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剛從夏府出來,就看到在大門正中站着的蘭翊舒,春日的風,捲起他的衣,吹起他的發,他靜靜的站着,清俊的臉,帶着微微的笑意,那雙眼睛,專注的注視着一步步朝他方向走近的蘇心漓,然後也朝着她的方向走了過去的,蘇心漓看着一步步向她靠近的蘭翊舒,忽然停下了腳步,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了蘭翊舒,沉靜的容顏,在陽光下,也跟着綻放出了笑意。
孤獨終老,不得好死?只有定國公府那一脈不絕,她就不會孤獨終老,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她怕什麼,就算將來下了十八層地獄,不還有蘭翊舒陪着嗎?這樣一想,蘇心漓的心情很快變的明朗起來,就算詛咒再怎麼惡毒,她又有什麼可怕的?
“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蘭翊舒走到蘇心漓跟前,微側過身,蘇心漓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那被人壓着的夏大海,還有因爲受了重傷幾乎沒人壓着走的夏天忱,漂亮的媚眼兒,目光冰冷,堅定的點了點頭,“沒錯!”
斬草除根,徹底不給夏家翻身的機會,不單單是他們,還有方家,每一個意圖取代定國公府在朝堂的地位千方百計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她都不會放過,無辜嗎?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個世界,誰都不無辜。
“三哥,你找個人,去順天府衙門通知李大人,把這裡,給封了!”
蘇心漓轉過身,打量着身後慌銀子堆積出來的一切,這是夏家借用他們定國公府的名義搜刮來的,程府不能要,若是這些東西可以分給窮苦的百姓,讓他們可以受用,這便是定國公府的功德,必能得他們感激。
程子謙有些爲難的看了蘇心漓一眼,他雖然迂腐,但卻是最心善的,他對夏婉婷他們雖然已經絕望,但是夏大海和夏天忱都已經被捉起來了,若是將這個地方給封了,程子謙覺得有些太過不近人情了,夏婉婷是很過分沒錯,他們一家要不設計他,他根本就不會娶她,但他已經娶了她了,而且彼此還有一年的夫妻情分,若是做的太絕情,程子謙也擔心被人詬病。
蘇心漓看着一臉頹喪失落的程子謙,在心中嘆了口氣,他這個樣子,難怪那不要臉的一家子會從他身上下手,不過誰讓他是她三哥呢,好不好,那都是她的哥哥。
“這個地方的東西,是夏大海搜刮民脂民膏得來的,既是用不正當的手段取之於民的,自然是要用之於民的,夏大海和夏天忱都被捉了,你以爲就夏夫人還有夏婉婷那孤兒寡女的可以守住這些東西嗎?”
夏婉婷除了有一身臭脾氣還有什麼,一點腦子都沒有,夏夫人或許有點小聰明,但是她之所以能鎮住夏大海堪比後宮的那些姨太太們,是因爲她的女兒本事,嫁到了定國公府,現在,她的女兒被休了,現在夏府還會有誰將她們當回事,若被捉的只有夏大海還好,夏夫人的嫡子,還能繼承家產,但是現在,夏天忱被捉,這夏府搜刮來的東西,到時候肯定會被族裡還有她那些個有本事有庶子的姨娘門瓜分的一乾二淨,她可不願意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你要不忍心,到時我給夏夫人和夏小姐一些銀子,她們是回安城也好,還是到其他地方謀生也罷,我都會安排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蘇心漓可不放心將這些事情交給程子謙親自處理,到時那恬不知恥的夏夫人若是再耍點什麼手段,說不定三哥又會和夏婉婷那個女人糾纏不清,那她做的這些不都白費了嗎?也幸好三哥是出生在定國公府,若是生在相府這樣的家庭,又沒有個厲害的主母護着,還不定落得怎樣悲慘的結局呢。
程子謙點了點頭,招了個人去順天府衙門,然後怏怏的上了馬車,蘇心漓看了蘭翊舒一眼,“你也與我一道去定國公府吧,幫我好好勸勸三哥。”
蘭翊舒聽蘇心漓這樣說,屁顛屁顛的就跟上去了。
“三哥,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之人,心裡必然捨不得,難道你準備因爲那一年的夫妻情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然後和夏婉婷生活一輩子嗎?還是說你想要對付的就只有夏大海和夏天忱父子,你害了她的父親和兄長,她要是有點良知,還如何與你生活?三哥,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後悔!”
蘇心漓心疼兄長,可她更希望程家的男兒,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一個男人的擔當,遇事的時候,不要猶豫不決,優柔寡斷,她當然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祖母和舅母她們應該還在府裡等你的消息呢?你準備就這個樣子去見她們,然後讓她們爲你擔心嗎?既然事情已經做到一半了,那就不要半途而廢,明日就向皇上遞上摺子,然後請求將這件事情移交給大理寺處理,並且讓皇上允許你做主審官,就算不能做主審,也要做陪審。”
夏大海和夏天忱二人犯的罪若是沒有人求情,必定就是死路一條,反正都是死,這樣的結果是逃不了的,蘇心漓自然是希望他們的死可以給程家帶來最大的好處,或許在三哥看來,他可能會覺她小小年紀就鐵石心腸,而且冷酷無情,但是程家都是有情有義的人,若是沒有這樣的她,誰來做那些事情,蘇心漓希望和定國公府的每一個人都能和諧愉快的相處,她無怨無悔的付出,而他們,能夠像之前一樣,無條件的包容着她的一切,但如果不能的話,她還是會這樣做,他們要怨恨就怨恨好了,覺得她多管閒事也沒有關係,她只做自己想做並且覺得應該做的事情。
程子謙看向蘇心漓,糾結而又掙扎,還有濃濃的愧疚,蘭翊舒看着這場面,都想揍程子謙一頓了,他的小心心做這些都是爲了誰啊,不過就是休了夏婉婷那樣的女人而已,他應該慶幸並且感激漓兒讓他擺脫了那樣的女人,那樣的一家子,一個大男人,就爲了這點小事,就搞得這樣子,真讓人看不上。
“程子謙,如果你是個男人,還當自己是漓兒的兄長,就收起自己那哭喪着的臉,漓兒做的這些是爲了自己嗎?你是程家的男兒,這些事情原本是你該做的,她是替你分擔,這次的事情與她有什麼關係,她是因爲誰在夏家那些人跟前唱紅臉的,她願意當壞人嗎?還不都是爲了你!你是她的哥哥,就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稍微考慮一下嗎?你現在擺那臉色,是給誰看呢?”
好心當作驢肝肺,這樣的事情,蘭翊舒見的多了,完全心平氣和,但如果好心的那個人是蘇心漓,他就受不了。
蘭翊舒色厲內荏,這程子謙要不是蘇心漓的兄長,他根本就不願意在他身上浪費那麼多的時間。
“蘭翊舒!”
蘇心漓不悅的看了蘭翊舒一眼,覺得他的話說的有些太重了。
“他要不是你兄長,我還懶得和他說這些呢,做事婆婆媽媽的,這次要不是你,還不定結果怎麼樣呢?”
蘭翊舒說完,往馬車上一靠,閉目養神,反正罵都罵了,他相信,程子謙是可以聽進去的,他雖然婆媽的性子像個女人,但是逆耳的忠言他還是聽得進去的。
“漓兒,蘭公子說的對,我並沒有怪你,也不會責怪你,只是我和婉婷,畢竟夫妻一場,如果她嫁的人不是我,夏家也不至於會變成這個樣子。”
蘇心漓聞言,微微一愣,她想,她終究不是以前那個善良的蘇心漓了,因爲她的腦海,完全不存在這樣的如果,是呀,如果夏婉婷嫁的是一個門當戶對的人,或許夏家不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和三哥有什麼關係,當初,千方百計想要將女兒嫁到定國公府的可是他們自己,而且還爲此設計三哥,就是想靠着大樹好爲所欲爲,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自己釀成的,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他們活該,與你有什麼關係?而且,就夏婉婷這樣潑辣蠻不講理的性子,有幾個人受得住,她又不能生孩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她早晚是要被夫家休掉的,至於夏天忱,就這種好色之徒,又能有什麼好下場,也就是三哥你心善,還想着安頓夏婉婷她們母女,這要換做其他人,誰會管她們的死活,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爲這樣的人煩惱,而且讓關心你的人擔心,不是太不值得了嗎?對於那些註定了只會給自己帶來傷害的人,不論是誰,都要學着放下。”
就像蘇博然之於她,不是她不給他機會,而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現在,他都不能讓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丁點希望,如果付出了真心,換來的只可能是失望和心傷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真心收回,然後小心的珍藏好,因爲她,傷不起。
“很多事情,你想做也好,不想做也罷,都一定要去完成,如果不想做,那就說服自己的心,就像這次夏家的事情,三哥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那就去做,多想想這件事情可能帶來的好處,三哥你不想守護定國公府嗎?這件事情,就可以提高定國公府的聲譽,而且能讓那些想打着我們定國公府旗號傷害百姓的人有所收斂,皇上對我們,對三哥,肯定會更加讚賞有加,當然,有人會因此說三哥剛正不阿,大義滅親,也會有因此利益受損的人大罵你無情無義,但是這件事情帶來的利處明顯大於弊端,那爲什麼不去做呢?對於這樣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們不但要做,還要將贏面擴展到最大,三哥,你說呢?”
程子謙看向蘇心漓,專注的盯着那張只有巴掌大的臉,他覺得,那顧盼流轉的眉眼間,有一種常人難以企及的大智慧。
“是我太迂腐了,聽妹妹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蘭公子說的沒錯,漓兒做的這些都是爲了誰,還不都是爲了他爲了整個程家,這些事情,原本應該都是他做的,身爲兄長的他,原本應該努力爲幼小的她撐起一片藍天的,但是現在,她卻衝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前面,爲他們斬除前進路上的荊棘。
“你就笑話我吧。”
蘇心漓聽程子謙這樣說,知道他是想開了,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人非草木,皆有喜怒哀樂,三哥的情緒我也能夠理解,你心中若有不快,不要放在心上,對我發泄也沒有關係,不然就找四哥傾訴,但是不要讓外祖母和舅母她們擔心,二舅母一心想抱孫子,四哥五哥尚未娶妻,尤其是五哥,一直都在外面,你又是幾個哥哥里最孝順最聽話的,又娶了妻,二舅母自然將希望寄託在你身上,這次的事情,她若是知道了,想必一定會很失望,三哥到時好好勸勸她,也好讓她放寬心。”
程子謙點點頭,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笑道,“是我糊塗了。”
“妹妹和蘭公子教訓的是。”
程子謙站了起來,半弓着身子,然後朝兩人作揖,蘇心漓見他頭都頂到馬車了,拉着他坐下,程子謙誠意十足,親自給蘇心漓和蘭翊舒兩人斟了茶,“蘭公子,還請你看在漓兒的面上,今後多多提點我。”
蘭翊舒聞言,睜開眼睛,瞥了程子謙一眼,淡淡卻十分認真的應了一聲,絲毫沒有推諉,接過程子謙倒的茶,喝了,蘇心漓見狀,也只是微微一笑,她很感激蘭翊舒每一次都能站在她這一邊。
太夫人和程鄭氏都在家等消息呢,蘇心漓和程子謙剛回來,直接就去了雲氏的院子,另外讓人招呼蘭翊舒和齊雲。
“婉婷呢?她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程鄭氏聽下人回報說程子謙回來了,立馬就到門口等人,看到的卻只有蘇心漓和程子謙,不由着急的問道,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夏婉婷懷孕了,她這幾天都樂瘋了,興奮的睡不着,催了程子謙都幾十回了,從程子謙一早出門到現在,她就一直在等消息,就她而言,她自然是希望能得個大胖小子的,繼承香火,不過閨女也不錯,看太夫人對蘇心漓就知道,若是個女兒,必定是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
程子謙爲難的看了蘇心漓一眼,他本就不擅長言辭,這件事情,更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媽,你那麼急做什麼,先讓三哥喝口茶再慢慢說。”
程子風和程子謙是雙胞胎,很快就感覺到了他爲難的心情,再想到上次漓兒在園子裡說的那些話,心裡多多少少能猜出點什麼。
“漓兒也來了,給外婆瞧瞧。”
雲氏心裡本來也是挺着急的,不過一看到蘇心漓,夏婉婷懷孕的事情,立馬就變的不那麼重要了,孩子就在她肚子裡,她人又在夏府,能跑到哪裡去,她遲遲不肯回來,不過是那羣貪得無厭的人想從他們這裡多撈些好處,在這件事情上,雲氏和蘇心漓是一樣的態度,夏婉婷她原就不喜歡,商戶家的女兒,一身的臭毛病,錙銖必較,還沒有教養,這也就算了,居然還處處針對漓兒,她就這麼一個外孫女,雪梅和歷仁又去的早,又有一個蘇博然那樣的父親,她和老爺子若是不疼她,這孩子不就太可憐了,她倒好,身爲嫂子,不疼惜她就算了,居然還見不得她對她好,爲這還和子謙鬧,子謙沒順到她的意思,她還搬回孃家去了,而且一個多月都不會來,愛回來不回來,他的孫子,一表人才的,文采出衆,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她這臭脾氣要不收斂,她想回來她都不樂意呢。
“我把她給休了!”
程子謙沒有解釋原因和緣由,而是直接道出了事情的結果,程鄭氏和雲氏一聽這話,都吃了一驚,尤其是程鄭氏向後退了幾步,都快暈過去了,要不是程子風扶着,估計都倒地上了。
程鄭氏一副頭疼的樣子,“你怎麼能把她給休了呢?”
這要是以前啊,休了就休了,她還求之不得呢,但是現在,她可還懷着孩子呢,就算是要休妻,也該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啊。
“她根本就懷孕,她那是騙我呢!”
程子謙有些痛苦的大聲說道。
“沒懷孕?”程鄭氏有些傻了,走到程子謙跟前,“你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心漓看着程子謙一副痛苦的樣子,緩緩從雲氏的懷中坐了起來,“夏婉婷是假懷孕,想逼三哥和我服軟呢。”
程子謙是個君子,就算他對夏婉婷失望之極,也是不願意說起這些的,這要換成蘇心漓,她也不願意說太多,實在太侮辱自己的眼光了,蘇心漓讓程子謙坐下,然後代替他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一下,程鄭氏和雲氏聞言,氣的臉都紅了。
“當初子謙說要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了,這樣的女子要不得,你不聽,你那麼着急做什麼,以我們定國公府的家世,子謙的人品樣貌,還愁找不到賢惠的妻子嗎?”
程鄭氏任由雲氏指責,一聲不吭,她現在也是悔不當初,早知道那一家子那樣厚顏無恥,她哪裡會讓自己的兒子娶他們的女兒?程鄭氏看了眼自己的兒子,面露愧疚,上前還沒安慰幾句呢,就開始掉眼淚了,程子謙少不得又回頭安慰她。
雲氏冷哼了一聲,“這樣也好,這樣的女人,如何能配得上我們子謙?”
她現在這怒火,還是在蘇心漓隱瞞了她夏家一家子對她企圖心,還有夏婉婷那肚子最多隻能有五六個身孕的前提下,不然的話,若是被老太太知道那樣厚顏無恥的一家子禍害了她的一個孫子後,還想要害她的寶貝女,以她的脾氣,拄着龍頭柺杖衝到牢裡去打人這樣的事情她未必就不能幹出來。
“休了也好,都不能生孩子了,還想賴在我們家不成?”
程鄭氏怒哼哼的說道,蘇心漓忽然覺得悲涼,一個女人,無論是她自己,或者是別人,她們最大的價值,似乎就是傳宗接代。
“至於她家裡那些人,被捉了也是活該,這種人,活該吃一輩子的牢房。”
程鄭氏這樣氣憤的原因,並不是因爲夏家打着定國公府的名號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而是他們居然耍假懷孕這樣的賤招,一個不會生養的女人,居然還有臉纏着她兒子,那一家子,也真是有夠無恥的。
“天子犯法尚且還要與庶民同罪,更不要說他們了,子謙,你做的對,這樣的人,必須要嚴辦,這件事情,我會說與老大老二的媳婦聽的,既然嫁到了我們定國公府,那就是我們定國公府的人,若是她們孃家的人犯了事,她們不勸阻,還縱容姑息的話,那便休了,我們定國公府可不要這樣吃裡扒外的人,鄭氏,你聽清楚了嗎?”
程鄭氏面色一白,心虛的應了聲,心中卻盤算着自己這些年孃家那些人做的事情,看樣子,也該去勸勸他們了,她這個年紀要是被休了,今後還有什麼顏面活着。
雲氏叮囑了幾句,便說乏了,蘇心漓知道,雲氏嘴上強硬的很,心裡肯定是難過失望的,畢竟一家子人在一起相處了一年多,好壞都是有些感情的,蘇心漓少不得又要說些寬慰的話,只能說,夏婉婷平日裡在定國公府的爲人太過差勁了,大家雖然有些傷懷,很快就過去了,還有些人,譬如說程子風,他是一臉的幸災樂禍,如果不是顧及程子謙的心情,他估計都想爲此去開個慶功宴,當然,就算他沒這樣做,但是該說不該說的話,還是說了一大堆。
“三哥,天涯何處無芳草,就夏婉婷那種女人,你隨手一捉,絕對就是比她好的,你就別爲那種人傷心了,你應該覺得慶幸,小妹讓你看清了她還有他們一家的真面目,不然的話,我們一家子還不知道要被他們利用多久呢。”
程子風一臉的笑容,他是真的開心了,定國公府少了夏婉婷那種老鼠屎,他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蘇心漓看着程子風那得瑟的樣,打趣道,“四哥,你可要小心了,三哥發生這樣的事情,短時間內,二舅母肯定是不會向他逼婚了,五哥沒在家,而且他比你還小兩歲,你說說,二舅母要想抱孫子,該指望誰?”
說完,蘇心漓就抿脣笑出了聲,程子風卻不怕,“她要煩我,我就住軍營去,不然就去顧大哥家裡住,我可以去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祖父祖母還有父親暫時他們肯定會站在我這一邊的,這種事情,可萬萬急不得,我們家一個夏婉婷就夠了,要是第二個,還是我的娘子,那我還不得瘋了!”
程子風可不是程子謙,他不是那種乖乖聽話,輕易妥協的人。
“漓兒,蘭公子還在梅園等你呢,你去找他吧,子風,你陪我走走。”
陪程子謙走走散散心,這他沒意見,但是那蘭公子——
他怎麼會來他家的?程子風看了蘇心漓一眼,難道是漓兒妹妹讓他來的,是有事嗎?
“人多一起聊天不是更好?”
程子風可是顧南衣的死忠,讓蘇心漓和蘭翊舒獨處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樂意做的。
“我就想你陪我說說話,散散心!”
對於蘭翊舒黨,程子謙當然是極盡可能的給他們創造機會了,而且程子謙真心覺得,蘭翊舒不知道比顧南衣合適漓兒多少倍。
“三哥,夏家收斂受賄的那些錢財,我有個建議。”
這件事情,她本來準備坐下來和程子謙慢慢說的,但是他現在要求程子風作陪,馬上就是花朝節了,她下次來定國公府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你在向皇上上奏請求審理夏家的案子裡,抄家的事情,也一併請求皇上讓你做了,至於那些抄家所得的財產,可以在貧困的北區修建私塾,讓那裡的孩子就可以免費上學識字了,還有手工作坊,到時候,我們可以請一些師傅教他們手藝,那樣的話,他們也能有個謀生的手段,不至於累死累活還朝不保夕食不果腹,不得已還要賣兒賣女,每年餓死的人應該也能少很多。”
因爲夏家,他們定國公府在一些地方的名聲臭了,蘇心漓自然要想辦法將他們補回來,當今皇上雖然是篡位的,但也算個愛民如子的明君,他肯定是希望自己統治下的京陵城無論那個地方都欣欣向榮的,皇上同意是肯定的,只是未必會讓三哥去做這件事情,但是這也沒關係,如有需要,到時候她會想辦法讓大家知道這是他們定國公府的人上摺子出的主意,那些人肯定雖然會感念皇恩浩蕩,但是肯定也會感激定國公府,蘇心漓哪裡捨得所有的好處都讓皇室的人給佔了。
蘇心漓堅信,這個世上,雪中送炭永遠比錦上添花來的更讓人容易感動,那些貧苦人家的孩子,肯定有想改變自己的命運的,不然的話,每年不會有那麼多人去參軍,而現在,她不過是給她們多提供了一條途徑而已,若是有朝一日,那些人成了才,必定不會忘記他們的恩德,不說全部的人,至少會有那麼一部分會記住,那就足夠了,而且,若是有表現特別出色的,還能提拔爲他們所用,她同時堅信,在逆境中成長的孩子,他們在辦事的時候,一定會更加拼命,至於手工作坊,這其中,有蘇心漓的私心在裡面,五哥馬上就要回來了,若是他選擇經商,肯定是需要一大批手藝工人的,算是提前爲自己準備的,當然,也算是爲大家積福吧。
“小妹。”
程子風捧住蘇心漓的臉,將她小小的臉都捏扁了,嘴巴也被她弄歪了,蘇心漓瞪大着眼睛看向程子風,拍了拍他的手,幾次沒成功,就由着他了,蘇心漓覺得,自己現在被人折騰的時候,是越來越容易認命了,直到程子風的嘴巴都湊到她額頭了,蘇心漓才用力的將他的臉推開,程子謙也出手敲了敲他的腦袋,“你這是做什麼,皮癢癢了是吧?”
這要是被父親還有太夫人或者是誰瞧見,他這旁觀者都得遭殃,漓兒已經十三歲了,不小了,程子謙嚴重懷疑,程子風皮癢癢了,不過被家人看到就算了,大不了程子風被嚴重修理一頓,可蘭公子還在程府呢,這要被他給瞧見了,反震程子謙是挺不樂意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你怎麼這麼聰明?”
程子風的聲音興奮,聽着十分的驕傲,他看着蘇心漓那張臉,如凝脂般的肌膚白裡透紅,水的就和豆腐似的,那雙眼睛瞪的大大的,可愛死了,程子風再想到,這不大的腦瓜子還這樣聰明,怎麼能不激動,要不是蘇心漓和程子謙都攔着,他是真的想在蘇心漓的臉上咬一口。
看吧,他的妹妹又漂亮又聰明,而且善良,簡直就是完美,這天底下的女子,沒一個能比得上的,她們連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所以這讓他怎麼娶啊,他不是那種對自己殘忍的人啊。
“放秀(手)!”
蘇心漓的嘴巴都被程子風的手捏變形了,說話也不清晰,用力的想要將他的手拍開,程子謙也看不下去了,對着程子風的手肘就是重重一擊,程子風吃痛,慘叫了一聲,鬆開了手。
“程子謙,你是想把我的手弄斷然後變成殘廢嗎?”
程子風擰着眉頭,揉自己的手,而蘇心漓這輕輕的揉着自己火辣辣的臉,程子風的手勁,果真不是一般的大。
“我就算是一隻手,照樣可以將你這文弱書生給打趴下。”
其實,和其他讀書人相比,程子謙真的一點也不文弱,至少,如果只是遇上一兩個小兵的話,秀才似的程子謙絕對不會有理說不清,因爲他出手肯定就能將他打趴下,但是和家裡其他幾個主攻武類的兄弟來說,確實差了那麼一些。
“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手勁多大你自己不清楚嗎?漓兒是女孩子,可不是你營地裡的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你看看,漓兒的臉都被你弄成什麼樣子了,你手那麼粗糙,要是把她的臉劃傷了怎麼辦?”
程子風的手勁是很大沒錯,掌心也很粗糙沒有錯,不過劃傷了太誇張了。
“還有,漓兒已經十三了,不是三歲,你這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瞧見了,成何體統!”
“她就算三十歲那也是我妹妹,我小時候就經常捏她的臉,也沒見她傷了啊,再說了,我捨得把她弄傷了?我不就是覺得妹妹這主意太好,心情稍微激動了一些嘛,難道你不開心嗎?我們的妹妹這樣聰明?”
站在中間的蘇心漓看着一左一右面對面站着爭執的兩個人,距離停止的話題還差的有點遠,三哥心情不好,剛好需要發泄,和四哥吵一架也不錯,還是不要勸了,所以,蘇心漓默默的轉身,走爲上計了。
已經是四月了,梅園的梅花早就謝了,少了那豔麗的顏色做裝飾,單調了許多,不過那灰敗的樹枝卻和春日裡其他的事物一樣,欣欣向榮的,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淺綠色,這景緻,或許別有一番韻味,但是這樣單調低沉的顏色,看着絕對不若冬日裡的歡喜,蘇心漓一進去,就看到蘭翊舒坐在她經常坐着的涼亭,齊雲在一旁伺候着,嘴巴張張合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蘭翊舒習慣性的聽着,又好像什麼都聽不見的瞎子一般,置若罔聞,他手上端着茶,看着正前方對着的碧湖,神色淡然,看不出一絲的不耐,還真是三百六十度都沒有死角,尤其,修養,是該死的好!
“讓蘭公子久等了。”
蘇心漓臉上帶着盈盈的笑意,同樣的話,蘇心漓以前說的時候是帶着歉疚的,心情也有些緊張,但是現在,口氣總好像有那麼些不同,也少了許多拘謹。
蘭翊舒轉過身,放下手中的茶杯,對着還在涼亭外的蘇心漓微微一笑,“舒之榮幸。”
他認真的看向蘇心漓,那樣子,要多真誠便有多真誠。
“走吧,和我去個地方。”
蘇心漓剛走到蘭翊舒身邊,蘭翊舒就遞了杯茶水給她,蘇心漓也沒注意,直接就喝了,而一旁站着的齊雲則張大了嘴巴,因爲,那個茶杯是剛剛公子用過的啊,公子不是有潔癖嗎,別人不小心碰到他要過嘴的東西,他直接就給扔了,他好像一丁點也不嫌棄蘇小姐,是,他喜歡蘇小姐,怎麼可能嫌棄她呢?他能容許蘇小姐用他用過的茶杯,那就是說,他家公子可能和女人接吻了,齊雲忍不住想到那樣的畫面,然後,傻樂,難道說公子已經和蘇小姐親過了,不然的話,蘇小姐怎麼那樣自然的就接過用公子喝過茶的茶杯倒的茶呢,但是蘇小姐不是昨日才拒絕了公子嗎?齊雲覺得自己有些懵了,他哪裡知道,蘇心漓壓根就不知道那茶杯是蘭翊舒用過的。
“好。”
蘭翊舒起身,接過蘇心漓喝了茶水的杯子,然後放在桌上,也不問去哪裡,直接就答應了,齊雲看着蘭翊舒,差點沒將自己的手指給咬斷,公子的神情,雲淡風輕,十分的泰然,看着還是很高貴的,但是他做的事情分明就是之前他和齊磊對他做的事情啊,公子居然伺候一個女人,齊雲一時間覺得難以接受啊。
蘇心漓都走到涼亭外面了,見齊雲沒跟上,轉過身,就看到目瞪口呆像是見鬼了似的齊雲,“齊雲,愣着做什麼,你要繼續呆在這裡嗎?”
齊雲這纔回過神來,哦了一聲,跟上。
蘇心漓將蘭翊舒領着到了雪梅園,也就是程立雪未出嫁前住的院子,蘇心漓之所以讓蘭翊舒和齊雲在梅園等,就是因爲梅園是所有園子裡距離雪梅園最近的。
雖然程立雪已經過世好幾年了,這三年來,蘇心漓在定國公府留宿的日子五個手指頭完全就能數的過來,但是雲氏還是會讓人每天過來整理清掃,母親剛過世的時候,雲氏經常過來,一來就哭,好幾次都哭暈在這裡,後來,程鵬不想愛妻出事,就向朝廷請命回來了,一直照顧雲氏,雲氏才慢慢的緩過來,雲氏現在雖然還是會經常想起程立雪,但是情緒卻穩定許多了,但是爲免睹物思人傷心,她已經很少來這邊了。
時間,從來都是治癒傷口最好的良藥,就算再怎麼痛,隨着時間的流逝,一切都可以慢慢的癒合,然後在心底慢慢沉澱成永遠的痛,但只要不輕易去碰觸,傷口就不會撕裂。
蘇心漓進去的時候,院子裡有好幾個下人,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和程立雪活着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她們看到蘇心漓,忙上前請安,蘇心漓點頭,然後道,“有鋤子嗎?挖土的鋤子?”
有人立馬說有,然後轉身就去拿了,“你們都下去吧。”
她們看着蘇心漓,又看向她身後站着的兩個男人,有些猶豫。
“下去啊!”
蘇心漓的聲音重了重,雖然蘇心漓不算是程府正經的小姐,不在定國公府長大,但卻比那幾個正經的少爺更得寵,這些人自然是不敢違逆她的意思的。
她們一走,蘇心漓就將大門給關上了,然後看向齊雲,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鞦韆架,“挖!”
誰知道這些人當中有沒有方家或者是方姨娘的人,這樣重要的東西,她當然是不能讓他們知道了。
齊雲看了眼自己的公子,見他點了點頭,認命的拿起鋤子,看什麼看啊,有必要嗎?蘇小姐說的話,公子可能反對嗎?不過想他堂堂七尺男兒,居然落得和農夫似的,拿着出資挖圖。
“輕點,下手別太重了。”
齊雲可是有功夫的,要是用了內力什麼的,那鋤子穿透了箱子,把她的嫁妝單子弄破了就不好了。
少夫人怎麼說他就怎麼做吧,除了認命,還是認命。
齊雲本來覺得自己該給公子和蘇小姐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不該來的,不過現在看來,來是對了,他高貴的公子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那形象,這樣的事情他做就做了,讓公子動手,是玩玩不能夠的。
齊雲邊想,下手就越重,但是也不敢動用內力,“應該就是這一塊。”
齊雲就在蘇心漓手指的範圍內挖,沒一會,就感覺好像碰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把鋤頭拿出來一看,那上面正掛了個木盒子。
“拿下來。”
齊雲還沒動手呢,蘭翊舒的手一揚,就把那盒子從鋤上取下來了啊,齊雲看着上面沾着的泥土,心裡頭在哀嚎。
果然,人的潔癖,也是分對象的。
鞦韆架的對面就是個小花房,蘇心漓從蘭翊舒的手上接過東西,就興沖沖的跑了進去,然後在花房內的大理石桌坐下,齊雲拍了拍身上的灰和土,快步跟了上去。
蘇心漓將盒子放桌上,想要打開,雕刻着精緻圖案的木盒環扣是鐵的,因爲地下潮,過了這麼些年已經生鏽了,蘇心漓自然是打不開的,蘭翊舒剛要接過這光榮而又神聖的任務,齊雲已經搶了先,“我來。”
開玩笑,公子他不潔癖,但他已經習慣他潔癖了,這種活,當然是他來了,齊雲結果,手肘對着剛剛已經挖破了兩洞的盒子一擊,盒子從四面裂開,蘇心漓將東西從裡面取了出來,桂嬤嬤的心思很細膩,因爲擔心埋在地底下會漏水,嫁妝單子用防水的油紙包了好幾層,不過木盒本身的質量就很好,所以一點水都沒進,嫁妝單子保存的很好,蘇心漓看着這厚厚的一疊,心中感嘆,外祖母和外祖父還真的是心疼母親,這幾乎是傾全府之力嫁女兒啊,除了各種極爲珍貴的首飾,還有店面,田莊,山林,店面全都是黃金地段,單就這一項的店租就有好幾萬兩,上面的一些字畫都是千金難買的名作,還有一些名家孤本,除了這些,還有五萬兩白銀,一萬兩黃金,蘇心漓最後給自己看樂了,笑出了聲,蘭翊舒好奇,湊了過去,蘇心漓見他湊過來,直接將東西給了他。
“這是我母親的嫁妝單子,現在這些東西都在方姨娘手上呢,這些年,她用了不少,你說到時候如果我連本帶利的要回來,她是不是會氣的吐血?”當然,她也會開心的要命的。
“不知道她沒有那麼多賠,要是不夠的話,這能連帶嗎?到時候讓她孃家賠,不然的話,就將她趕出相府去,不過她應該是有的,這些年,她掌管相府,貪了可不少。”
蘇心漓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純淨明媚,蘭翊舒見她開心,臉上的笑意也濃了幾分。
定國公和定國公太夫人確實心疼這女兒,這嫁妝,比起皇室嫁女兒,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難怪蘇心漓一心想找到桂嬤嬤,得了這東西,若是能運用得當,肯定能要回那筆嫁妝,這也就意味着,方姨娘肯定會吐血的。
蘭翊舒贊同的點了點頭,“最好這事情,可以和銅礦鐵礦的事情一併處理了,到時候,姓方的一家,肯定會氣吐血的。”
“哈哈,蘭翊舒,你怎麼這麼壞?”
蘇心漓心情好,人也跟着俏皮了幾分,她樂滋滋的笑出了聲,然後點頭,一雙眼睛亮閃閃的,就和星星似的,那樣子,簡直太讓齊雲看不上了,不就是些金銀俗物嗎,只要和他們公子在一起,要多少他們公子沒有?他未來的少夫人不應該是個財迷啊,爲什麼公子不提醒她她現在這樣子有損她以前高冷的形象,而且還幫着她一起?
“不過,真討人喜歡。”
由此可見,蘇心漓已經激動過頭了,從重生到現在,她一直都在尋找,她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到銀錢,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再過幾個月,南方就會有一場大的災難,這筆財富,對她來說太過重要,蘇心漓怎麼能不開心呢?
“桂嬤嬤可能要麻煩你繼續照顧了,這個,麻煩你幫我交給她。”
將這東西帶回相府,蘇心漓中覺得不安全不放心,蘇心漓心裡還是覺得應該將這個交給桂嬤嬤保管。
“好。”
蘭翊舒接過,將東西收好。
蘇心漓已經漸漸從興奮中平靜下來,她看着蘭翊舒,抿着嘴脣,半晌道,“蘭翊舒,謝謝你。”
蘭翊舒勾脣,伸手,突然握住了蘇心漓放在桌面上的手,蘇心漓吃了一驚,掙扎,蘭翊舒不肯鬆開,齊雲發愣,原來,公子每次都是霸王硬上弓的,這樣的念頭閃過之後,齊雲很是識時務的,默默退場。
“我等着你的報答。”
蘭翊舒勾着脣,看向蘇心漓,倒映着她影子的雙眸滿滿的都是深情,蘇心漓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哄着臉,垂着頭,不說話,今後,她絕對不會再對蘭翊舒說謝謝二字了,就算是要說,她也一定不會將手放在桌子,給他可趁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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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蘭公子,請問你師從何處,泡妞絕技如何學來的?今天寫的時候感覺蠻歡樂的,希望大家看的也能夠看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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