明倒是個聰明的,但是野心太大,也太過急功近利了。
入夜,蘇心漓用了晚膳沒多久,就讓流雲伺候着換了身衣裳,“陪我去柴房一趟。”
蘇心漓看着替她整理衣裳的流雲,眼中的光芒仿若冬日幽深的潭水一般,冰冷駭人,看着就有一種刺骨的感覺。
相府的暴室旁就是柴房,申時剛過,蘇心漓就命人通知水兒將李嬤嬤帶到了柴房。
流雲怔住,道了聲是,蘇心漓轉身已經走出了漓心院,流雲慌忙回房間取了披風和湯婆子,緊跟在蘇心漓身後。
月涼如水,夜色如墨鋪展開來,暴室這邊的位置比較偏僻,雖然有人打掃,但總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尤其是冬日的晚上,那風呼呼的吹着樹葉已經落光的樹木,看着地面上晃動着的斑駁影子,看着總讓人覺得森森的,像這樣的地方,母親在世時,從來都不會讓自己來,要不是一次意外,她和哥哥貪玩不小心到了這地方,她都不知道,繁華又熱鬧的相府,居然有這樣陰森的地方,那次,母親狠狠的教訓了哥哥一頓,因爲她不該帶着自己亂走,而哥哥則因爲膽小的她受了驚嚇,愧疚不已,就算被母親打了十下手板子,也毫無怨言,想到自己死去的母親和哥哥,蘇心漓心不由揪痛,算的厲害,若是他們現在還在的話,有他們保護着的自己,一定會很幸福吧。
蘇心漓剛到暴室這邊,就聽到從那棟小屋子裡傳來森森的慘痛的尖叫聲,如殺豬一般的嚎叫聽的人膽戰心驚,跟在蘇心漓身後的流雲縮了縮脖子,搓了搓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一雙眼睛小心的打量着四周,她來相府的時間不長,雖然知道這裡有暴室,但還是第一次過來。
雖然都是相府,但是暴室這邊根本就沒人往來,路上的燈都沒有幾盞,一到了晚上,比相府的其他地方要冷很多,蘇心漓和流雲到柴房的時候,已經等候了多時的水兒,臉頰和手都凍的通紅,鼻子也是,不過精神卻很好,一雙眼睛明亮璀璨,就像懸在夜空的星星,從昨晚到現在,水兒一直都沒休息,也不知道她哪來這麼好的精力。
蘇心漓摸了摸水兒凍得和冰棍似的手,不由擰起了眉頭,水兒則笑眯眯的,沒用多大力氣就抽回了自己的手,蘇心漓將手中的湯婆子遞到她手上,然後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一併披在她身上,水兒看着身上的衣裳,擡頭看向蘇心漓,紅着眼眶弱弱的叫了聲,“小姐。”
“你繼續在門口守着,你青藤姐姐馬上就給你帶吃的來了,若是有其他人來這邊,你告訴我一聲,這邊風大,你披上,別受涼了。”
蘇心漓摸了摸她的臉,只要這些丫鬟對她忠心不二,蘇心漓還是很願意對她們好的。
“流雲,你隨我進去。”
流雲提着燈籠,走在前面,將柴房的門緩緩推開,蘇心漓走了進去,緩步走到李嬤嬤跟前,然後接過身後流雲手上的燈籠,插在柱子上,藉着並不是很明亮的燈光,她看到李嬤嬤正半死不活的躺在稻草堆上痛苦的低吟,若非房間裡過於的安靜,她這樣微弱的聲音,幾乎都聽不清,她的頭髮凌亂,就和地上的稻草似的,昨日還整齊的穿戴在身上的衣服,現在變的破破爛爛的,可以清晰的看到裡面的鞭痕,臉上也是,紅紅的血液,還有好似潰爛掉的傷口黏在衣服上,胸口上有好幾塊被烙鐵烙過的痕跡,觸目驚心,不過才一天的時間沒到,她就成了個血人,蘇心漓終於明白爲什麼府裡的下人在談到甚至於聽到暴室的時候都會面色大變,若非她特意交代過要給李嬤嬤留口氣,說不定她早就被折磨的沒命了。
“他們不知道李嬤嬤是方姨娘跟前的紅人嗎?怎麼敢將您弄成這個樣子?”
蘇心漓慢慢的在李嬤嬤的跟前蹲下,湊到她的耳邊,似是心疼的開了口,然後擺了擺手,示意流雲退後,流雲會意,走到房門口的角落位置畢恭畢敬的站着,看向蘇心漓的目光卻充滿了感激和敬畏。
在耳畔傳來那樣的聲音之後,李嬤嬤渾身一顫,整個人哆嗦了一下,然後緩慢的睜開了眼睛,滿是驚懼的看向了蘇心漓,她想向後退,但是她旁邊就是柱子,根本就退無可退,她滿身是傷,每挪動一下,就會有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痛的李嬤嬤恨不得有人給她個痛快,死了纔好,恐懼過後,抱着必死的決心的李嬤嬤又憤怒的看向了蘇心漓,要不是她,她怎麼會受這樣的皮肉之苦?
“小姐,怎麼說老身也服侍了夫人一場,又照顧了您和少爺十年,你好歹毒的心腸!”
李嬤嬤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蘇心漓想到自己過世的母親和兄長,不由更加來氣,她伸手,手指順着李嬤嬤臉上的鞭痕,一路向下,落在了李嬤嬤身上的被烙印烙的流膿的傷口上,用心攤開,用力摁了下去,李嬤嬤張嘴嗷嗷的叫了一聲,被鞭子打的面目全非的臉在瞬間變形,蘇心漓一貫雲淡風輕的臉在在搖曳的燈下明明滅滅,那透着股恨意狠意的臉,就好像地獄來索命的魔鬼似的。
“我歹毒?是誰吃裡扒外勾結方姨娘害死我母親和哥哥的,是誰買通外面的劫匪劫持我將我丟到亂葬崗的,定國公府和母親到底是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居然勾結外人害死他們,你害他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那些情分了,現在還有臉和我提情分!”
蘇心漓漂亮的眸子就好像被冰雪覆蓋似的,一片的冰寒,她眼底深處,除了恨,還是恨,就像翻滾的巨浪,翻江倒海,吞噬着她所有的理智,每說一句話,蘇心漓的力度就重一分,說完最後一句話,她揚手就給了李嬤嬤一巴掌,李嬤嬤受的傷本就極其的重,痛的直掉眼淚,咳嗽了幾聲,鮮血從嘴巴里面涌了出來。
“你——你是誰?”
李嬤嬤瞪大着眼睛,眼前的這個人,還有她說的那些事情都表明她是小姐,但是她心裡卻有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告訴自己,這不是她認識的小姐,這不是。
“嬤嬤不是照顧了我十年嗎?怎麼,不認得我了嗎?我是蘇心漓。”從地獄歸來,向那些虛僞的魔鬼索命的蘇心漓。
蘇心漓眨了眨眼睛,臉上揚着無害的笑容,她這純真的樣子卻還是將李嬤嬤看的全身發毛。
“你——你不是,你不是小姐,小姐不是這個樣子的!”
李嬤嬤慌亂的搖頭,眼中滿是恐懼。
“那我該是怎麼樣子的呢?哦——”蘇心漓拖長了聲調,冥思了片刻,然後恍然大悟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家小姐便是看到受傷的鳥兒都會心疼不已的給它們包紮傷口細心的照顧,又怎麼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呢,是吧?”
蘇心漓冷漠的看着草對上拼命掙扎的李嬤嬤,突然厲聲道,“給我老實交代,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桂嬤嬤的下落。”
伴隨着這樣的厲聲呵斥是蘇心漓越來越冰寒犀利的目光,那比毒蛇還要恐怖,李嬤嬤看向蘇心漓,猶豫糾結掙扎,她現在對蘇心漓的恐懼程度比方姨娘還要深,她想要老實交代,小姐便是不放了她,讓她儘快解脫也好,但是她又擔心,自己要如蘇心漓所說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的話,方姨娘會對她的家人不利,李嬤嬤心裡如焚,焦灼的厲害,吐血吐的更多,蘇心漓眼見她越來越虛弱,從懷裡倒了顆藥丸塞進了她的嘴巴,門外適時的響起了敲門的聲音,蘇心漓不緊不慢的道了聲,“進來!”
門被推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瘦弱男人被人推了進來,因爲推的人用力過猛,那男子以狗吃屎之勢倒在了地上,那男子雙手是被綁着的,被推倒在地上之後,擡頭,看向李嬤嬤,一雙眼睛滿是哀求,嗚嗚的說話,似乎是在求救,李嬤嬤一看到那人,吐血吐的更歡了,但是人感覺卻不想剛纔那樣虛弱,想暈暈不倒,想死,更加不成。
李嬤嬤有些絕望的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兒子,若不是他好賭欠了一屁股的債,她也不至於爲了替他還債聽方姨娘的話害小姐和少爺。
“小姐,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與林兒無關,你放過他吧。”
蘇心漓捉來的這男人叫徐林,是李嬤嬤最小的兒子,她之前生的兩個都是女兒,這第三胎得男,就和寶似的,她即將臨盤的時候,她的丈夫在外面偷吃被捉,李嬤嬤是個強勢的女人,在定國公府長大的她和其他府裡的丫頭相比,男人三妻四妾的觀念並不是那麼深,爲這事她很生氣,導致動了胎氣,徐林是早產兒,身體虛弱,李嬤嬤更是把他當成心肝似的寶貝着,徐林也沒有辜負李嬤嬤過分的溺愛,完全長歪了,整日除了吃喝,就是嫖賭,蘇心漓的人就是在賭坊找到他的。
“當年你是如何勾結方姨娘害死我母親和兄長的,還有,桂嬤嬤的下落,你若是不說,我就先斷了他的根,然後再送他和你一起下地獄,黃泉路上,你有兒子陪着,也就不會孤單了,至於你的孫子孫女,你放心,我很快會送他們下去和你們團圓的,李嬤嬤,我這也算回報了你的一番照顧了吧。”
徐林聞言,不住的搖頭。
“給我打,打暈死過去再動手的話,他應該就不會那麼疼了,不過我聽說徐林的身子虛弱的啊,能吃得消嗎?”
蘇心漓看向吐血的李嬤嬤,十分擔憂的說道,她就說了個打字,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呢,就已經有人毫不客氣的用拳頭和腿招呼徐林了。
“你讓他們住手,我說,我都說,小姐,求求你放了林兒吧。”
“好了,住手吧。”蘇心漓勾了勾脣,除了最開始在提到程立雪和蘇歷仁的時候情緒波動起伏大,此刻,她絕美的臉上,已經是波瀾不驚。
“小姐應該還記得,三年前您生了場大病吧,其實,那是方姨娘給您下了藥,目的就是爲了讓老奴引夫人和少爺到安城那個地方,奴婢騙少爺和夫人劉公劉老神醫在那個地方,夫人和少爺爲了找到他給您治病都去了,之後,雙雙發生了意外。”
三年前的那場大病,蘇心漓當然記得,但是李嬤嬤不說,她怎麼也不知道原來那次是方姨娘動的手腳,而母親和哥哥那次外出,居然是因爲自己,但是這有什麼可意外的呢?母親和哥哥那樣心疼自己,又怎麼忍心看着自己整日發燒躺在牀上昏迷不醒,聽到劉公在安城,就算明知道那裡有危險,他們又怎麼會過多的去顧及?原來,他們是因爲自己纔會出事的,而這一切,都是方姨娘那該死的女人做的。
蘇心漓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文景叛亂’中,方家向當今聖上也就是文帝獻上了景王的腦袋纔得到重用的,而最後一次交戰,正是在安城,方有懷在爲官之前跑的碼頭和水上的生意,不過他們並不是商人,而是從中收取鉅額的保護費,所以就算方家現在已經被封侯,大家都不屑與他們爲伍,覺得他們是下三濫的地痞流氓,而事實上,方家直到現在乾的都是這樣的事情。
若非上輩子死前蘇妙雪提醒,她一直以爲母親和哥哥是被景王的人給害死的,外公他們也是這樣認爲的,所以景王被殺之後,定國公府的人一直奮力絞殺餘孽,爲皇上分憂是一方面,另外的話也是因爲母親和哥哥的死讓他們心中氣憤想要報仇,現在看來,他們的發泄,根本就是找錯了對象,景王雖然有野心,但並不是個殘暴的人,而且,他又不是個傻瓜,整個朝廷,武將多以他們定國公府是從,可以說,皇室誰要是得到定國公府的全力支持,想要登上那個位置,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他拉攏外公他們都來不及,是絕對不可能殺了母親和哥哥他們的。
方姨娘費了那麼多的心思,將母親和哥哥引到那裡,必定是做了完全的準備,肯定是不會讓他們生還的,殺害母親和哥哥的,十有*就是方家的人,將責任推到已經沒了腦袋的景王頭上,高,果然是高啊,方姨娘怎麼就篤定景王都出現在那個地方呢,蘇心漓的腦海快速的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方家的人和景王是不是早有勾結?”
蘇心漓越想越覺得可能,如若不然的話,他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市井無賴,怎麼可能近景王的身?
“老奴只負責將夫人和少爺騙到那個地方,其餘的老奴也不知道啊,小姐,老奴真的沒想到夫人和少爺會遇難,如果我知道方姨娘她會害死夫人和少爺的,我說什麼也不會騙他們去那個地方的,小姐,你相信奴婢,奴婢從小服侍夫人,看着她長大,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般,又怎麼會害她呢?”
李嬤嬤趴在地上,擡頭殷殷的看向蘇心漓,一副恨不得把心挖出來表忠誠的姿態。
“你給我住嘴!”
蘇心漓對着李嬤嬤的臉就踹了過去,李嬤嬤又不是水兒一根筋,她有心機的很,當初外婆和外公之所以讓她做母親的陪嫁,就是看中她聰明,心思活絡,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她的那些心思會用來害母親和哥哥,蘇心漓咬牙,從李嬤嬤的口中聽到母親和哥哥的情分,她就覺得噁心。
她若是針對母親忠心不二,當初在知道母親和哥哥的噩耗後就該以死謝罪,她有嗎?她沒有,她怕死,所以成了方姨娘身邊的狗,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夢,給方姨娘出謀劃策害她。
“桂嬤嬤可還活着?”
“活着的活着的。”
李嬤嬤唯恐蘇心漓將桂嬤嬤的事情也前怒道她身上,忍着身上的劇痛和再次吐血,不住的點頭,氣若游絲的說道。
“人呢?在哪裡?”
“這個老奴也不知道。”
她畢竟叛過一次主,方姨娘也不是事事都相信她的。
“嗯?”方姨娘對李嬤嬤或許會有所隱瞞,但是李嬤嬤在方姨娘身邊這麼多年,以她的聰明,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蘇心漓眼睛一瞪,血肉模糊的李嬤嬤忙道,“應該是在方家的某個田莊,老奴曾經在方府看到過兩次那個向姨娘回報桂嬤嬤情況的婆子,方姨娘一直逼問桂嬤嬤說出嫁妝清單的下落。”
原來是在方家的田莊,她說呢,怎麼她花錢派出去的那些人將相府的那些田莊都翻了一遍了,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蘇心漓居高臨下的看着李嬤嬤,脣瓣微微的勾起,那冰冷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小姐,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方姨娘逼我乾的,您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交代了,求求你放過我和林兒吧,該死的是方姨娘,是方——方姨娘!”
李嬤嬤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向蘇心漓求饒,她伸長着手,想扯住蘇心漓的衣裳,但是好幾次手舉起來了,又無力的垂下。
“所以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蘇心漓的聲音輕柔,但是卻冰冷異常,如魔魅一般的聲音在安靜的柴房上空縈繞飄蕩,傳到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李嬤嬤,你若是死了,記得找方姨娘報仇,要不是她逼着你害死了母親和哥哥,我怎麼會這樣對你呢?”
蘇心漓無害的笑了笑,親自取下來時帶着的火,走到門口,看向水兒淡聲吩咐道,“燒了柴房!”
李嬤嬤聞言,看着蘇心漓傲然的背影,一下呆住了,她扭頭,看向自己趴在地上正奮力掙扎着求救的徐林,大喊道,“小姐,你不能這樣對我!”
蘇心漓頭也不轉,在心中冷笑,爲何不能?
“小姐,我是該死,求求你放了林兒吧!”
李嬤嬤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從地上站了起來,邊往蘇心漓的方向走邊吐血,還沒到她的身邊呢,在徐林的跟前,她的腳突然被人拉住,李嬤嬤猛地吐了口血,向後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蘇心漓跟前馬上有人跑了回去,探了探李嬤嬤的脖子,回去向蘇心漓道,“小姐,她已經斷氣了。”
蘇心漓回頭,看了眼那張傷痕斑駁的臉,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是死不瞑目,蘇心漓看了眼她身邊嗚嗚呀呀叫着的徐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根本就不像個男人,他也不管李嬤嬤是死是活,朝着蘇心漓的方向爬,那雙眼睛的哀求懇切又卑微。
“有這樣一個兒子,難怪李嬤嬤死不瞑目。”
徐林冤枉嗎?不,她不冤枉,要不是他,聰明的李嬤嬤怎麼會捨棄可以直接給她帶來的富貴的母親轉而投向方姨娘的陣營呢?所以,李嬤嬤該死,他也是一樣。
“燒了。”
蘇心漓的聲音冰冷,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小姐,李嬤嬤她已經死了,他兒子——”青藤是因爲窮爲了弟弟妹妹甘願賣身爲奴的,成長環境簡單,心自然軟,看着李嬤嬤和她兒子那樣子,不由心軟起來,人死都死了,又何必計較那麼多?
“但是怎麼辦呢?我就是要將他們挫骨揚灰。”
蘇心漓的淡漠口氣,卻讓人聽出了滔天的恨意,那雙漂亮的媚眼隨便一掃,就讓人遍體生寒,水兒借了蘇心漓手上的火,她的動作快,柴房又是木頭稻草和乾柴,火點燃了之後,很快就燒了起來,蘇心漓看着水兒歡快的身影,她似乎對取人性命這樣的事情特別感興趣,很容易興奮,上次秋水秋蘭的事情是這樣,這次防火燒李嬤嬤和徐林也是一樣。
“殺母害兄之仇,不共戴天,那老婆子叛主求榮,落得這樣的下場,是她活該,小姐,您擦手。”
流雲看着很快熊熊燃燒起來的火勢,有過和蘇心漓相同經歷的她並不認同青藤的觀點,殺人償命,小姐爲母親和兄長報仇,這樣做,有什麼錯,流雲對李嬤嬤和徐林沒有一丁點同情,她沒將李嬤嬤一家子全殺了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蘇心漓接過流雲遞給她的帕子,擦了擦手,爲什麼她點名要帶流雲來,因爲她知道,她肯定能理解她,蘇心漓擦了手,對流雲笑笑,將沾了血的帕子一起扔進了火海,然後拍了拍流雲的肩膀,她扭頭看了眼在柴房亂竄的徐林,緩緩的啓脣道,“回去吧。”
蘇心漓沒走多久,柴房的火光就已經沖天了,走到半路,就看到方姨娘領着一羣人往這邊趕,剛好與她撞了個正着。
“那火是你放的,你把李嬤嬤燒死了!”
方姨娘咬牙,自己還是遲來了一步,也不知道李嬤嬤有沒有將自己那張嘴巴縫牢,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方姨娘心中氣惱,都怪柳飄飄那個賤人,要不是她拖延了時間,她怎麼現在纔來!
懷孕就了不起嗎?誰沒生過孩子,她憑什麼認爲自己這胎是個兒子,要是個不帶把的,看她還怎麼猖狂,就算帶把的又怎麼樣,相爺只是不讓她現在動手,等到他出生了,她有的是辦法將他弄死,想和他志明志安爭,找死!
“柳姨娘現在正懷孕呢,小姐這樣做,是想害死她肚子裡的小少爺嗎?”
方姨娘料定,李嬤嬤應該已經死了,死了就死了,一個叛主的老東西,沒什麼可惜的,方姨娘現在想的是自己能不能借着李嬤嬤的死往蘇心漓的身上潑髒水,她不是善良大度嗎?若是相爺知道她縱火燒死了李嬤嬤,一定會覺得她惡毒恐怖,與她保持距離的。
蘇心漓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髮髻,修長白皙的指甲片在昏黃燈火的映襯下,就好像可以殺人的匕首似的,她柔柔的笑了笑,不敢置信的看向方姨娘,“不是方姨娘擔心李嬤嬤胡言亂語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所以才殺人滅口的嗎?”
蘇心漓眨了眨眼睛,天真無辜的樣子氣的方姨娘想要吐血。
方纔送徐林來的那兩個男子已經離開了,現在蘇心漓身邊就只有漓心院的幾個丫鬟,李嬤嬤已死,至於徐林,現在應該被燒的差不多了,這麼大的火勢,估計很快就會成爲灰燼了。
方姨娘被蘇心漓堵的說不出來,她來暴室這邊,確實就是想殺李嬤嬤滅口,但是被蘇心漓搶先一步了。
“我纔剛到,這件事情分明就是你做的!”方姨娘指着蘇心漓,氣的喉嚨都在冒火。
“我爲什麼要殺李嬤嬤呢?方姨娘,你不知道柳姨娘現在正懷着身孕,不能殺人放火的嗎?我可是很希望柳姨娘肚子裡的弟弟平安降生的,倒是方姨娘你,擔心柳姨娘肚子裡的弟弟出生之後會搶走父親的寵愛甚至奪走相府,所以想用這種方式讓弟弟折壽。”
蘇心漓看着方姨娘豬肝色的臉,勾着脣,說的是有理有據。
“你胡說!”
方姨娘可算體會到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了,她氣的肺都快炸了,她明明什麼都沒做,但是蘇心漓卻光明正大的將事情推卸到她身上,她根本就無從狡辯,這事要鬧到相爺那裡,雙方各執一詞,相爺雖然偏愛她,但相信的肯定是蘇心漓,便是她自己什麼都沒做,可看着蘇心漓那樣,她都會生出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幻覺。
“我是不是胡說,方姨娘心知肚明。”
蘇心漓那反應,就是親眼看着她殺人放火的那幾個丫鬟心裡都覺覺得,這次的事情和她們小姐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們走。”
蘇心漓朝着方姨娘的方向徑直走了過去,在她的身邊停下,湊到她耳邊,輕笑着說道,“方姨娘可知道生不如死四個字怎麼寫?”她會讓她慢慢體會這種滋味的。
方姨娘猛地回頭,不敢置信的看向蘇心漓那張沉靜的臉,眼底深處的震驚慢慢的有恐懼浮現了出來,蘇心漓見她這樣子,笑的越發開懷,從方姨娘的身邊經過,離開。
流雲青藤繞開方姨娘跟在蘇心漓的身後,水兒則完全沿襲了蘇心漓的路線,從方姨娘的右手邊擦過,然後一不小心輕輕的碰了她一下,方姨娘直接飛了起來,被撞出了三米遠,蘇心漓聽到她的尖叫聲時,回過身,剛好看到她的身體在夜空下劃出優美的弧度,然後摔在地上,一干的丫鬟婆子們忙上前扶住她,方姨娘看着蘇心漓的方向,一雙眼睛瞪大如銅鈴,看起來都有些恐怖,“你,你——”
她手指着蘇心漓,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話來,然後她終於如願吐了口血,暈死了過去,蘇心漓停下腳步,等水兒走到她跟前,笑着她摸了摸她的腦袋。
蘇心漓回到漓心院之後,泡了個熱水澡,回到房間之後,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累了一整日,卻怎麼也睡不着,她看着桌上噼裡啪啦響着的燭火,用銀針撥了撥,披了件披風,離開了屋子。
已經過了一更了,冬日裡的夜裡又冷,大家都去休息了,後院裡靜悄悄的,蘇心漓便坐在樹下的鞦韆架上,這是她命府裡的下人扎的,白日裡,陽光明媚,她偶爾會在這邊曬曬太陽,她靠在鞦韆架上,擡頭看着夜空發呆,心裡卻一片冰涼,若是母親和哥哥還在世的話,她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孤單無助了,偌大的相府,她不至於連個說話依靠的人都沒有,蘇心漓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的全部都是與母親和哥哥在一起的歡樂時光,不由落淚。
蘇心漓正神遊的時候,鞦韆忽然往下一沉,蘇心漓猛地回過神,扭頭,看着那張俊朗出塵的臉,眨了眨眼睛,確定不是幻覺,纔出聲道,“蘭翊舒,你怎麼在這裡?”
“那東西冰冰涼涼的又硬邦邦的,你靠着不會不舒服啊?”
蘭翊舒指了指那冰涼的鞦韆架,夜裡的溼氣重,現在天又冷,上面的寒氣很重,蘭翊舒盯着蘇心漓的臉,那樣子似乎有些猶豫,片刻後,還是擡手替蘇心漓擦掉了臉上的淚水,蘇心漓一驚,忙垂着腦袋,吸了吸鼻子,快速將眼淚擦乾,剛擡頭,肩膀就被蘭翊舒扣住,他輕輕一帶,蘇心漓的腦袋就靠在他的肩上,蘇心漓掙扎,蘭翊舒卻不肯放,“那東西有我的肩膀靠着舒服嗎?你就將我當枕頭好了,我們可是盟友,下次我若是心情不好,你把你的肩膀借給我靠不就行了,還有,你放心了,這四周沒有人。”
想的倒挺美,但是蘇心漓不得不承認,他的肩膀靠着確實比鞦韆架舒服,溫暖,還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他現在這樣子,應該沒什麼事了吧,也對,他這麼高的功夫,又有靈丹妙藥,那傷口肯定好了。
“流朱嗎?她現在怎麼樣了?”
“能下牀走路,生活自理了,臉上的傷,再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差不多了,化個妝什麼的,估計就看不出來了。”
蘇心漓一聽流朱臉上的傷口化妝就看不出來了,鬆了口氣,謝謝二字到嘴邊,又吞了回來。
蘭翊舒摟着她的肩膀,見蘇心漓不再掙扎抗拒,心情好得很,她本來就是他的女人,摟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蘭翊舒,麻煩你在方家的田莊給我找個人。”
“嗯,你將畫像畫好,我明日來取。”
蘇心漓靠着蘭翊舒,他的身上很暖,她終於漸漸有了一絲睏意,“蘭翊舒,我會報答你的。”
等她拿回了母親的嫁妝,裡面的珍寶,蘭翊舒看中的,隨便他拿,她一定不會吝惜的,蘇心漓心裡豪爽大方的想,她哪裡知道,蘭翊舒一開始看上的就不是她母親豐厚的嫁妝。
蘭翊舒看着懷中漸漸睡過去的女人,手指繞過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臉,到現在,他的指尖都還殘留着那滑滑的觸感,讓人眷戀不捨,皮膚真好。
“嗯,我知道,以身相許。”
想到明晚自己再來相府可以不用做樑上君子,蘭翊舒的心情相當不錯。
李嬤嬤的死,雖然是蘇心漓做的,方姨娘什麼都沒幹,但就算是這樣,她還是覺得心虛,所以這件事情到底沒鬧到蘇博然跟前,一個婆子,死了便死了,再加上她之前本來就犯了錯,蘇博然自然不會放在心上,這件事情便也過去了,根本就沒人追究,那晚的火很大,徐林被燒成了灰燼,很多人都認爲她下落不明,卻不知道,蘇心漓讓她陪着李嬤嬤一起葬身了火海。
那晚方姨娘氣的吐血,蘇博然憐愛她,雖然柳姨娘安胎的事情還是交給她,但是也準她不必事事親力親爲,方姨娘就在芳情園休養,蘇心漓心裡清楚着呢,方姨娘的身體好得很,又不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婆,吐個血昏迷一下根本就不是個事,她不過是不想去凝霜院受柳姨娘的氣而已,因爲沒有方姨娘的興風作浪,相府倒是安定了一段時間。
時間眨眼而過,天氣漸漸回暖,牆角下的草兒漸漸的冒了芽,院子裡的花兒也開了不少,春日的氣息越來越濃。
“小姐,長公主的請帖到了。”
青藤手上拿了張精緻不已的請帖送到蘇心漓跟前,蘇心漓接過,打開請帖,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百花詩宴’幾個熨金的大字。
每年花朝節前十天左右,長公主都會發請帖邀請京中有身份的少爺小姐參加她主辦的百花詩宴,其實就和選秀女似的分次篩選而已,若是在百花詩宴中奪得百花女的稱號,在花朝節上必定能得到皇后貴妃還有皇子們的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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